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玉没敢耽搁,即刻进宫,求见天子。
景元帝听说她是来报告狮子发狂一事的,马上就召见了她。
甄玉将狮子发狂是因为中毒,而毒素最多积攒在狮子肠胃内部这件事,告诉了景元帝。
景元帝非常惊讶:“所以狮子并不是被谁训练了去行凶?就连它也是受害者?”
甄玉苦笑道:“陛下说的没错。而且我还得告诉陛下,这头狮子的食物来源非常多样,有营里分配的猪肉,有外头农户买的禽类,还有驯兽师为了给它贴膘,自己去附近山林捕的小兽……其中可以做手脚的地方,太多了。”
景元帝皱起眉头:“这样说来,车渠那边有意为之的可能性,并不大?”
甄玉谨慎地说:“就臣目前所接收到的信息来看,车渠实在没有必要这么做,对一个保持了百年中立、且为此从大祁获利颇丰的蕞尔小国来说,背叛大祁,倒向突厥,恰恰对它百害而无一利。”
景元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这么看,就连那个驯兽师也是被人害了。”
“是。那驯兽师非常疼爱自己的狮子,吃睡都在一处,此为营中官兵亲眼所见,所以他怎么舍得让狮子去做这种必死无疑的事情呢?”甄玉说到这儿,用词愈发谨慎,“陛下,恐怕是我们大祁和车渠这两边,都被第三方给做了筏子呢。”
景元帝脸色沉沉点了点头:“看来第三方就是突厥了。”
甄玉不敢说得太深,她只得委婉地说:“所以臣建议,陛下先下令,把那个车渠使者给放了,毕竟继续关押下去,有伤两国的体面。搞不好就真的把车渠给逼反了。”
景元帝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于是下令将车渠使者从天牢里放出来,送到理藩院好好安置,给吃给喝给照顾,但是暂时不能回国,理藩院那边对他说,等案情彻底查清楚,他再带着大祁的调查详情回去复命。
出宫走在大街上,甄玉还是想不过,她终于命马夫把车轿赶去了颐亲王府。
自从大明殿阅兵那件事之后,她几乎没有见过岑子岳,具体他伤得如何,也是太医转告她的。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他的伤势究竟如何。
到了王府跟前,迎出来的是承影,他告诉甄玉,岑子岳如今正在府邸休息。
“他身上的伤怎么样?”甄玉哑声问,“本来应该派个人过来打听,可我终究是心不安……”
承影体谅地点点头:“我明白,公主不必多说。请随我进来吧。”
甄玉跟着承影进来王府,她望着昔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屋子,竟有一种隔世之感。
秋天的那段时间,她几乎每天都往这儿跑,对王府的一草一木熟悉得就像在自家一样。
然而,自从岑子岳服下了贤臣之毒,她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了。
这让甄玉觉得,自己每踏出的一步,就像踩在了心脏上,疼到发颤。
俩人到了屋子跟前,甄玉迟疑了。她停住脚步,担心地望着承影:“王爷在屋里吧?我若进去,和他离得这么近,对他有伤害吧?”
承影却摇头说:“这是一间空屋子。不过公主请随我进来,我自有安排。”
甄玉跟随他进来屋里,她这才看见,原来这屋子里面被一道墙给隔成两段,而且墙壁的高处,有一个镂空的窗子。
“这些天我思来想去,总觉得,应该给您和王爷提供一个见面的办法。”承影笑道,“就算不能像从前那样的毫无拘束,但是至少,应该有一个可以说话的地方。后来我就想到了这里。”
他指了指那堵墙:“等会儿,我把王爷带到墙的那一边,公主你和王爷就隔窗而坐,这样一来既能说话,俩人又不算见了面,中间隔着这么厚一堵墙,王爷体内的贤臣之毒就不会发作了。”
甄玉没想到,承影居然这样为她和岑子岳着想,苦心创造他们见面的机会。
她哑声道:“那就全凭先生安排了。”
她靠着镂空的窗子坐下来,又屏息等了一会儿,这才听见脚步声响,有人从后门进屋来,一直走到了窗子
“玉儿,是你吗?”窗子那边,响起岑子岳不确定的声音。
甄玉一时泪盈于睫,她忍住泪,微笑道:“王爷,是我,我就在墙的这一边。”
岑子岳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没想到,在我自己的家里,我也只能用这种方法来见你。”岑子岳苦笑道,“真是可惜,我连看看你今天的打扮都不行。”
甄玉擦了擦眼睛,故意笑道:“我也没怎么盛装打扮,今早刚刚进了宫,在皇上跟前,难道我还能打扮得花枝招展吗?”
“嗯,你进宫是有什么事吗?”
于是甄玉就把自己检查狮子尸体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岑子岳。
“王爷,你现在伤势如何?我怕那只狮子的爪上有毒。”
“我胳膊上被它抓了三条口子,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毒。”岑子岳故意轻松地说,“我自己就是个百毒王,狮爪就算有点毒,也奈何不了我。”
甄玉叹了口气:“那就好。可我觉得这还没完呢。给狮子下毒,让它暴起伤人,就这?我觉得太简单了,如果对方真有大计划,这不过是个前菜而已。”
“你是说,接下来赤凤营还会出事?”
“对。挑拨车渠和大祁的,必定是突厥。”甄玉一字一顿地说,“而突厥的眼中钉肉中刺就是王爷,或者说是王爷率领的赤凤营。如果我是突厥人,我一定会倾尽全力,将赤凤营这块金字招牌掀翻在地。既然不能在正面战场上击败它,那我就让它在大祁内部,饱受自己人的攻击——王爷想想,如果连我都能想到这种法子,突厥人会想不到吗?”
岑子岳声音沉沉地说:“没错。一旦赤凤营出事,突厥人肯定高兴坏了。正面厮杀赢不了,他们就玩阴的,这简直就是那群流氓祖传的技艺!”
他说到这里,又安慰甄玉道:“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袁文焕他们加强了营中的巡逻,出入都要有带兵官手写的许可。任何不规矩的行为,都会严加惩处。”
岑子岳说完,又笑道:“赤凤营不是新兵营,将士们都有自觉,违规的事情非常少。再说我每天都过去一趟,任何异常都不会拖延到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