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十步路,岑熙娇走得极慢,仿佛她走在一条无尽折磨的天路上。
她只能趁着这段送表姐出门的路,尽量把自己的遭遇,飞快告诉萧纤纤。
萧纤纤的脸色,呈现出一种难言的惨白,但她的神色竟然却无比镇定。
“熙娇,你别怕,我会想办法救你的,我明天……”
“不不,你明天不能再过来了,他会起疑心的!咱们在家说什么都会被他的人听见!”岑熙娇惊慌失措地说,“这样,咱们在外头找个地方——珠市口前面十几步,有一家‘雨茶山房’,那地方以前我经常去,明天,我无论如何也要说服他让我出门。纤纤姐,明天午饭后,咱们在那儿见。”
她说完,又深深凝视着萧纤纤:“我还有好些事要告诉你,纤纤姐,我现在……能求的也只有你了!到时候你一个人悄悄地来,我等着你!千万别告诉别人!”
那一晚,萧纤纤彻夜未眠。
她没想到,竟然就连岑熙娇都被劫持,她在自己的公主府里成了人质!
她早知四皇子凭借皇上对他的宠爱,从来都是无法无天,只是她没想到,此人能够无法无天到这个地步!
然而杀人凶手毕竟是皇子,自己不能轻举妄动,还是先从岑熙娇那儿,探听到足够的信息和证据之后,再想办法对付这个杀人狂魔!
这一次,她一定要将这个混蛋绳之以法……如若不能,那就由她,亲自来处死他!
次日,应岑熙娇的要求,她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悄悄坐着小轿,来到了指定的地点:距离珠市口不远的雨茶山房。
以前,萧纤纤没有来过这里,她是个恪守妇道、不怎么爱出门的女孩子,萧纤纤对这一带的商家不太熟,只是从外观来看,这儿应该是一家生意萧条的茶社。
“萧姑娘是吗?”一进门,一个老成的伙计就一脸殷勤,低声问道,“公主已经到了。”
萧纤纤这才摘下雪白的乳纱围帽,轻舒了口气:“她在哪儿?”
“就在二楼,请跟我来。”
萧纤纤跟着伙计上到二楼,果不其然,岑熙娇正独自等在那儿。她一见萧纤纤来,顿时喜不自胜,就像几辈子没见过亲人一样,快步上前,一把拥住她,同时发出嘤嘤的低泣声。
萧纤纤一面轻拍她的背部,以示安慰,一面温柔地说:“不用怕,熙娇,这儿是外头。”
岑熙娇这才慢慢松开她,她擦了擦脸上的泪,勉强笑了笑:“我好不容易才找了借口出来……以前,我总是带着姐妹们来这儿喝茶赏花的。”
她忽然想起死去已久的邓念桐,不由泪往上涌。但是岑熙娇又赶紧收起眼泪,走到桌前,端起桌上茶壶,给萧纤纤倒了杯茶。
“纤纤姐,喝口茶暖暖手,外头起风了吧?昨晚下了一夜的雨,真冷啊。”
萧纤纤接过茶杯,随意喝了一口就要放下,谁知岑熙娇却又道:“这是我从府里带来的,是南越进贡的茶呢。纤纤姐你尝尝,是不是比咱们家常喝的味道香一些?”
萧纤纤有点困惑。
她今天,是来和岑熙娇谈正事的,基于岑熙娇眼下严重的困境,她应该把全部重点放在如何摆脱这困境上,为什么好像突然对茶感起兴趣来?
萧纤纤一时脑子没转过弯,只好又喝了一口,点点头:“这南越进贡的茶,味儿是比咱们日常茶叶更香,但我觉得,这茶有点香过头了……”
话还没说完,萧纤纤忽然觉得眼前一花,剧烈的眩晕突然向她袭来!
她手中的茶杯,当啷跌在地上!
一个冰冷的念头涌上萧纤纤的心:这杯茶,有问题!
岑熙娇却依然笑笑地看着她,甜甜蜜蜜地问:“纤纤姐,你怎么了?茶,不好喝吗?”
她那张娇媚的脸上,昨天的那种惊恐和悲伤,早就一扫而光!
萧纤纤震惊地望着她:“你……”
就在这时,房间角落里,另一扇门打开。
两个宫人推着一辆轮椅,从里面走出来。
两个宫人正是岑熙娇的贴身丫头,金叶和玉朵。
轮椅上的人,是四皇子岑凌琊。
岑熙娇一见四哥进来,她不仅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满脸得意。
“四哥你看,你给的药很灵,她只喝了两口就动不了了!”
萧纤纤瘫坐在椅子里,浑身如浸冰瀑!
所以,岑熙娇说什么她被四皇子控制,被他威胁殴打……全都是假的?!
其实岑熙娇和岑凌琊,从头到尾都是一伙的!
看她那如梦初醒的震撼表情,岑熙娇哈哈大笑!
“纤纤姐,你可真够傻的!我不过撒了几句谎,你怎么就一字不落,全都相信了呢?”她说着,又发出一连串咯咯笑声,转向四皇子,撒娇般地说,“四哥,我演戏的能耐是不是很好?我刚才,可是用尽了全力才挤出的眼泪呢!”
四皇子岑凌琊,坐在轮椅上,他笑眯眯看着椅子里的萧纤纤:“原来宁国公的大小姐竟然这么没脑子,这么好骗!”
他故意用一种夸张的,悲天悯人的口吻道:“不过熙娇,你表姐看来是真的挺疼你,你几句谎话就把她骗来了。”
岑熙娇哼了一声:“她哪里是疼我?她从来就不是真心喜欢我,她只是想找四哥你报仇,把我当个垫脚石罢了。”
萧纤纤的耳畔,轰然一声!
原来,岑熙娇猜到了!
岑熙娇又凑近她,冷笑着说:“怎么样?被我耍的团团转,这滋味不好受吧?萧纤纤,你这是自作自受!谁叫你一天到晚装清高!在我面前摆什么诗书门第、大家小姐的姿态!怎么?你不是瞧不起我吗?你不是一直把我当成草包、就连你们那些女才子的聚会,也总是推三阻四不许我去吗?现在,咱们看看到底谁更聪明!”
她睁大眼睛,故作天真地望着萧纤纤:“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会傻到为了你这个假模假式的表姐,出卖我自己的亲哥哥吧?天哪不会吧!萧纤纤,你不是京师著名的才女吗?怎么会蠢成这样!”
萧纤纤索性闭上眼睛,忍受着岑熙娇的奚落,因为她发现,自己不光浑身发软,动弹不得,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时间,她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