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甄玉还是答应了喻凤臣的要求。
不过,这枚药丸和上次萧纤纤用在脂粉里的那种不太一样,这种是“改良版”,因为是当事人主动吞服,自行选择鹰主,完完全全的自愿,所以没有普通“驯鹰之毒”那些折磨人的过程,也不需要“鹰主”用羞辱的方式来打压“鹰”的自尊心。
但在一开始,“鹰”仍旧需要“鹰主”陪在身边,确认主仆关系。可以说,这个阶段是鹰最脆弱,最不安的时期,他会时不时就需要确认一下主人在哪儿,对自己的态度如何,有没有放弃自己的打算……
因此甄玉发现,哪怕是她起身去喝水,或者做别的什么事,喻凤臣的目光都会始终追逐着她,如果看不到她,他就会不顾一切从床上起身,到处找甄玉。
甄玉并未觉得有什么麻烦,反而让漱朱把茶水端进来。
“嵌雪大大咧咧的,说话不当,反而会刺激到他。”她对漱朱说,“你最是稳重,又不多话,以后我不在他身边,你就替我多留意他。”
漱朱用力点头:“姑娘放心。”
甄玉看她这认真样儿,不禁调侃道:“怎么?不怕他了?”
漱朱脸一红,她低下头,小声道:“他胆子很小。”
甄玉一时失笑道:“明白了,来了个比你还胆小的人,所以就不怕他了。”
她又叹了口气:“喻凤臣这样子是药物导致的……真是,谁会想到,堂堂玄冥司的统领,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还活得好好的,只断了一只手。
甄玉想到这儿,忽然好奇,趁着漱朱离开,低声问喻凤臣:“皇上到底为什么那么偏爱四皇子?”
喻凤臣转动了一下迟钝的眼睛,他慢慢道:“因为皇上非常爱四皇子的生母。”
甄玉吃了一惊:“是说,那个低贱的宫人?”
喻凤臣摇摇头:“不是什么低贱的宫人,四皇子生母出身高贵,据说是世代簪缨大家的小姐……”
甄玉这下被震惊到了:“老天爷,她是谁?”
喻凤臣继续摇头,他低声道:“是我做统领之前的事,圣上亲下了钳口令,我没有详细去打听。但是……”
他停了停,才又道:“无意间我曾经得知,四皇子的生母是被天子强暴生子。”
“!!!”
“她被皇帝囚禁了足足一年时间,生下了四皇子之后才逃离。”喻凤臣想了想,“我曾听太医说,四皇子的残疾,是因为其生母在怀孕期间,用了各种办法想把孩子打下来……所以皇帝后期将她严密看管起来,就是怕她再伤害自己的孩子,但结果还是……”
所以四皇子的残疾,是因为他生母在他还是胎儿的时候,就各种摧残他。
甄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觉得这女人也太悲催了。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景元帝竟然做出了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一直到快四更了,喻凤臣沉沉睡去,甄玉这才悄悄回了自己的房间。
甄玉这一觉,睡得不够踏实,梦里反复出现一个哭泣的女子,看不清她的脸,只能听见她哭得十分哀戚,她怀中抱着一个染血的濒死婴儿,喃喃叫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甄玉奔上前去,想要看清她的脸,这时浓雾忽然散去,女子向着甄玉扬起一张死人般发灰的青白脸孔,甄玉吓得倒退了两步,嘴里却忍不住喊了一声:“娘亲!”
一身冷汗惊醒过来,甄玉呆呆看着幔帐上面的花纹,她好久都没能弄清,自己身处何处。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漱朱你在干嘛?!你怎么把他背到这儿……别让他坐台阶上啊,这多冷!”
是饮翠的声音。
流金接着说:“漱朱你真是的!乌大夫不是说过,喻统领身上有伤,必须卧床吗?”
又听见漱朱恳求的声音:“回去吧,姑娘还没醒……”
然后是喻凤臣低低的声音:“我不进去,我在这儿等她。”
甄玉一头雾水,赶紧起身,叫饮翠进来。
“怎么回事?”
“还不是漱朱?竟然把喻统领给背到门口来了。”饮翠抱怨道,“她那么小的个子,是怎么想的!俩人没有一块儿摔地上就算万幸!”
甄玉明白过来,顿时苦笑。
喻凤臣醒来没看到她,心里发慌,他的脚筋被挑断了,自己不能走,肯定是千求万求,求漱朱把他背到这里来。
丫头们服侍甄玉穿好衣服,匆匆洗漱后,这才走出来。
喻凤臣一见她,不安的眼睛里顿时绽放出光彩,一脸欢喜难以掩饰。
甄玉柔声道:“不是叫你在屋里休息吗?又跑出来干什么?”
喻凤臣以为她是在责怪他,一时只低着头不出声。
甄玉无奈,她想了个办法,干脆叫过漱朱来。
“凤臣,以后你的饮食起居,就都听漱朱的。”她故意用一种命令的语气说,“在你伤势痊愈之前,漱朱可以全权代表我。记住了吗?”
喻凤臣点头:“记住了。”
说完,甄玉又叫来一个男仆,让他背着喻凤臣回他的屋子。
又嘱咐漱朱:“你把他带回去以后,让他卧床休息,该吃药吃药,该吃饭吃饭。一切按照乌大夫的嘱托来做,知道了吗?”
漱朱重重嗯了一声,她竟然伸手牵过喻凤臣的手:“回去。”
然后,她就这样把喻凤臣给带走了。
饮翠那三个围在一边,简直像在看什么奇观一样!
“天呐!漱朱竟然和陌生男人说话了!”
“还牵了他的手!我的眼珠子都掉出来了!”
“漱朱竟然把喻统领管得乖乖的!这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事了!”
甄玉笑道:“你们几个,别在这儿嚼舌头了,也别笑话喻凤臣,他只是这两天受了药物影响,稍微显得迟钝一点,过个三五天就会恢复常态了。”
饮翠好奇地问:“姑娘,漱朱为什么不怕他了?她不是最害怕男人了吗?”
甄玉尴尬地咧咧嘴。
喻凤臣如今已经不算男人了,这件事,她也直白地告诉了漱朱,漱朱一开始又是惊恐又是害羞,但听完甄玉的讲述,她的脸又变得很苍白,低声道:“他好可怜。”
所以喻凤臣在漱朱这里,已经是一个跳出原有框架的存在:既不算是她所害怕的“普通男人”,又不算是不知根底的陌生人。
因此,她才能坦然地面对他,这也可能是漱朱这辈子,唯一能坦然面对的异性。
但这些细节太过隐私,她是不可能说给饮翠她们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