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有人走来,崖边的两只鹤也不怕,优雅地伸了伸翅膀。
南羽慢慢靠过去,先是试探性地向它们伸出手,见它们没有丝毫躲闪,便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它们身上的羽毛。
看着互动的一人二鹤,楠阁主脸上露出柔和地笑意,又转眼看着那山间涌动的云海说道:“若要论恩,南氏的恩是我百草阁永远也还不完的。”
“一百多年前祖上逢难,幸得当时的南帅庇护,让先祖在赤焰军中有了容身之地,还保留了这许多医书,使其能在赤焰军中静心学习,一边学医一边治病救人。”
“后来先祖离开赤焰军后,也是在南帅的暗中支持下才有了今日的百草阁。当初若非有南帅,我第五家早就没了。”
说到这里,楠阁主转头看着南羽微笑着继续说道:“所以若论恩情,你南家的恩情,我第五家永远也还不完。”
“所以历代来让百草阁弟子进入赤焰军为那些征战沙场的军士们治病疗伤,是还赤焰军当初容身之所的恩;守护你们是为了还当初南帅的庇护之恩,就像你们南家和赤焰军历代守护东漓一样。”
山间起了风,那风吹得南羽发丝舞动,身上披风微动,两只鹤也随风腾空而起。
南羽看着在空中盘旋的鹤嘴角微微一笑,淡声道:“风谨看不了那百多年前的事,只知今时今日我是受了阁主、受了百草阁的大恩。”
看着她浅笑盈盈,楠阁主不由说道:“东漓看似百家争鸣,实则三足鼎立,京都如此,东漓更是如此。”
听到这儿,南羽收起了脸上的浅笑,认真听着。
楠阁主继续说道:“京都玉氏、南氏、柳氏便是这鼎之三足。南柳两家也是当初与东漓开国皇帝一起走到今日的唯二两家。”
“东漓皇室后人最多,但能握有实权的少之又少,最多就是身份象征罢了。”
“南氏子弟众多,历来手掌赤焰军,虽然爵位不高,却也算是位低权重。家族中更是人才辈出,出了许多将帅之才,甚至可以说东漓那些有名有姓的元帅、将军,至少有一大半都是出自你们南家。”
“可惜他们大多年纪轻轻便战死沙场,难得终老,也致使你们南氏一族在东漓武将中的影响不可谓不深。”
“而柳家则与你南家相反,后辈子弟人数稀少、人丁不旺,甚至有时只有一脉单传。但他们家无论如何,在每一辈人中都至少有一人能撑得起家族门楣,族中更是历代贤臣、大儒倍出。”
“虽然从来无人封爵,但只要入朝必定是官高有实权,甚至是百官之首也不在话下。”
“你们两家一文一武,贤臣良将共同守护着皇室、守护着东漓,如今更是东漓的佳话;可这样看似荣耀无比的背后也是危机并存的,这一点你可知道?”
南羽点点头道:“知道,就如同三年前一般。赤焰军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成了诸国首伐对象。”
“因为他们觉得只要没了赤焰军、没了我南家,踏平东漓就不在话下;可是他们不知道,东漓真正的掌舵人还是皇帝,还是玉氏。”
还有一点南羽没说出来:那就是没了一个南家、柳家,东漓可以再扶持一个南家、柳家出来。
东漓缺的从来不是人才。
这也是南家、柳家可以和东漓任何一家、甚至是皇族联姻,却唯独两家从来无人联姻的原因。
分则存、合则亡。
以往的南家与柳家儿女中,不是没有相互倾心的,只是为了家族而选择放弃小我。
他们不是没有私心,不是不想为了自己而活,只是与家族比起来,那些都太微不足道了。
楠阁主接话问道:“所以你提出全国习武,便是想要将来分权、打破这样的格局?”
看着在云海间翱翔的两只仙鹤,南羽摇摇头说:“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我只是想让东漓崇文的同时尚武,让东漓更加强大、让诸国惧怕东漓,我想让所有人来仰视东漓、膜拜东漓。”
“因为真理只掌握在强者手里,尊严存在于剑锋之上,实力才是维护正义与公平的基础。而想要国家强大,首先就要有广袤的国土面积,这是一个国家强大的基础。”
“而想要真正的和平,国家就需要强大的军事实力,强大到足以震慑诸国、望而生畏,只有军事力量足够强大,才是实现和平的唯一保证。”
她说话时声音总是这般浅淡、语气柔和,就像是在与人说今天吃了什么、看了什么好风景一般。
听完,第五楠不由失笑感叹道:“果真是流着南家血脉的人。你这想法是多少儿郎们没有想过,更不敢想的。他们大多数人总是安于现状、为着眼前的蝇头小利算计得你死我活。”
原本还有些想要劝诫的话,在听到南羽的话后全都吞咽入腹。
因为南羽根本不在乎那些所谓的阴谋诡计,她的心在天下、在未来、在东漓之外。
而那些为着眼前的蝇头小利算计得你死我活的人,南羽更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过。
他们南家人皆是如此,不屑那些官场上所谓的阴谋诡计,他们早已将自己的生死抛之脑后、置之度外,从来不理会那些所谓的利益得失,只为着自己的一腔赤诚,这也是当初赤焰军的由来。
所有的肮脏、卑劣,最终都会用一把火烧掉,然后重生,如同凤凰涅槃一般,这也是当初东漓能站起来的原因。
听到楠阁主的感叹,南羽也调侃道:“大概这就是南家人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吧!”
