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驿川忍不住笑了，他换个姿势靠上门框，扬扬下巴示意，“如果您现在向右转，起步走个五米再向右转，我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背着手的楼翰学转头，脑子里按照“右转，起步走五米再右转”的轨迹走了一遍，目的地是电梯。
这是赶他走呢。
楼翰学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悠然道：“当初是小伙子你自己说要按照二十倍市价偿还的。”
于驿川抿唇点点头，想听他怎么解释：“是我说的，但我数学不好，您能教教我，两块七毛钱是怎么四舍五入到一百块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入的。”楼翰学叹了声气，给他讲个秘密，“实不相瞒，我有老年痴呆，要不你先解解这题，然后再告诉我答案？”
于驿川：“……”这到底是谁家的沙雕老爷爷？还不快领走。
“您这讹人讹的是不是有点过了。”于驿川问句用了肯定语气。
“我讹了吗？”楼翰学皱眉一副想不起来的模样，“我就问你补个两块七毛钱的差价啊。”
于驿川明白过来，还以为楼翰学要那五入的一百块钱呢。
这老爷不是省油的灯，于驿川也懒得为两块七毛钱费事儿，冲屋里喊了声：“楼经行，来给你家狗补个尾款！”
“什么尾款？”楼经行闻声而来，表情有一瞬的凝结，他和楼翰学同时眯眯眸子。
确认了，是搞事情的眼神。
于驿川撇嘴，“差的鸡蛋钱，两块七毛。”
楼经行扯扯唇，掏出手机，扫了对方的二维码，“讨生活也不容易，我给您凑个整吧。”
“您的账户收款到账，两元。”机制的女声提示音响起。
于驿川：“……”
楼翰学：“……”
楼翰学苦口婆心道：“小伙子，看你仪表堂堂，怎么做这种缺德事儿呢。”
楼经行也不怂：“不好意思，我家老爷子没教好。”
楼翰学：“现在的年轻人啊，不会就要主动去学。”
楼经行没再接他的话。
“我下楼拿个快递，顺便把这位债主——”他出门扶住老人的肩膀，说完未尽的话：“送走。”
两人进了电梯，门关上后，楼经行才道：“有意思么？”
楼翰学欣赏道：“那孩子确实不错。”
斗智斗勇这么多年，楼经行太了解他家老爷子，这么说就代表于驿川真正入了他的眼。
“我爸妈环游世界的蜜月度到哪了？”楼经行问。
楼翰学：“美国？”
楼经行：“那是前年。”
楼翰学：“澳大利亚？”
楼经行：“去年。”
楼翰学：“非洲？”
楼经行：“四个月前。”
楼翰学：“诶哟，完了完了，我老年痴呆又严重了。”
楼经行挑眉，“您这借口用了几十年还不腻？”
老人呵呵笑，管用就行。
电梯门打开，中年男人看到楼翰学松了口气，“楼老爷子，张董事长刚刚打了好几个电话。”
楼翰学哼道：“他催什么催，麻将三缺一，着急也得给我等着。”
中年男人苦笑着应和，老小孩老小孩，楼老爷子年纪越大越爱玩，还特别喜欢跟亲孙过招。
楼经行这时道：“那魏叔，爷爷就拜托您牵走了。”
魏叔笑而不语，果然楼翰学炸了，“你这兔崽子，当初就不该放你去国外，每天变着法子想出去浪，野的不着家了都。”
楼经行充耳不闻，楼翰学在身后催道：“亲孙也要明算账，别忘了你还欠我七毛钱。”
—
由于即将录制节目，于驿川作为发起人需要出席相换会议，楼经行负责送他去公司。
一上车，于驿川乐了，“你这方向盘上‘还剩一分’的纸条还随时更新啊。”
“那是，不然就失去它的作用了。”楼经行见他撅着身子单手拽安全带，倾身过去道：“你别动。”
车内空间就那么大，那三个字跟在耳边念似的，于驿川耳朵一动，下意识的侧头。事实证明，嘴唇擦过脸颊的桥段不适用于穿书世界。
两人颧骨撞颧骨，直把楼经行撞的偏过了头，发出实实在在的一声闷响。
楼经行保持偏头的姿势，咬牙道：“……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甩’巴掌。”
“我也是。”于驿川嘶声揉脸，他呼道：“第一次甩人巴掌居然是用脸，楼经行你不能多长点肉在脸上吗，疼死老子了。”
楼经行舌头顶顶腮帮，“放心，我会在你养伤期间把你喂养的肥肥胖胖。”
