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夫人提到的赏花会,其实是一场澜蔷当地名媛的社交会。她们要么是豪绅的太太千金,要么是驻京官员的女眷,因为京师地窄人多,所以很多官员都把家眷安置在澜蔷。
因为是永州都督夫人邀请,所以受邀的人,都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全都是有头有脸的名门贵女。
其实晏夫人的意思,也是想在这场赏花会上,正式把甄玉介绍给外界。
赏花会的前一天,晏夫人吩咐的几件新衣裳,全都做好了,同时甄玉又收到了颐亲王送的一套首饰:蓝晶玉的耳坠,白玉簪,还有一副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
送礼物的湛卢像个背书的机器,一字一顿道:“王爷知道甄姑娘喜欢素淡,不爱什么金啊银的。所以特意找了京师的‘珍珑玉坊’,亲自挑了这套首饰。”
甄玉在道谢后,不免心里生叹,看这样子,岑子岳对她还没死心呢。
赏花会定在五月十五,果不其然,当天来访的女眷人数不少,而且一个个打扮得极为用心,她们是生怕在永州都督夫人面前失礼,也怕被别人给比了下去。
都督府的花园里,衣香鬓影,娇笑连连,仆从们忙碌地端茶送水,一份份水晶托盘上,全都是太太奶奶小姐们爱吃的香甜小点心……
人差不多到齐了,晏夫人这才轻轻一拍手。本来喧闹的园子,立时安静下来。
晏夫人笑道:“今日的赏花会,我想向大家介绍一个人。”
她将甄玉拉到跟前:“这是近日,我家夫君刚从民间找回来的外甥女,她名叫甄玉,是龙虎大将军甄自桅和嘉怡公主的亲生女儿。”
人群泛起一阵低低的议论。
今日甄玉特意换上了晏夫人给她做的那身桃红新衣裳,为了不辜负颐亲王的一番好意,她也把“珍珑玉坊”的那套首饰戴上了。
莹润的羊脂白玉簪,配上一身娇嫩的桃红,更显得甄玉眼如秋水、鼻若凝脂,加上纤细的身段,更犹如一枝婷婷袅袅、含苞待放的蔷薇,美颜不可方物。
客人们一阵议论。
这些望向甄玉的目光,基本上是五五开:一部分人羡慕她有如此好命,一步登天,一朝麻雀变凤凰,从泥地飞上了高枝;另一部分则暗戳戳地想,龙虎大将军和嘉怡公主都死了十几年了,怎么又凭空冒出一个女儿来?这位多半是个西贝货。不过没关系,看这架势,早晚这个甄玉都得到圣上面前走一遭。
晏明川认亲认得太仓促,那是他被亲情蒙蔽了眼睛。但是天子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到时候,这冒牌货的谎言被当场戳穿,死罪都是便宜的。
好在,晏夫人是个性情平和、心性宽大的人,根本没有留意到这些心怀鬼胎的眼神。
接下来,她热心地将甄玉介绍给了自己交往甚密的几位高官夫人。
夫人们都不是省油的灯,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表面上肯定要把姿态做足。她们望向甄玉的眼光,是统一无差别的慈爱和欣赏,还有两位,甚至准备了灿灿的金镯子这样丰厚的见面礼。
寒暄了一阵之后,晏夫人怜爱地对甄玉说:“玉儿,我们长辈说话絮絮叨叨的,你肯定没兴趣。思瑶她们就在凉亭里,你去那边玩吧。”
她又叫来自己的贴身大丫头绮云,叫她“把表小姐送到小姐那边去”。
此时,晏思瑶和她的一群死忠跟班,正聚集在牡丹花丛旁边的凉亭内。这些出身高贵的小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今天难得有机会凑在一起,谁还憋得住呢?
只见她们时不时低声喁喁,偶尔高声大笑,喧闹的声浪就连花丛外面的人都听得见。
“……什么表小姐?明明就是个冒牌货!思瑶姐姐太可怜了,竟然要喊一个妓女‘表姐’,这女人居然还有脸应声,真是太无耻了!”
甄玉脚下一顿。
晏夫人的大丫头绮云也听见了,她立即认出,那是一个高官之女,名叫范秋荷,是晏思瑶身边亲密的小姐妹。
绮云刚要劝甄玉“不要把这些嚼舌根的人放在心上”,却听自家小姐晏思瑶也跟着不紧不慢地说:“没办法呀,谁叫父亲认准了她?这女骗子不光骗我父母,就连颐亲王都被她蒙蔽了呢!”
绮云非常尴尬,劝慰的话卡在了嘴边,手放在甄玉肩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甄玉深吸一口气,她轻轻拿开绮云安慰的手,抬头迈步,走进凉亭内。
本来群雌粥粥的凉亭,不由集体安静了一霎。
甄玉面带温和的微笑,犀利的目光扫了一圈在座的千金们。
她的目光如此明利,如有实质,好几个心虚的姑娘都不由低下头去。
“说啊?怎么不说了?”甄玉语气非常温和,温和得令人心口一阵阵发凉,“刚才不是说得好好的?为什么我一来,大家就住口了?”
那位言词尖酸的范秋荷,第一个耐不住了,她腾地站起身,冷冷道:“大家一看见你就停下,那是给你面子!我们都是有教养的人家出来的名门千金,哪里像你?从天香馆那种肮脏下贱的地方出来,当然看不懂高门贵府的规矩!”
甄玉也不恼怒,她笑笑道:“哦?不知你这位名门千金又是哪家的?姓什么叫什么?”
一旁,晏思瑶云淡风轻地摇着团扇,淡淡道:“这是我的好姐妹,吏部侍郎范青云的千金。”
甄玉哦了一声,故作恍然大悟:“原来是范侍郎的女儿,我说呢!看您这狐媚子霸道的气质,和您的兄长如出一辙——您家兄长仗着父亲的权势,一掷千金,强娶媚雪楼名妓柳依依,为此和发妻大吵大闹,刺激得您家大嫂崩溃大哭,提着裙子当夜就跑回了娘家。亲家佟阁老咽不下这口气,老头子连夜告御状,圣上龙颜大怒,将范侍郎和范公子一并传进宫中,大加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