矣甄玉正式就任玄冥司的统领。
她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玄冥司文库房,查阅所有机密公文。这也是她成为统领之后最大的便利。
绝大多数机密的信息,她前世就已经知道了,然而还是有一小部分内容,令甄玉震惊。
除此之外,甄玉专门找了白长老,向他询问了关于北濛湖底水牢的事。
她最想知道的是,为什么要把阙离肇关押在那儿长达五十年,如果只是为了套取信息,似乎也用不了那么久。
“这些,都是关键的人质。”白长老淡淡地说,“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殿下,北濛湖水牢的部分,不归你管,你还是不要多问为好。”
甄玉冷冷道:“北濛湖底水牢的安全和日常维护,都是我们玄冥司的人来处理,我是玄冥司的统领,为什么不能问?”
“因为你还没有到达能够知道这些的阶段。”白长老没有被她挑衅,依然神色淡漠地看着她,“除非,你经受了足够多的考验,获取了隐门所有长老的信任。”
他说着,忽然停了停,看着甄玉的眼睛,轻声道:“如今的朝野,早就四分五裂,大祁与突厥的势力正在拔河,还有第三方想要浑水摸鱼。殿下难道没有感知到吗?”
甄玉屏住呼吸,她没想到白长老把话说得如此之白。
白长老缓和了神色,慢慢道:“先让我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殿下,虽然我个人对你寄予厚望,但我无法代表所有长老,所谓的四票赞同,其中也有人是买我老头子的面子。如果你能在这场攸关国运的拔河赛里,显示出自己真正的力量,到那时,公主殿下,你才会获得我们这些老头子真正的尊重。”
离开玄冥司,回家的路上,甄玉一直在回想白长老说的这番意有所指的话。
他说,朝廷内部有三方力量,但是除了大祁和突厥的暗桩,第三方又是谁呢?
是说,有人想趁机篡位自立吗?
这两天,甄玉曾经和喻凤臣谈起过白长老的忠诚问题,她始终觉得,白长老逼着岑子岳服下贤臣之毒,是出于某种私心,但喻凤臣却不这么认为。
“我不能断定白长老的人品是好是坏,毕竟从玄冥司出来的人,你要说他是个纯良无害的大好人,那我肯定觉得很荒谬。但是,如果殿下怀疑白长老的忠诚度,那我也觉得大可不必。”喻凤臣笑道,“这么说吧,夸张一点,就算隐门里其余的老头子都叛变了,白长老他也是不会叛变的。他是最最忠诚于大祁的,这是他一生的信念。”
甄玉有点不以为然:“他真的就这么忠诚于天子?”
“不,不是忠君,是忠于大祁。”喻凤臣纠正道,“白长老不一定忠于当今圣上,但他一定忠于大祁社稷。”
一连数日,甄玉都留在玄冥司查阅过往卷宗,她希望自己能够尽快熟悉玄冥司的事物,当然同时,也是希望借助忙碌的工作,把岑子岳的事情暂时忘掉,否则,甄玉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熬过这痛苦的时光。
这一天,她回到府里,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刚吃了饭,却听丫头报说,那个人牙子上门求见。
甄玉怔了怔,旋即想起前几天发生的那件事,不由笑道:“你们别一口一个人牙子的叫。人家正经姓潘,请潘先生进来吧。”
不多时,潘五跟着丫头进来。
他今天难得穿戴一新,一看就知道是认真收拾过的,这人平时都是一副混不吝的打扮,人贩子嘛,市井之徒,不经意间总是会流露出一丝痞气。
但是今天,这一丝痞气却收敛得干干净净。
潘五此刻看上去,竟然像个教养良好的富家子。
甄玉见他这样子,不由笑道:“哪阵风把潘五爷给吹到我这里来了?”
潘五却没有笑,他神色郑重道:“我今天,是特意来给殿下道谢的。前两天那件事,多谢殿下和皇后娘娘为小人美言。”
潘五说的,正是前几天发生的一件事。
那天,恰逢瑾妃的生日,她比皇后小两岁,今年满三十八,虽不是整寿,但宫里嫔妃也都纷纷送礼,五皇子为了表达孝心,专门请御膳房在瑾妃所在的仁秀宫内,办了一桌热闹的寿宴。
寿宴邀请了与瑾妃交好的一部分嫔妃,婉妃自然是没到场,但皇后却带着甄玉一同到了。
甄玉准备了两份寿礼。
一份是代表她自己的,一对欹月斋出品的嵌孔雀石赤金镯。而另一份,则是她代替“某人”送给瑾妃的,是一件由前朝大画家范金潮绘制的白玉手柄仕女团扇。
范金潮是个风格开阔的国手,既能画狂猛恣意的老虎,也能画精致动人的仕女。他的画作虽然不算少,但多数已经被达官贵人收藏起来,市面上流通得极少。
这把白玉仕女团扇,是“某人”花了大价钱,才买到手的。
瑾妃一见这团扇,顿时又惊又喜,她开始以为是甄玉代替皇后表达意思,连连说“受不起!这个我可受不起!”要将礼物推辞回去。
甄玉却笑着说:“我不过是个经手人,这团扇是别人送给瑾妃娘娘的贺礼,我只是替他转达而已。”
瑾妃一怔,问:“公主是替谁转达的?”
甄玉望着她,眼神颇有深意道:“是一位姓潘的公子,也是他告诉我,娘娘偏好孔雀石。”
瑾妃霎时脸色一白,良久,才喃喃道:“原来他还记得我的生日啊……”
甄玉点头道:“今天他本想亲自来给娘娘贺寿,可是宫禁森严,他想了很多办法却依然进不来,所以只能让我帮他把礼物带到。潘五爷说,娘娘很多年前,曾经见过这把团扇,当时就喜欢得什么似的,可惜那时您和他都还年小,也没那么多钱买这么贵的东西。后来他念念不忘,一直在市面上寻找这把团扇,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年总算是让他找到了。所以他欢欢喜喜买下来,送给娘娘,以了却当时的心愿。”
瑾妃握着那柄白玉团扇,险些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