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漫天银浪之中,又一声清越孤高的兽吟声清晰传来,其声直似九天凤鸣。
紧随其声,澎湃的水浪中一头身长数十余丈,顶冠七色彩翎的异兽,带着赫赫威势,破浪而出,咆哮吟鸣,骤然出现在众人眼前。此兽形似丹雀,头顶彩翎,全身蓄满鲜红翎羽,红芒流转,仿若跳跃的火苗。爪利橼尖,巨目宛若红晶,巨翅呼扇间,焚天焰火呼啸而出,将它身周水浪化为烟雾。
众人惊呆,魔宗众人中倒有几名老一辈宗师级数的高手,认出此乃上古四大异兽之一——朱雀异兽,情知大事不妙,再一又看随着朱雀的出现,而不断从湖底冲涌上涨的水势,相互对望一眼,一声呼啸,与魔宗众人纷纷隐去身形,一哄而散。
幽云、桓冲与一干剑宗弟子这才得以脱身,纷纷就地打坐疗伤。
此时的倚弦长长吁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原来在体内冰晶与火魄相互转环相生之下,他的伤势已经好了六七分,挣扎着从担床上立起身来,土行孙、小仙、小千与小风见到他仿佛无事一般,都佩服得无以复加。
倚弦从担床上下来,看着远处奇湖中凭空出现的朱雀异兽,不由想起不久前取走的那颗“异水元珠”,暗道:“莫非那颗‘异水元珠’就是镇压异兽之物,被我取走才让它得以解脱,那我岂不是闯下大祸?”想到此处,他不由冷汗沁背,深深的自责起来。
幽云与桓冲等人此时醒转,见倚弦已经仿若无事一般,都不免惊讶再三。
倚弦知道方才若非幽云他们及时赶到,那个黑衣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忙躬身向一众蜀山弟子行致谢礼,幽云当着一众剑宗弟子,自是不便表露出过分关切的神情,只是略作询问伤势之类,然后留下一个大有深意的眼神,才迎上急趋而来的秦广王。
未等众人行礼,就听秦广王急急道:“轮回集看来不保,相信帝君业已感知此事,你等还是先随本王上山,一切待帝君来到,再作打算吧!”说罢,领着众冥兵当先拔起身形,飞掠遁空。
桓冲等人紧随而去,幽云转头对倚弦轻点臻首,倚弦立知其意,携着土行孙、小仙、小千与小风衔尾追去。几人到了轮回集南面的山崖之上,远远俯望下去,只见奇湖水势澎湃激荡,随着朱雀异兽的巨大身躯搅腾不安,湖水猛烈地冲撞着轮回集。
那朱雀异兽振翅飞上空中,睥睨傲视众人一周,蓦地发出一声欢鸣,巨大身躯骤然后仰,摔入水中荡起滔天巨浪,又忽然向前扑出砸入水中,掀起漫天浪潮。
奇湖湖水被它这样左冲右撞,肆意玩耍扑腾,水势愈漫愈烈,伴着奇湖湖底汹涌喷出的水柱直欲将轮回集淹没。一众集内的民众听闻此兽乃是上古异兽朱雀,均惊恐莫名,哪敢再作停留,纷纷四散奔逃,一时间轮回集中嘈杂纷乱已极。
崖上,桓冲对身边的秦广王不解问道:“秦广王,难道我们就此坐视朱雀嚣张,而不去阻止?”
“你不明白!”秦广王摇头道,“此兽位居上古四大异兽之一,不但灵力、异能强横霸道,而且生性顽劣,据说当年穷尽神玄二宗之力也不曾将其驯服,只能封印镇压于某处,想不到今日却出在此处,唉……”
幽云蹙眉道:“轮回集正处于纷乱飘摇之际,又添此变数,无异于雪上加霜。”
倚弦在一旁听了后,心下更感愧疚,望向土行孙,却见那厮好整以暇,昂首睥睨的站在那里,得意洋洋,丝毫没想眼前壮观场面很有可能就是由他一手造成。倚弦旋又想到此子却也从未如此风光,与秦广王这等神宗大人物并排而立,摇摇头觉得有些哑口无言。
他随即想起一个问题,对秦广王拱手道:“请教秦广王,小子有一疑问,既然上古异兽有四头之多,那其他三头都在何处呢?”
