耀阳摇了摇头,先望了一眼身边的众将,再苦笑着对倚弦说道:“果然不肯来攻,黄家小子了不起,飞虎军果然利害,我很希望他们就此决一死战,现在看来一时半会还解决不了。”
倚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跟着轻笑着答道:“怎么,你也知道怕了?这是教训你,以后不要捡到鸡毛当令箭,天下能人多的是!”
众将哈哈大笑,耀阳点头答是:“上次听说西岐军大败,我还以为姬小子不怎么样,直到今天碰上了飞虎军,我才知道能全身而退已是大大的了不起,盛名之下,果无虚士啊!”
莫继风插口道:“耀将军,那我军是原地扎营还是退避十里?”
“退!当然退!此处仍是攻之利地,守之死地,除非马上挥军攻城,不然就不应该置身险境。”耀阳也不想就冲口而出,待看到众将面露黯神神色,马上接口道:“飞虎虽强,可惜却要疲于奔命,我军如拖死了眼前这数万飞虎车骑,西岐大军必可兵临朝歌,到时黄在化又要千里回援,到了那时,我军再慢慢拿下硌城也不迟。”
当即,曜扬军退军十五里,择一临水高地背山扎营,第二日,双方相安无事,各自加紧整顿兵马,傍晚时分,威武成王率五万飞虎步军赶到硌城,主理军务。
次日清晨,黄飞虎正欲整军出战,忽有探子回报,说曜扬军连夜再退十五里,正在淇水江畔背水扎营,不过并无渡船在后接应,看来是要孤军一战。威武成王黄飞虎闻言后长叹一声,说了声:“事不可为!”便挥手散退左右。
硌城守将荼安心中不愤,上前一步,大声责问道:“威武成王,如今我军无论兵马士气皆远胜敌军,自可一战而下,为何还要取消战事?难道……”
黄飞虎摆手示意激奋的飞虎军众将噤声,别有深意地望了一眼这位纣王的亲信,沉吟道:“曜扬军,乃狡诈之饥狼也,如今我军虽在兵势上稍胜于他,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背水结营于死地,欲拼全军血性于一击,布下狼虎困斗的死局。
因而,此战纵是能胜,战后我军也难以剩下几成兵马,若换在平日我自不怕他,可今时不比往日,封丘城下尚有二十万西岐贼兵虎视眈眈,若我军精锐尽丧于此一役,日后谁来拱卫朝歌?所以,此战纵是必胜也绝不可战,况且,还是战负难料……”
荼安凝神想了一想,向黄飞虎拱手说道:“末将受教了,还望威武成王大量,原谅末将失言之过。”看来他也不个蠢货,颇知轻得进退。
黄飞虎哈哈大笑,传即又正容说道:“未来几日,还望将军加紧城防修筑,蓄集战备,本王估计西岐大军不久必然叩关封丘,飞虎军恐不能久留矣,一切还需荼将军多多劳心。”
荼安闻言一惊,他见过曜扬军的战力,特别是那以道法操控的青虎和刀枪不入的聚灵石卫,委实叫人放心不下,正欲出言挽留,黄飞虎已接口道:“但荼将军也无需过份担忧,本王已奏请大王,强令东伯侯大军增援硌城,你两军若能通力配合,任那曜阳贼兵有天大的本事也成不了气候。待本王剿清了西岐贼子,再回师屠尽曜阳残军,则天下可定,到那时候,荼将军居功第一,自当裂土封侯。”
“不敢,不敢!”听说有东鲁援军,荼安也就心安不少,再怎么说,他这硌城也是墙高城厚,加上粮草充足,只要外有援军牵制,守他个一年半载绝不是问题。
黄飞虎猜得一点也不错,在得知飞虎军已去了增援硌城,姬发马上自太庙中请出其父姬昌灵位,筑青铜台,拜姜子牙为帅,率二十万西岐精兵进发封丘,扬言:承父志,请天命,不破朝歌誓不还!