#果然这个男人在觊觎他的美貌！#
于驿川正要反驳，楼经行却再次俯身过来，安全带卡住了，有点难拉。
于驿川贴着座背，男人紧绷的下颚的脖颈线条好看到不行，吐息间喉结滚动。距离太近了，于驿川不自觉挪开视线。
终于拽出安全带，楼经行垂眸望着近在咫尺的人，白白净净的初恋脸，说是男人有点牵强。
目光在他微微颤动的睫毛上拂过，楼经行顿了顿，小心的让安全带绕过石膏，将带口插进凹槽，再系好自己的，然后发动车子上路。
于驿川后仰着脑袋，似是凝视窗外的景色，又似在望着玻璃上男人的投影。
他微微抿唇，方才撞脸的时候，好像……碰到了？
速度太快，于驿川也不能确定，但看楼经行的反应，应该是他的错觉吧。
途经拥堵路段，楼经行放慢车速，左臂手肘抵车窗撑着侧脸，瞥眼副驾上的人，指腹磨了磨下唇。
正值饭点，两人随意在网上找了家口碑不错的饭馆，楼经行扫码点餐。
于驿川瞅了眼，顺口道：“你点的有点少，两个人哪够吃。”
“这我一人的份，你。”楼经行点点屏幕：“吃这个。”
于驿川定睛一看，气笑了，“你吃大鱼大肉，就给我点两碗白粥？”
楼经行轻而易举按住他来抢手机的爪子，施施然道：“我是为你好，爪子断的前几天口味吃的清淡些，难不成你是嫌量少？也是，我再给你加两份。”
他眼疾手快的点了下单，于·断臂·驿川根本争不过他。
虽然知道是医嘱，但也真心憋屈，以前有于溪管着他，到了穿书世界，楼经行比于溪还严格。
他喝粥他姐还准他吃颗咸鸭蛋呢。
于驿川起身，男人垂眸问道：“去哪儿？”
于驿川没好气道：“洗手间。”
楼经行哦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想偷偷给自己加餐。”
这就是脑回路太过相近的坏处了，你想什么对方都能摸得着。
于驿川故作镇静：“你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淡定的询问服务员洗手间的位置，在离开楼经行视线范围后，立刻拐到了服务台。
五分钟后，于驿川回来跟楼经行玩起了斗地主，第三人是被强拉着凑数的卢星毅。
正跟新一任网红女友约会中的卢星毅心里苦，但是不能说。
跟上回掼蛋一样，不管是地主，还是都是农民，于驿川和楼经行逮着对方就怼。卢星毅觉得自己跟个大电灯泡似的，真的很想在线挂机。
好在没多久，这边上菜了，楼地主和于地主暂且放卢农民过生。
楼经行手臂交叠，指尖一下下点着桌子。他垂着眸，表情少有的复杂，那是一种“我本以为够提防你了结果你还能给我来这种骚操作”的矛盾。
于驿川拿着勺子，清水白粥都吃的贼香，他扬扬下巴，明知故问：“你怎么不动勺，快吃啊。”
望着摆面前的跟他同款的白粥，楼经行唇动了动，问：“我点的菜呢？”
于驿川眨眨眼，“知道你不忍心在我面前放毒，所以我让服务员帮你把菜都打包了，记得结账的时候补个4块钱打包费。”
楼经行：“……”
是的，没错，除了他点的那四份粥，于驿川打包了所有菜。
不得不承认，这局于驿川更胜一筹。
楼经行“呵”的轻笑一声，他端过粥碗，侧头无声的用勺子点点于驿川，目光炯炯。
很好，他记住了。
装修和气氛很有情调的小店里，两个气质不凡的男人相对无言的埋头各扒着两碗粥。
服务员几次路过都循环默念着职业素养，不让自己用不该用的眼神看这两位客人。
直到有客人认出于驿川，举着手机连拍好几张照片，再看看自己桌上丰盛诱人的饭菜，怀疑这家店的粥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好吃。
而在这人将偶遇于驿川的照片贴上微博后，这家店的粥火了……
于驿川先一步将两碗粥干掉，摸了摸肚子，随后神色一正，猛地倾身捏住楼经行的下巴。
距离一瞬间拉近，楼经行眯眯眸子，未作反抗的顺着力道抬起头，视线相对，呼吸都骤然放轻了。
于驿川凝视着他的脸好一会儿，吞吞吐吐道：“你……你给自己的脸买保险了吗？”
楼经行轻扬眉梢，脑子里刚冒出点头绪，于驿川就松了口气，“幸好没有，不然我可得准备溜号了。”
几个小时过去，楼经行被他用脸打脸的那块儿染上了青痕，跟上了颜料似的。
于驿川憋不住，想笑。
但半个小时后他又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