此问恐怕也只有像秦广王之类的老一辈高手才能回答,所以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齐齐望向秦广王,等待他的答案。
秦广王转首望向倚弦,不由倏然一惊,方才他并没有注意到倚弦,仅是匆匆一瞥,此时细细看来,却见倚弦卓立一侧,身形逸立不凡,全身上下透出一股坚韧的异能隐隐环护,却显然不是蓄意而为,一派不世高手的风范,难得的是眉宇间正气凛然,又如此年轻。
秦广王稍微一怔,道:“四头上古异兽依次分名为青龙、玄武、朱雀、白虎,青龙与白虎均被我神玄二宗驯服,成为天庭、冥府二界的守护神兽。玄武异兽向来只闻其名,千数年来却少有人能见到,唯独这头朱雀孽兽生性顽虐,当年玩转八荒,傲视六合,造下不少业障……”
桓冲听到此处,蓦地冷哼道:“我却不信这朱雀真有那等能耐,难以驯服?就看今日我收了这火鸟!”说着未等众人阻拦,业已化作一道流光直冲朱雀而去。
众蜀山弟子纷纷惊呼出声,幽云暗怪桓冲太过好强,刚愎自用,但眼见同门有难,她怎能坐视不理,当下吩咐蜀山弟子不可擅离此山,就要上前救助桓冲。
秦广王连忙出声喝止道:“幽云仙子万万不可任意行事,朱雀绝对不是易与之辈,而且魔宗妖孽恐怕未曾走远,一切要以大局为重啊!”
幽云本来见他阻拦,心下不悦,但听到后来也是暗自一凛,退了回来。
倚弦与众人一样,目不转睛望向奇湖水面。
只见桓冲业已仗剑飞至朱雀异兽面前,英姿勃发地在空中站定身形,对朱雀傲然道:“妖兽,你在此为非作歹,惹得天怒人怨,吾乃蜀山剑宗首席弟子桓冲是也,切勿忘记你是死于我手!”说罢持剑冲向早已静了下来仿佛凝神听他说教的朱雀。
朱雀见他冲来,首先发出一声欢鸣,巨目之中兴奋的光芒大作,张开巨嘴便吐出一个鲜红浑圆的光球,飘忽忽的径直迎向桓冲。
桓冲冷笑一声,暗道:“果然是一只没有脑子的火鸟,如此慢速的攻击,难道还怕小爷解决不了……”他自顾嘲笑着朱雀,提聚本身浩荡玄能将手中金光璀璨的离尘剑高高举起,做了一个自认潇洒的动作,挥洒出数十道剑气直劈光球而去——
哪知离尘剑骤然劈中光球,光球并未像他想象一般发出巨响,化作片片碎芒,而是倏地裂开一条狭长缝隙,让他连剑带人顺势落入球体之内。
桓冲心中一惊,暗道不好,隔着光球望向欢鸣不已的朱雀,却见那厮正兴奋地直打跌,还一面嘲笑的盯着他。桓冲登时大怒,挥起手中宝剑对着光壁一阵猛砍乱劈,光球只是一阵抖动却未曾损伤丝毫,桓冲更怒,没命的催动元能劈刺光壁。
好一会儿,他才觉得累了,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愤恨的望向光球外的朱雀。
朱雀此时也正巧望向他来,一双红晶巨目满是疑惑,忽然飞到空中模仿着桓冲方才动作,叽叽喳喳一番嘶鸣,似乎在示意他可以继续。
桓冲怔怔愣在那里,傻傻的看着朱雀,暗自推想道:“这……这是什么怪物?”