探得西岐出兵的消息,小千和小风自是不敢怠慢,马上通报师傅,耀阳获知后心怀大悦,下令通报全军上下,九万多的兵马一扫在飞虎军打压下的颓丧,杀进朝歌的声音在低落了数日后再次成为军中的主流意识。
不单将士们渴求一战,就连一向沉稳的莫继风也在众将的鼓嗓下认为应该趁机进逼硌城,加剧飞虎军的压力,令其动弹不得,早日杀入朝歌,灭亡凶残无道的殷商。
可惜耀阳并不愿接战,只因他绝不肯白白便宜了道貌岸然的姬发,在他看来,若真的拖住了飞虎军,对他一点好处也同有,再说,如果万一黄飞虎发起疯来,率军与自己决战,那怎么办?黄飞虎率军之下的飞虎军恐怕不是现在的曜扬军可以相抗的。还是不要心急,小心一点,坐收渔人之利的好。
在耀阳的意识中,西岐的姬发与殷商的纣王根本没有太大的分别,同样是窃国之贼,除了自己,无论此二人是谁主理朝歌,都绝不会轻易解放城中的奴隶,而之,恰恰正是他此战的最终目标。何况现在与飞虎军一战,耀阳真的没有多少把握。
因此就算要打,也绝不能和飞虎军打,就算和飞虎军打,也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打,那可是对付姬小儿的法宝,只要有这支军队存在一日,西岐军就绝对进不了朝歌城,只因他绝对不能容忍西岐在占了朝歌,继续奴虐自己的兄弟。
南方的战事,在耀阳与黄飞虎的相互理智克制下达成了微妙的平衡,但在西线,姜子牙的二十万大军已兵临封丘城下,一场攻守血战,如箭在弦上,势不可回。一时间风云变幻,飞虎军当日大胜西岐十二万雄师的优势荡成无存,战局再次陷入不可预测迷乱当中。
夜色迷雾,封丘城西十里之地,西岐军大营的中军帅帐内灯火通明,将帅济济一堂,盗号文王的姬发正问策于帅:“相父,这封丘城墙高达七丈,东西窄,南北阔,兵员五万,粮草充足,正是扼守我西岐东进的雄关坚城,而我军月前新败于敌手,士气不振,不知有何良策,急取而下?”
“快!”姜子牙轻抚长须,浅笑道:“就一个快字,我们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观自我军与商朝大军交战以来,战无不胜,除了威武成王黄飞虎的五万雄师,余者皆不足者。可如今飞虎军被曜扬军缠于硌城,没有黄飞虎坐镇,封丘城中的五万兵马只可算是土鸡犬瓦的败阵之师,可要我军鼓勇猛攻,夺其士气,不日可下。”
姬发闻言点点头:“相父所言其是,纣王兵马虽众,奈何不得人心,全懒黄飞虎的五万精锐苦苦支撑,如今他陷足硌城,朝歌再无人可挡我军去路,若待我军入主朝歌,他黄飞虎纵再骁悍也无力回天。”急不可待地开出大营,自东南西三方结集,只等姜子牙一声令下便狂攻猛打,一鼓而下。
为西岐大军的兵威所镇,封丘兵马根本不敢出城接战,白白浪费了黄飞虎苦心经营的濠沟刁头、拒马箭楼等防御设施,全军退入城内死守不出。
纵是这样,城外的西岐军兵甲如林,连绵数里,人强马壮,气势如虹,封丘守军未战已弱了三分,加上姜子牙围城缺一之计,留下生门,断了死战待援的决心,封丘守军的战意再减了三分,若非自持城高墙厚,粮草充足,只怕封丘城中的五万兵马不是亡命撤逃就已举械投诚。
姜子牙自是深知敌军的想法,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要求大军缓步进迫,先以气势压死守军的士气,再结集全力一举破城,否则,若待对方缓过气来偷窃布置,只怕大军纵能拿下封丘也要伤亡过半,到时若再遭受无敌劲旅飞虎军的前后夹击,极可能会被黄飞虎一口气赶回西岐,坐看耀阳与纣王争锋。
姜子牙手上令旗轻轻一挥,封丘城下东南西三方同时号角长鸣,鼓气震天,第一波三万步兵在弓弩手的掩护下发动了攻击,如一道晶莹闪亮的彩带圈上了城墙,下一刻,无论成败,都只能是尸横启遍野,血流成河的结局。
虽说封丘守军都是由屡败于西岐军的残兵组成,但无论残兵还是败兵,他们都是老兵,是见过血,杀过人,知道正面交锋比亡命溃逃更安全,除非战事真是不可挽回,不然绝不怕恐吓的老兵。
所以在稍稍惊愕之后,他们马上发动了反击,在屡屡败于西岐军而获得的经验中,不慌不忙地借有利的地形向城下的步兵倾泄远程攻击兵器,所有人都知道,在敌军爬上城墙之前,他们相对是安全的,起码比溃逃或投降安全得多。
作为攻守战中最有效的攻击武器,箭如饥饿的蝗虫般不断地穿梭于两军的阵地,大片大片地摧毁着直立的人林,攻守双方开始了一比三的急速减员,红与由红转化而成的黑,慢慢渗透了封丘城下的土地,一具具温暖的身躯渐渐冰冷。
这种时候,人的性命比畜生还要轻贱,而被将军们、督战队们强迫进行攻坚的西岐无士卒,他们手上的轻薄木盾根本挡不住凌利的锐箭,但纵是能保护他们抵进城墙,也绝不可能禁受得住重若千钧的滚木檑石的打击,只能一批批地前行,一批批地死去,性命简直就是贱如蝼蚁,死不足惜。
