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凌霄扇着扇子,但笑不语。
“三殿下要信,我也没法。”甄玉懒懒往椅子里一靠,纤细洁白的手指,轻轻绕着耳畔的几缕碎发,“只是不知道,有几个人会相信这套说辞?”
她这慵懒动人、像一只美丽白鸻鸟的娇俏模样,让岑凌霄有那么一刻晃神。
但他很快稳住自己:“公主,你猜皇上会不会信?”
甄玉的手指一顿,下一秒,她笑靥如花:“你去和皇上说嘛,去嘛,你看他会信一个处心积虑,常年想夺嫡的皇子,还是会信一个无依无靠,没有任何害人意图的孤女。”
岑凌霄没想到,甄玉会把话说得如此直白!
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甄玉,是我小瞧了你。”
甄玉微笑不语。
“我以为你是那种可爱又纯洁,只是稍许有点聪明的女孩子,现在看来我错了。”岑凌霄若有所思,“你的狠毒和工于心计,不亚于我——你觉得,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配得上我小皇叔吗?一次两次他容忍你,次数多了,像他这样的正人君子,真的受得了你吗?”
这句话,重重打在甄玉的心坎上!
岑凌霄看出自己的话见效了,他一时心花怒放,哈哈大笑。
“何必伪装呢?你这样的歹毒女人,只适合我这样的歹毒男人。”他觑着脸,故作一脸委屈地看着甄玉,“咱们才是天生的一对呀!”
甄玉深深吸了口气,她平复下翻滚的心绪,忽然,给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三殿下,你有没有想过,这世上也有女人,是可以终身不嫁人的?”
岑凌霄一愣!
“无论是你,还是颐亲王,好也罢,歹也罢,都和我无关。”甄玉淡淡地说,“你们男人有时候眼光就是这么浅,总觉得女人必须依靠一个男人,不是张三就是李四,就好像女人只是铺子里待定的货物,张三买了李四就不能抢,李四不买那就是张三的——你有没有想过,这世上也有女人,不想当这种货物?”
岑凌霄近乎震惊地望着甄玉。
良久,他终于轻声道:“也就是说,你连自己的亲人也可以不顾了吗?”
他盯着甄玉的眼睛,像是要一直看进她心里:“你无父无母,可你不是无牵无挂啊!你有舅舅,有姨妈有表哥。不要忘了,你还有一对年迈的外祖父母。”
甄玉勃然大怒!
“你敢动他们一下试试?!”
岑凌霄轻轻一叹:“我真喜欢你现在这样子,像一只抓狂的小野猫。这比平时你装什么狗屁淑女可强太多了,你这真面目让我更喜欢了。”
甄玉冷笑:“真的我也罢,假的我也罢,她们都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瞧不上你!岑凌霄,我送你八个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岑凌霄活了这二十年,得到过无数女性的青睐,凭借他天生的魅力,朝野上下一向无往不利,几乎没有女人是不喜欢他的。
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听见一个女人当面说“瞧不上”他!
竟然对他直呼其名,还说他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她哪来这么大的恨意?!自己不就是让母妃给她下了点毒吗!
而且都还没成功!
岑凌霄脸色有点青,但他依然笑吟吟道:“那好啊,既然走不到一路去,那我们彼此做敌人,也不错。”
他走到门口,又慢悠悠回头看看甄玉:“本来我还想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你外祖一马。是你不要这个脸面,我也就不用替你考虑了。永泰公主,咱们走着瞧!”
等岑凌霄一走,甄玉就像泄了气一样,顿时瘫软在椅子上。
她终于出了口恶气,上辈子,连同这辈子一起。
……也彻底得罪了三皇子。
甄玉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快就和三皇子翻脸,理智上说,最好的策略应该是一直吊着对方,至少按住他,不要让他彻底和自己为敌。
但是她做不到。
她实在太恨这个人了,不愿和这个人有一点点的暧昧牵连。
全身脱力地伏在书案上,甄玉像是打了一场激烈无比的战斗,耗尽了力气。
算了,她忽然想,得罪就得罪!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甄玉,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懦弱顺从的小女孩了。
如今的她,正是前世三皇子手把手教出来的,她甚至比刚满二十岁的三皇子,还要强,还要有能力!
“师父”既然不仁,那就别怪“徒弟”不义!
不就是斗法吗?那就来吧!她甄玉这条烂命,本来就是老天爷赏的。
她倒要看看,这一次,到底谁死在谁的手上!
趴在桌案上,不知不觉想了这么多,甄玉都没发觉,天已经黑了。
饮翠进屋来点亮了蜡烛,又轻声道:“姑娘,传晚膳吧?”
甄玉这才坐起身,她点了点头。
吃过晚膳,甄玉信步出来院子,却见老柴像是满怀心事,在院子外头走来走去。
甄玉索性把他叫过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老柴一脸愁容道:“公主,德贵到现在还没回来。”
甄玉一愣,德贵?那个马夫?
“他去哪儿了?”
“白天德贵从外头回来,他和我说,有事要禀报公主,我说现在不行,公主在见客人。”
甄玉马上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镇国公大小姐来见公主的时候。”老柴说,“当时我说要不这样,德贵,你去替我催催王屠户,咱家需要的猪肉,他昨天就应该送来的。”
“然后呢?”
“然后德贵领了银子出门,结果晌午的时候,王屠户就把猪肉送来了,却说压根没见着德贵。”老柴愁眉苦脸道,“我想,是不是俩人在路上错过了呢?我给了王屠户银子,把他打发走了,心想再等等,德贵没见着人,应该很快就回来了,谁曾想,他到这会儿了还没回来!”
甄玉心中一沉,她抬头看看天,天色已经很晚了,各家各户都吃过晚饭了。
按理说,不管德贵去哪儿了,这会儿他也应该回来了,否则城门一关,他根本就没有落脚的地方。
“老柴,德贵会不会拿着银子上哪儿玩去了?”
“绝对不会。”老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德贵是个好孩子!吃喝嫖赌,一概不沾,而且他对银钱一向谨慎,从来没有多拿过一分钱。”
甄玉心中,莫名涌出一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