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方放下惊堂木,扶正官帽。
“云雀,将你所有犯罪事实一一交待清楚,若漏说一件,我打断你三条腿!”
孔方声色俱厉。
打人不行,威胁他几句不算违规吧?
孔忆吉抚额,老爷大堂上说话都不靠谱,云雀不过是凡人,又不是《山海经》里的异兽三足鳖,他怎么可能有三条腿呢?
云雀摸遍全身,没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条腿。
他心里便有了一些小心思。知县大人是不是故意说错话,他是不是有什么暗示?
衙役手握水火棍,本来象木头一样杵着,听到老爷要打断云雀三条腿,他们瞬间不淡定了。
喂,你告诉我犯人第三条腿在哪?
他们相互探询。
动手之前他们必须找到犯人第三条腿,否则老爷一旦下令动手,他们都找不到目标。
方世清手按宝剑,她最讨厌孔方说一些没人能听懂的话。
方世怡见怪不怪,姐夫就是这样的人,三句话最少有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或许这正是他过人之处吧!
孔方正被大家瞧得不好意思,意外看到方世清握剑的手,顿时一激灵,nn的,老子什么时候又招惹到母老虎了?
“云雀,老爷的话你可听明白?”
关键时刻,孔忆吉发挥狗腿子……哦,师爷的作用。
“明白,明白……”
云雀点头如捣蒜,当即将自己一生所犯的错误,不论大小轻重,如竹筒倒豆子全抖落出来。小时偷隔壁奶奶的鸡蛋,读私塾那年偷看师母洗澡,年轻时对村花始乱终弃……
他絮絮叨叨,孔忆吉正襟危坐,奋笔疾书,孔方都为他感觉到累,这些婆婆妈妈的事记它干啥?对定云雀的罪有用么?
出于对师爷的尊重,孔方没有出言阻止。
他爱记就记吧,反正受累的是他自己。
“云雀,就这些了吗?”
云雀刚停下来想换口气,孔方就冷冷质问。云雀吞咽口水润一下快要冒烟的喉咙,然后继续交待。
废话了半天,终于有些干货。
自从他当上清河县教谕,利用手中职权,收受贿赂,大搞权利交易,反正谁给的银子多,就给谁办事。
他向富家子弟泄露过考题,甚至私换寒门学子的考卷,张冠李戴,将它变成富家子弟的考卷……
他公报私仇,陷害窦家;他贪生怕死,受朱重九逼迫帮助他搜刮乡民财富,出卖窦英,甚至不惜将亲孙女推入火炕……
说到动情处,他嚎啕大哭,口口声声喊自己罪该万死。
“云雀,交待完了?”孔方皱眉。
云雀伏在地上,颤声回答:“大人明鉴,犯官云雀已经如实交待,不再有隐瞒。”
孔方和孔忆吉对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如此大张旗鼓搞了半天,如果只弄出这点东西,他还不如去割猪草。
猪草还能喂猪,这些不痛不痒的东西,是能让他升官,还是能让他发财?
他明白云雀的心思,他仍然坚持要跟自己私谈。
作为大兴朝前官员,云雀深知自己罪孽深重,犹其是山匪进城时,他助纣为虐,人神共愤,按律当斩。
可是他不想死,他想用自己掌握的秘密,买下自己的命。
偏偏孔方不遂他愿。想当初这老小子以势压人,生生破坏他的造星计划,破了他发财梦,以至于他到现在还穷得吃土。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云雀已经上了孔方死亡名单,又岂能让其诡计得逞?
“来人,打犯人云雀三十大板,如果他仍然不肯招供,继续打,打到他招供为止。”
他再拍惊堂木。
孔忆吉不再阻拦。因为老爷的做法符合大兴朝审案程序。
衙役都愣着没动。老爷说过如果犯人不招供,他就要打断犯人三条腿。第三条腿他们还没有找到呢,怎么动手?
孔方看到堂下没有动静,大为光火。
第一次上堂审案,竟然差不动衙役!真特么敢不把老子当干部?
孔忆吉率先放下手中的毛笔,瞪着堂下衙役:“你们怎么回事?没听到老爷号令?”
衙役班头出列拱手作揖,“老爷,刚才你说过,如果犯人敢不招供要打断他三条腿。可惜我等愚笨,不知犯人第三条腿长在何处,故不好下手。”
“咣……”
孔方从楠木椅上摔落,沾了满身尘土,官帽盖住双眼。
他狼狈万分,在师爷孔忆吉协助下重新落座。
他扶正官帽,正想喝斥班头何止愚笨,简直又蠢又笨,突然发现大堂上气氛不对,细察之下竟然看到满堂求知欲暴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碰!”
他一头磕在桌案上,若不及时出手扶住,官帽都能磕飞。
疼痛让他稍微冷静,心虚地躲闪那些求知的目光。
他倒愿意好为人师,给他们讲解一下人体结构新知识,满足他们旺盛的求知欲,毕竟大家同事一场也是缘份。
但大堂之上不是还有方氏姐妹在么,让他怎么开口?
大兴朝民风再开放,但终究还没有开放到公然在大堂随意谈论男女身体结构的程度。
如果他敢公开“授课”,方世怡可能会含羞离开;方世清则可能会恼羞成怒,离开前会不会挥剑切掉他第三条腿都未可知。
以她的脾气,孔方猜她会。
“咳……”
“嗯,那个……班头啊,今天我们先不讨论犯人第三条腿的问题,我们先审案。动手吧。”
孔方尴尬地边用衣袖擦桌面,边下令。
衙役接到明确指令,当即按住云雀抡起水火棍。
听着水火棍打在屁股上的“噼叭”声夹着云雀的惨叫声,孔方竟然隐隐有些小兴奋。
唉,人啊,终究离不开恶趣味,喜欢看到别人倒霉。
刑杖不到一半,云雀终于扛不住了,在昏死之前挣扎着喊叫:“大人,我招,我全招。”
孔方双拳一握,噢耶,成了!
他示意衙役停手。
衙役停手,归位。云雀趴在地上,双唇颤抖,最终还是没敢向孔方提条件。面对蛮不讲理新任县令,他只能认命。
“去年,我跟瘦师爷喝酒,喝到酣处,他向我透露了朱达昌的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