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执行家法(4)

竹情犹豫了一下,梨魄立即道:“回主子,烧毁了,奴婢看着她烧的。”说完狠狠看竹情一眼。

乔雨润有点心神不属,道:“那就好。”随即提笔写信,两个丫鬟对屋外张望一下,疑惑地道:“主子。今晚跟您去的人呢?要不要奴婢下去安排……”

乔雨润的笔停顿了一下,淡淡道:“都死了。”

“都……都死了……”竹情险些喊出来,急忙捂住了嘴。

两个亲信丫鬟脸色瞬间雪白,她们当然知道今晚是什么行动,也知道去了多少人,可是……刚才主子在说什么?都死了?

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都死了?

谁那么大胆子?

一百多人啊,这是西局建成以来,最大的伤损了吧?

两个丫鬟立即想到主子现在的处境,明白她为何险些崩溃——这个消息瞒不住,必然要报康王,康王正因为前阵子的蓝田第三司伏杀容楚未成的事情,对主子不满,这下可抓着把柄了……

两个丫鬟忧心忡忡对视一眼,不敢再说话,都退了出去,出了屋子,竹情才道:“姐姐,你刚才怎么不许我说实话?”

“能说吗?这个时候?”梨魄瞪她一眼,“你看不出主子心情很坏吗?这个时候你告诉她,那张药方不见了,你我会是什么下场?”

竹情无声打了个寒噤,呐呐道:“……也是奇怪,书桌我日日都看着,那药方,怎么就不见了呢……”

“不管怎样不见的,总之你我绝对要一口咬定,东西烧毁了。”梨魄白着脸,咬牙,“竹情,我心里有些不太好的感觉,也许你我,以后跟在主子身边,要更小心些了……”

竹情又打了个寒战,看定她,脸上慢慢涌出恐惧的神情。

乔雨润已经将药方的事情丢下,专心写信,半个时辰后信成,秘密飞鸽传书,三个时辰后,信件到了身在南尧行省,正往西凌行省方向来的康王手中。

几乎在展信的那一霎那,康王脸色就变了。

“一百一十八西局精英,尽丧!”他霍然咆哮而起,拍案,“怎么可能!”

“哟,王爷,这大中午的,您在干什么呢?怎么这么大火气?”隔邻忽然探出个脑袋,一脸方正严肃地瞅着他,“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要不要老章替你解决下?”

康王眨眨眼睛,看清那每次都迅速闻风而来的老家伙,一口气堵在了咽喉口。

章凝!

这老混账!

他到西凌行省,他硬要跟着。

他走到哪里,他都跟屁虫似地陪着。

他住在哪里,他坚决要住在隔壁。

表面上口口声声“保护王爷,责无旁贷”,实际上就是在监视他,把他见了哪些人,做了哪些事,都偷偷记在心里,甚至还到处搜集他的劣迹风评,还当他不知道!

可恨这阴魂不散的老混账,这么跟来跟去,等于完全限制了他的自由,搞得他连放个屁,都得揣在那里慢慢来。

心火勃然,他却只能堆出一脸笑,挥挥手,道:“大司空何必如此紧张,不过几个下人不听话罢了,不敢劳动大司空。”

章凝摸摸胡子,瞟他一眼,脑袋缩了回去。康王愤然坐下,这回再不敢发作,紫胀着脸皮,将信勉强匆匆看完,恶狠狠往桌上一掷,压着嗓子开始骂:“这贱人!满嘴胡说!自己办砸了事情,还敢来警告本王!”

“王爷……”他的幕僚小心翼翼询问。

康王再次展开信笺,乔雨润最后一排字赫然在目。

“卑职猜测,太史阑必将在近期掀开龙莽岭一案,以此进逼于殿下,请殿下务必防范。另请殿下着人好生查访龙莽岭余孽以及相关涉及人事,不能有一人遗漏,否则必酿大祸……”

“乔雨润蠢疯了!”康王怒气勃发,“太史阑算什么东西?她敢办龙莽岭的案子?她敢和本王对上?她不要命了?胡——扯——”

康王大骂乔雨润胡扯的那一刻,乔雨润正疲惫地下令,所有西局探子暂停一切其他事务,务必再次清剿龙莽岭余孽,一个不留。并且加强对昭阳城内一切客栈、店铺、散户、花楼等所有可以收留外来客的住所的盘查,发现可疑人等一律逮捕。甚至连各级官吏府邸,包括太史阑的府邸,都一概以“追索逃狱重犯”为名,予以查看。

怨气冲天的西局探子们马不停蹄地干活去了,乔雨润犹自未睡,灯下苦苦思考——如果我是太史阑,如果我已经找到了龙莽岭的余孽,我会把他藏在哪里?