朱雀见桓冲半响未曾理睬于它,似乎十分恼怒,探爪抓住光球将其抛起,挥舞一双巨翅相互拍打起来。光球也十分合作,极具弹性地被朱雀敲来打去,桓冲身在球中,只觉眼冒金星,头晕脑胀,强烈的呕吐感时时折磨着他,其中妙味自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也。
而这幅场景早已惊得所见众人瞠目结舌,而土行孙与小千、小风几个小家伙早已笑得打跌,在山地上滚做一团,还不时交流着自己的看法——
“那小子方才豪言壮语不知跑那儿去了……”小千笑着捂了肚子,双手夸张拍地直呼笑到肚痛。
“他那里顾的上那些,只怕早已经晕头转向了……”小风已经两腿乱蹬一气。
土行孙却坐正身体,正色道:“你们两个怎可如此,人家已经落得如此尴尬境地,你们还……唉,不过他恐怕已经后悔的要钻回娘肚子里了,哈……”说罢又兀自倒地大笑不止。
玉璇拉着耀阳来到洞穴边上,伸头往下看去,只见那洞穴深不见底,红光缭绕,紫气蒸腾,同时散发出一股极为寻常的气势,虽然极为柔和,却能迫得人震惊莫名。
耀阳正自观看,玉璇一把拉住耀阳的手,纵身往里一跳。耀阳还未反应过来,哪里想跳了,刚想出口抗议,却已不及,整个人已经往下掉去,不由心中将玉璇的十八代祖宗一一招呼个遍。
那个大洞自二人跳入之后,很快便已合上,地面上一丝痕迹也没有,整个姬氏祖祠仿佛从未有过变化一般。
耀阳与胡女甫一走入地穴之中,便感觉到被一股无比玄异的脉气所笼罩,予人一种难以言语的压迫感觉,更甚至能感觉到无形脉气的纵横捭阖。
地穴中虽无灯火,却散漫着一种火红色的异芒,将整个地穴照得火红朦胧一片,充满怪异神奇的氛围。
地穴通道直向里沿伸着,前方火红色的一片,令人看不到尽头,令人心中不由泛起一种茫然而恐怖的心理。看着眼前的一切怪异景象,玉璇心中震惊万分,丝毫不敢大意,警慎的跟在耀阳身后慢慢前行。
耀阳也惊奇万分地看着这地穴的一切,他虽然听九尾狐说过龙脉所在,却想不到这“姬氏祖祠”内竟别有洞天,有这么一处神奇的地穴,却不知里面到底是些什么?而且更怪的是这鬼方胡女玉璇又怎会知道“姬氏祖祠”中有此地穴,她想在这地穴中找什么?诸多事情令耀阳心中也不禁有些好奇起来。
但有一件非常奇怪的事令他更觉此地的魅异,便是这地穴内的地脉之气非但未给他任何的压力和不安,反而让他感觉特别舒服,体内异能竟也活跃起来,就象是人在沐浴时所感觉的那种畅快舒适。
二人行不多远,耀阳心中思感骤然一动,猛地一拉跟在身后的玉璇,道:“小心!”
话音甫落,跟在侧旁的玉璇一脚已踏在左侧的一块石板上,石板微一凹下,立时自左右两侧的石壁上射出数道白色的异芒,射在对面石壁上顿时出现数个深达数寸的小洞。好在玉璇被耀阳向前拉了一把,否则定会被那白色异芒击中,毙命当场。
玉璇惊得脸色苍白,暗叹了声好险,向耀阳投去感激的目光,问道:“耀将军,怎会知道这地穴内的机关在何处的?”
耀阳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到的。”心中不禁也忖道:“自一进这地穴开始,身体就感觉特别的舒服,不知是否一身异能感应到脉气的原因,所以变得异常敏锐,似乎对于机关之类的也多有所感应。”
玉璇有些诧异的看了看耀阳,心中暗赞自己果然没有找错人。
二人继续前行,玉璇再不敢擅自乱走,跟在耀阳身后小心向前。
走在前方的耀阳骤然思感再动,感应到机关的所在,身体一顿立足不前,跟在身后的玉璇一时反应不及,娇躯直撞在耀阳的虎背上,耀阳顿时感觉到那柔软而极富弹性的酥胸撞在后背的波涛汹涌,心中不由一荡,想起昨晚的一番胡为,顿时不由食指大动,遐想联翩。
带领玉璇躲过机关,继续前行,耀阳却一路上有意无意地忽然立足不前,令到玉璇动辄撞个满怀,令他颇为享受那动人的感觉。玉璇经几番如此感觉到耀阳充满男子气息的虎躯,也不禁想起昨晚的种种,脑中思绪紊乱,顿时羞红满腮,好在地穴中满是红色,还不易被耀阳所察觉。
二人都各怀心思慢慢前行,前方的耀阳忽然又立足不前,玉璇的娇躯又撞了上去,不由略显羞怒的嗔道:“你有完没完呀!”
