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秦双珠说的,未必就不是黄二姐的想法。
碍于身边的颐亲王,这老鸨子也不好拉下脸,只得强笑道:“王爷,您也看见了,我们这儿不是十坛八坛酒,这可有上百坛啊。其中十五坛,还是从江州最好的酒坊‘得意仙’买来的,花了大价钱呢!玉姑娘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让我们全部打开,酒开了封,那还怎么卖?我们天香馆的损失太大了!”
岑子岳还没出声,甄玉就不咸不淡地说:“昨天我刚给你赚了十万两银子,难道还买不下这些酒?你可别告诉我,一夜之间你就把这十万两银子花光了!”
黄二姐一怔!
在她的印象中,甄玉一向是温柔和气、不吵不闹的,这是个乖顺听话的女孩子,不管对谁都是一脸的笑,就连对厨子和打杂都是客客气气的,叫人忍不住从心底里喜欢她。
怎么一夜之间,就变得这么强横?!活像换了一个人!
那种冷酷的、充满了杀伐决断的语气,仿佛她曾久居大位!
其实久居大位的,黄二姐也见过不少,可那都是些五六十岁的老头子。一个十五岁的娇姑娘,怎么眼神也这么瘆人?!
一时间,她这个油滑世故的老鸨,竟然被这小女子给震住了!
可是想到自己的钱,黄二姐又禁不住一阵阵肉疼,她咬咬牙,依然道:“你们可以开,我只问一句,万一这些酒没问题,那怎么办!”
她干脆撇下甄玉,一脸假笑转向岑子岳:“王爷,我也是良民啊!我也给朝廷缴租缴税的!你们为保一方平安,非常辛苦,可我们的钱,也是辛辛苦苦、一滴血一滴汗赚出来的啊!”
她用词这么尖酸,明讥暗讽都用上了,岑子岳脸上却没有不豫之色,他点了点头,突然问:“这里的酒,一共值多少钱?”
黄二姐一怔,支支吾吾道:“这,一时之间我也……”
“说个大概数。”
被岑子岳逼问着,黄二姐把心一横:“五万两银子!”
甄玉忍不住冷笑:“黄二姐,你上辈子是被铜钱压断了脖子吗?就算最贵的酒,一坛能值五百两?!”
真要这么贵,黄二姐早就把这酒窖重重锁起来,日夜担忧怕人偷酒了。
岑子岳却拦住她,他淡淡地说:“好,这五万两银子,我来掏。”
“王爷!”
岑子岳冲着甄玉洒脱一笑:“你一向是个爽快人,怎么突然这么磨叽起来?区区五万两,我这个亲王还是拿得出来的。”
有了掏钱的人,黄二姐再无顾虑,她喜笑颜开,连连躬身道:“这我就放心了!不好意思让王爷破费了!哎呀真不愧是我们玉姑娘——安财!安宝!你们过来,把这些酒坛子全部打开!”
几个小厮赶忙过来,开始一坛一坛,揭酒坛的封口。
不过两炷香的功夫,近百坛美酒,全部打开,一时间,狭窄的酒窖内酒香扑鼻,熏得在场众人都有了几分醉意。
湛卢带着人一坛一坛仔细检查,查完了最后一坛酒,他直起身来,冲着颐亲王摇了摇头。
甄玉的心,猛然一沉!
事实证明,这些酒坛里装的,全部都是酒。
没有地龙髓。
至此,黄二姐终于有了底气,她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看甄玉。
“玉姑娘,是你说,天香馆的酒窖里,存放着突厥人的什么地龙髓……现在请你看看清楚,地龙髓在哪儿?”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黄二姐这么一阴阳怪气,旁边几个天香馆的姑娘,也跟着你一嘴、我一嘴,添油加醋起来。
“也不知她是上哪儿听的消息,害得我们天香馆好好的被查封……”
“就是嘛!今晚张老爷还说要过来看我,他每次来都要喝上一壶美酒,还给我不少银子。这下子,十天半月怕是都来不了了。”
“别提了,许侍郎的公子还说有礼物送给我呢,说是什么南越国的珍珠,害,人都还没进门,就被他们给吓跑了!”
“她自己轻轻松松地赚钱,哪里知道我们赚这点银子不容易?”
“什么突厥人……都是她瞎编的吧!虽然我前两天也接过一个怪怪的客人,可那也不能说人家就是突厥人呀!”
“就是!这年头,赚点钱多不容易,如今的客人多难对付呀!像上次那种只陪着说笑就给一大笔银子的,根本没几个!”
在一片冷嘲热讽中,甄玉忽然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被群雌粥粥给包围着,岑子岳也有点不自在,他对黄二姐道:“待会儿,我会让人把银票送过来。”
黄二姐似笑非笑道:“论理,我们不该说这种话……王爷您是天潢贵胄,甄玉她毕竟是个姐儿,就算宠她,您也得有个限度才是。”
这话一说,岑子岳的表情急剧降温,他顿时冷下脸色,瞥了黄二姐一眼:“皇上都不管我的事,你想来管?黄二姐,你脖子上有几个脑袋?你比皇上还大吗?”
黄二姐这才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她一时吓得脸都白了,赶紧跪下连连磕头。
岑子岳也懒得理她,哼了一声,自顾自站起身,出来酒窖。
走到前厅,岑子岳一抬头,却见甄玉独自坐在角落的椅子里,垂着头。
天色有些黑了,她细瘦的身影沉浸在浓重的暮色里,看上去,就像只失落而悲伤的小猫。
岑子岳心中,顿时升起一种柔软的怜悯之意。
他轻轻走过去,到她身边,抬起一只手,犹豫了好半天,最后,勉勉强强落在椅子背上。
“她们说的那些话,不要放在心上。”岑子岳又斟酌着,笨拙地安慰她,“情报有误,其实是很常见的事……你别难过了。”
岂料,甄玉莫名其妙抬起头:“我为什么要难过?”
岑子岳一时卡住!
甄玉醒悟过来,她不由扶额叹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