可惜在战争中,根本不会有人在意,有在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而就算有人在意,也是有心无力,唯一的方法就是尽快获取胜利,只有这样,才能将伤亡的数字减到最低,因此,战场在不断地升温,热血流失得更畅更稠。
一队百人的精壮士卒在一名将军的带领下,顶着赶制的牛皮方盾,艰难地推动一架绑着大木桩的撞车接近在了城门,可还未来得及冲撞,就城墙上抛下的巨石砸死过半。
面对守军的狂猛打击,余下的士卒转身便光,可那名将军想也不想就手起刀落地斩杀了二名逃跑的士兵,然后指挥残兵们把冲车碾过一名砸伤了脚的西岐士卒的胸腹,狠狠撞向城门。
又是一轮死亡的木石瀑雨,这百名负责撞击的城门的敢死队已是十不余一,但马上又有新的战士再冲了上来,接替他们的位置,推动冲车在他们的尸体上碾过,狠狠撞击着城门。
攻城的云梯倒了再竖,竖了再倒,就算真有个别西岐战士能侥幸地爬上城墙,也绝躲不过守军们的迎面一枪,虽然他的仇人也会很快地役于战友们的刀矛枪箭之下,但己不关他的事,因为那时候,他的尸身也已经凉透。
第一攻击梯队的三万步兵在伤亡过半后早已撤了下来,而第二波攻击梯队的三万步兵到目前为止了折损越过三万,担他们也完成了主帅希望获得的战绩,不单抢占了所有的攻击位置,布置好攻城器械,还几度杀上城楼,给予守军极大威慑。
不过姜子牙知道,现在才是最关键的时候,虽说己方的伤亡倍数于守军,但在西岐军不间断的高强度打击下,敌军也到了强驽之末,但这里说的不是体力,而是士气和战意,如果西岐军有能一鼓作气地强攻而下,到守军调整好情绪,拥有了坚守的信心,那么,只怕二十万大军折损过半也未必打得下眼前的坚城。
望了望身边一言不发看着战局的姬发,姜子牙喑地叹了一口气,说到大将之风,聪明睿智的姬发还是比不上耀阳,要知道他可是三军的魂魄所在,越是危急的时候便越应冷静从容,象他这样不出声,除了打击士气之外根本不起一丝作用。
是进修见分晓,定成改了,姜子牙手上令旗一挥,喝道:“传令,全线进攻,有进无退,不破不还!”再暗地里摇了摇头,可惜他二人不能相容,否则,只怕现在已在朝歌城里庆功了吧。
这一次姜子牙将神玄两宗的法道高手遣出,跟兵力稍不是很足的曜扬军不同。对于强大的西岐大军而言,在此关键之时,法道高手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而且这些法道高手也决不只是单纯攻城而已,他们还有更好的用处。
封丘守将张相不能算是一员悍将,但他是一名智将,还是一名谦虚和有点固执的智将,在接报西岐大军进犯的消息后,他马上按原先定下的计划把城内的五万兵马分成三批,第一批又分为三个梯队轮流上阵,抓紧每一个休息的时间。
所以西岐军虽攻得凶狠突然,却也未能打乱封丘守军的阵脚,直到姜子牙发动总攻的时候,张相手上还有一万五千名体力充沛的兵士,若单以战力论,他绝对有坚守的本钱。
当然,西岐军虽放过北门不攻,但张相可不能不在北面投入相当数量的兵马,说什么主动权也是在人家手里,打不打中是一个念头,一个命令的事情,这种危险是绝不能冒的,因此,张相在北面放了五千精锐,并下令把封丘城的所有粮草运到北门,以粮草筑成一道防御阵地,还派了一队亲兵在那里镇守,并明明白白地告诉手下兵马,如果城破,就放火烧光粮草。
在这样的布置之下,若然城破,将是三面接敌,一面火海的死局,根本无路可逃,可说是封死了守军逃亡的可能,也一定程度地压制了手下兵马投降的意识,因为如果粮草尽毁,谁也不知道西岐军会在分粮救济或屠杀中选择哪一样。
因此在城楼上观战的张相一点也不怕西岐军的总攻,并暗暗自喜,象姜子牙这种不计伤亡的强攻猛打,猛则猛矣,但绝不可能持久,只要自己能挺过这一轮考验,就基本可以肯定能守到飞虎军回援,若到那时候,只怕攻守优劣之势就要倒转过来。
但张相也太自傲了一点,因此他忽略了一些东西,他忘了他的对手是以智计闻名天下的姜子牙,而以智计出名的将帅,无论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总是要玩些阴谋诡计的,绝不可能与对方蛮打蛮拼。
还有一样就是西岐军的主子姬发,他可是神玄两宗钦点的未来天子,阵营内拥有数量庞大,虽不能在正面战场上驰骋,却能在敌后、敌中混乱纵横的法道高手,在某些特定的时候和地点,这可是一股绝对强横而恐怖的力量。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张相忘了一样叫做民心的东西,或许在他看来,战争不过是双方军队的撕杀,与贱民们无干,却不知道在双方力量持平的微妙时刻,最后一要稻草可以压垮一匹强壮的骆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