耀阳心中当然明白她的话中之意,暗自笑了笑,转身道:“不是我没完,而是前面确实有些古怪。”
玉璇脸上一红,向前看去,只见前方通道突然分岔出四个通道,玉璇见状脸上骤然一变,神情变得严肃郑重,凝神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才道:“这是一种玄门阵法,分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四方四象,从而形成一副龙行四方的格局,是一种衍生龙脉地气的法阵……”
耀阳闻言心中微震,想不到这地穴内除了重重机关外,还有这等玄奥的玄门阵法。若不是他的异能感觉到地穴内的机关所在,只怕他们连在地穴中走出三丈,都会觉得异常困难,甚至还有毙命当场的危险。
玉璇伸出纤细玉指掐算起来,然后道:“此‘龙行四方大阵’威力无穷,若是有一步踏错,都有可能被浩龙地气交缠不休,最后难免毙命于此,所以我们一定要小心,请耀将军向左走出一步,踏乾位。”
耀阳依言而行,玉璇也随之而行。一路上玉璇不停掐算,与耀阳一起踏足不同的玄奥方位,一直向阵心行去。耀阳虽然不明所以,但心中也渐猜到了些端倪,原来这鬼方胡女玉璇此次威胁他一起进地穴,应该是与姬氏一族的龙脉有关。
二人小心翼翼地向前行着,玉璇一路掐算指点,终于穿过通道来到阵心,只觉眼前豁然一亮。
二人来到一片宽敞的洞穴中,面前一堵龙麟般的山壁霍然竖立。
龙麟山壁表面如龙麟,光滑而细腻,让人看上去感觉石壁竟如有生命一般。龙麟山壁的前面是一个造型精致的回形水池,弯弯曲曲成蛇行状,盘旋至二人面前,更令二人震惊的是,那池心赫然有一条真龙畅游其间,全身金麟闪闪,仰首吐须,似乎极其欢畅,而池中水来自龙麟山壁的渗透,从池中顺延而出,到了地穴中竟化成一股火红的脉气,衍生笼罩整个地穴,当真神奇至极。
耀阳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才真正相信此处便是传说中的龙脉所在。
那玉璇却一脸兴奋莫名的神情,心中欣喜若狂,拿出一样钵状的法器,当即捏动“拜火圣教”的“焚天圣诀”布下法阵施起法来。
只见钵体中升起一团黑气,映照出此时玉璇闭目施法的狰狞面孔,她驱使黑气宛若一张巨大的黑网一般,向着龙麟山壁吞噬过去
耀阳见状大惊,喝道:“你做什么?”心中这才明白玉璇千方百计的进入这“姬氏祖祠”地穴,原来是想破了姬氏龙脉,当下上前夺过她手中的法器。
黑气失去钵体的依附,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玉璇脸色一阴,怒道:“将法器还给我!”
耀阳退后一步,毫不相让地道:“你休想,想不到你们鬼方国表面上是来西岐结亲,背地里却原来是为了千方百计的进入祖祠地穴,破坏姬氏龙脉,果真是居心叵测。”
玉璇冷冷地笑道:“西岐国之所以能国盛民强,无非是靠这得天独厚的龙脉相助,我鬼方国若得此龙脉也定会国富民强,将来更会有机会一统天下,如若不能拥有自然就应毁去龙脉,让任何一方都休想独得此脉。”
耀阳不禁嘲讽地看着她道:“的确,拥有龙脉相助确能起到一定作用,但你有否想法,若你国国主不懂治国之道,那就算给你十个龙脉也是无用,若你国主懂得治国之道,就算不借用什么龙脉也同样能国盛民强。”
玉璇闻言神色一黯,似是被耀阳的话震慑住了一般,旋又冷笑一声道:“少说废话,你快将法器还给我,否则你的那三个红粉知己只怕就要吃苦头了。”
耀阳见她威胁自己,心中不由更是怒不可遏,但他思忖片刻后,心中又不愿就此拿妲己三人的性命开玩笑,正犹豫再三之际,手中钵体一滑,已然被玉璇夺了过去。
玉璇接过法器,再次捏定“焚天圣诀”,法器顿时耀起一团黑芒,愈加阴盛起来。
便在此时,地穴上空忽然有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姑娘,姬氏一族向来勤政爱民,广施善缘,再则天降瑞兆,预示圣主诞西,此是天意!你真的要破坏龙脉,做出这等违逆天命的事吗?”
【第九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