“我将他藏在哪里?”此时太史阑立于日光下,淡淡注视着西局探子们出入忙碌不休,唇角纹路写满讥诮,“沙子,只能藏于沙滩。当然,你们永远不会懂。”

随即她进屋,酣然高卧补眠,养精蓄锐,等待一场无声战争的到来。

但是她很快就被吵醒了。

喧嚣来自于院子外,听起来似乎是在吵架,有男声有女声,一时听不清是什么,随即她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是苏亚,她敲了敲门,隔门道:“大人,您醒了吗?”

“什么事?”

“先前司空世子府中的人来了,说听闻世子受伤,前来探看并接他回去养伤,我等想着虽然现在世子不宜挪动,但是探看还是应当的,查明身份后便让她们进来了,谁知道……”

“嗯?”

“谁知道她们探望过世子后,不知怎的便改了口气,说还要见您,我们拒绝了,说您在休息,她们便要硬闯,还口口声声说……”

“说什么?”

“说您既然已经是世子的人,怎可世子重伤你还酣然高卧?怎可如此没有礼数?怎可不来参拜世子家族的女性尊长?如此不懂规矩,无视礼教,不敬夫君,要来对您……”

“嗯?”

“执行家法……”

苏亚那句话,语气充满荒唐感。

太史阑平平躺在床上,险些笑了出来。

人生真是充满戏剧感。还嫌她事情不够多?

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七大姑八大姨,跑来她的府里要对她执行家法?

她确实听说司空昱身份尊贵,而且很得东堂皇帝喜欢,在家中十分娇惯,他也是历年来,出使南齐参加大比的人中,所带随从最多的,据说入境时,南齐这边关卡特意请示朝廷,不知道该不该放那么多人进来——他带了侍女、花匠、厨子、专用大夫、小厮、马夫……还有一堆老老少少的女人,把负责登记的南齐官员,眼睛都写花了。

而且司空昱来了以后,到处窜,也不住驿馆,到哪里都寻当地最好的大宅,一样样布置起来享受,那模样,很打算长驻南齐一样。

现在,那群八大姑七大姨来了?

院子外的吵闹声越发厉害,太史阑懒懒道:“把司空昱扔给她们,然后一起打出去。”

“大人。”苏亚道,“她们说要回国,向天下说明,南齐官员以阴毒手段使计,目的是为了暗害她们世子,好赢得此次天授大比的胜利,手段阴毒,卑劣无耻,要南齐皇帝向东堂割城致歉。”

“割一块猪肉致歉他也许肯,割城,他一定让她们去死。”太史阑嗤之以鼻。

“她们说要将这事先散布于昭阳城……”

“行了。让她们进来吧。”太史阑道,“自己找虐,我不拦。”

苏亚走了,摩拳擦掌的,她很乐意放这些人进来——生而不识太史阑,泼遍天下也枉然。

太史阑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双臂枕头,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遥遥听得环佩叮当,隔老远香风熏鼻,想必来的是女人帮。太史阑想司空昱在女人堆里长大?怎么还是养成对女人那么挑剔的性子呢?

“好大架子,怎么不出来迎接我们?”

“也不过就是运气,开了世子的宝囊,拿到了世子的聘记,可是那又代表什么?司空家数代都没人打开过的东西,如今早已不按旧规矩啦。”

“旧规矩偶尔还是可以遵守的,只是要稍微变通一下,比如,如果足够优秀,这么一个异国人,顶多做妾吧。”

“优秀不优秀都只能做妾,咱们郡主娘娘可是和世子有口头婚约的!”

“郡主娘娘,”有人在低笑,“幸亏您这次也跟来了,当初我们还说您何必辛苦这一趟,如今看来,您可真有远见卓识。”

“胡说什么。”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我也是天机府的人,天授之比这样的大事,我责无旁贷,和昱有什么关系?”

这声音年轻活泼,带着上位者的满不在乎和青春的畅朗,听起来就是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女。

“我只是觉得这位女大人似乎太冷漠了些。”那个昭明郡主语气不满,“昱为了救她受这么重的伤,怎么她都没有彻夜在那里照顾?还不许我们接走昱?昱睡不惯别人的床的。”

太史阑抱着头眯着眼,心想睡不惯最好,可问题是他好像睡得太惯了。

一群女人在外头站下,随即忽然就没了声音,她们看看门前的苏亚,苏亚看看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