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丫头互相看看,饮翠先开口道:“表面功夫做足,挑不出什么错来,但细细一深究,问题很大。”
漱朱默默点头:“很大。”
流金冷笑道:“她以贱妾自称,但话里话外,处处彰显自己的控制权,厉害呀,就连甄家的老奴都成了她的人,这往后若不尊她为主,姑娘您再想‘要个水要个茶’都困难了。”
嵌雪却笑嘻嘻地说:“没关系,到时候没吃没喝,就求老夫人从晏家往这儿运送,我倒要看看,最终丢脸的究竟是谁!”
晏老夫人送给甄玉的这四个丫头,各有特色。
饮翠容貌一般,猛一眼看去并不出众,但为人沉稳细心,又擅长女红,就像个温和的小母亲,最适合照顾甄玉的日常起居;漱朱个头矮小,一张娃娃脸,心思灵巧,擅长统筹和计算,但非常不爱说话,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两个字;流金个子高挑成熟,是个辣妹子,刁钻古怪,嘴巴最厉害;嵌雪呢,容貌生得最好,却是个漂亮的马大哈,性格天真烂漫,有点没心没肺。
甄玉坐在榻上,低头沉思,将军府里固然奴仆众多,但真心向着她的,肯定没几个。毕竟沐夫人在这儿一住就是十五年,他们更愿意尊沐夫人为主,这也很自然。
但是甄玉不打算就这样放任下去。
她抬起头:“首先,挑出能用的下人。识时务的,对甄家还有感情的,可以留着,其余的,要慢慢清理出去,依附在外来者身上的蛀虫,不能留在甄家。”
饮翠点点头:“不光下人要清理,还有甄将军和嘉怡公主名下的铺子,虽然沐夫人没胆子据为己有,但是账上,唉,恐怕也摊着一大堆的麻烦事,等着玉姑娘呢。”
这是甄玉特意吩咐的,别的人都得称她公主,但这四个不用,她信任自己的外祖母,也希望这四个丫头能真正把她放在心里,就如亲姐妹一样相待。
听饮翠这么说,甄玉淡然一笑,不以为意:“要忙的事儿可真多,不过咱们不用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问题,一个个解决就是了。”
前世她所住的三皇子的王府,各种事情比这严重一百倍一千倍,每一个处理起来都棘手得要命。
这儿不过是个空空的将军府,沐夫人再精明,比得过婉妃吗?婆子们再可恶,比得过太后吗?
所以她不光没觉得害怕,反而隐隐有了一种大干一场的兴奋。
想到这里,甄玉忽然心中一动:皇帝封她公主,却绝口不提赏赐公主府的事,而希望她还是回甄家住,这里面的意思,很明显了。
皇帝是想看看,她这个甄自桅的亲闺女,能不能处理好自己的家事。
如果甄玉连一个鸠占鹊巢的外人都搞不定,那么皇帝从此,也就不会再重视她了,因为她不值得他关注。
这么一想,甄玉不由沉痛地笑了笑:“是我晚回来了十五年,才让自己的家落入了他人之手。如今甄家就剩下我了,没有人可以指靠,我必须一个人把它扛起来。”
这话说得饮翠她们十分佩服,甄玉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要独自面对来势汹汹的沐夫人和众多奴仆,要打理这么大一个家业,属实不易。换了别的女孩,早就愁眉不展,甚至心生怯意,巴不得有人来替自己处理这一切。
没想到,甄玉毫无胆怯,更不打算推诿,说话间俨然有大将之风,真不愧是甄自桅和晏明玥的亲生女儿!
一上午,甄玉都留在父母的房中,查看各色陈列和书籍。甄自桅是典型的儒将,不光能上马打仗,平日也饱读诗书。而晏明玥更是爱书之人,嫁过来的时候,也同时带来了很多平日爱读的书籍。
然而架子上的这些书籍,表面上看都是好好的,甄玉翻开仔细检查,才发现虫蚀发霉的并不少。
简而言之,这些书籍没有被好好保护。
当然沐夫人会说,她只是个侍妾,没有资格进入主人夫妇的房间,所以并不知道书籍残破的事情。
至于屋里的陈设,看上去也并不多,只有一个汝窑花瓶和两块端砚还算值钱。
其余的,都只能算平平。
甄玉看得只想冷笑:甄家虽然人口不旺,但也是三代老臣,甄自桅的母亲更是出身苑州丝绸大户,家里钱多得堆不下。
而晏明玥是太傅之女,皇后之妹,祖上又是开国的功臣,要说这样的两个人,房里竟然没什么陈设,仅有的陈设也不甚值钱……这就太搞笑了。
不过甄玉并不打算马上发作,毕竟这是她回家的第一天,她只是做到了心中有数。
虽然甄玉早就知道沐夫人品行不端、吃里扒外,但这女人究竟从甄家贪了多少东西,还有那些跟着沐夫人的下人们,他们又偷盗了多少财物,这些都得花时间寻找证据,慢慢调查。
日头偏西,丫头们进来传话说,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请公主用餐。
于是丫头婆子捧着食盒,一个个鱼贯而入,规矩倒是维持得挺好,这么多人,却安静得雅雀不闻。
用餐完毕,又歇了一会儿,小丫头捧上了解暑汤,甄玉接过来一瞧,碗中是暗红色的绿豆汤。
她不由皱起眉头。
饮翠看见了,马上道:“吩咐的香薷解暑汤呢?怎么换成了这个?”
那个小丫头呆了呆,竟扬着脸回答:“不知道,厨房只给了我这个。”
甄玉勃然大怒,她用力将绿豆汤泼在地上!
旁边流金厉声呵斥道:“放肆!谁允许你这么和主子说话了?!”
小丫头吓得噗通跪了下来!
甄玉砸了绿豆汤,这动静不小,马上就有人报给了卫婆子,那高胖的婆娘赶紧过来,一叠声道:“公主别生气,她是新来的,不懂事。”
旋即她又给了那丫头一个嘴巴:“公主面前,不知道好好回话,还你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