谈到最后,楠阁主也是洒然一笑,说道:“你们守护东漓,我百草阁守护你们,只要有我百草阁在一日,便永远听南帅使唤。”
楠阁主亲自送走了两位南帅、众多南氏人、数不清的将士,早已看淡生死的他,在看到如今受苦受难的南羽和南亦枫时,心中还是免不了伤感。
他在想:既然有些事无法改变,那就帮他们一把吧!
就像南柳两家守护东漓一般,百草阁守护赤焰军、守护南家。
南羽转身向第五楠拱手一礼道:“那南羽替赤焰军众将士谢过楠阁主。”
一向不愿让百草阁沾染政治是非、更不愿谈论政事的第五楠今日与南羽说这些,足以看出他对南羽的怜爱、对南家的情谊。
奈何南家人似乎都是一根筋,为着身上那所谓的责任、为着自己那一腔赤诚甘愿献身。
楠阁主坦然受礼后突然问道:“郡主这一套新剑法可想好取什么名了吗?”
“还没有。”南羽无奈地说道,随即偏头看向他询问道:“阁主可有什么建议?”
楠阁主看着从云海间又飞过来的两只鹤,轻轻甩了甩被风吹乱的衣袖道:“既然是在天云山悟得此剑法,不如就叫天云剑法,还可以扬扬我天云山的美名。”
说完后又看向南羽,那神情像是在征询,又像是在为自己的想法而得意。
南羽莞尔道:“如此甚好。”
梨颂
梨颂皇帝闻人盛的昭明殿外,身穿一身胭脂色宫裙的东漓嘉宁公主头发微乱地跪在地上,白皙的脸颊上印着红红的手指印。
左亲王闻人深路过她时,脚步微顿打量了她片刻,便嘴角含笑跨进了昭明殿。
“臣弟参见皇兄。”
脸色异常难看的闻人胜听到弟弟的声音,这才睁开眼来。
缓和了语气问道:“你来有什么事?”
闻人深道:“臣弟来向皇兄汇报一下兵马的训练情况。”
“哦?训练情况如何?”
一说到正事,闻人胜就来了精神。
闻人深汇报完,见皇兄的脸色好了许多,这才仿若不经意地问道:“臣弟进来时,见宁妃娘娘在外跪着,不知她犯了何事竟惹得皇兄如此震怒?”
一提到她,闻人胜的脸色不禁又难看起来,靠着椅背深呼吸了几下将桌面上的一张画像扔给他。
“你看看吧!东漓女子就是朝三暮四、水性杨花,都嫁到这里来了,心里还想着一个野男人。”
“她来这里也快两年了吧!朕对她的宠爱还不够吗?竟然还敢背着朕红杏出墙,明目张胆的在宫里画野男人的画像。”
闻人深从地上将画像捡起来,听着皇兄越说越气,不禁笑了起来,
闻人胜立马一记冷眼横了过去。
闻人深收敛了笑意道:“皇兄何必为了一个女子生气?为一个女子气成如此模样,实在不值得。”
“何意?”
闻人深将画像重新理平整,放在闻人胜的桌上道:“这不是男子,而是个女子。这女子皇兄也知道,而且一定不陌生。”
“哦~谁呀?”
闻人深道:“她就是东漓的定安郡主、现如今的赤焰军统帅——南羽。”
“臣弟见过她,我梨颂副帅高黎就是被她所杀,北越三皇子也是为她所擒。北横城一战,要不是有她在,北横城在赤焰军主帅南熠死后早就被拿下,也等不来后面的援军了。”
听完,闻人胜这才眯着眼睛又打量着画像上的人。
过了半响,闻人胜问道:“你没认错人?”
闻人深道:“当时她穿着赤焰铠甲,就是作的男子打扮,臣弟绝不会认错。”
见皇兄沉默不语,闻人深又道:“臣弟听说宁妃娘娘在东漓时与这南羽就是闺中好友,当时宁妃娘娘出嫁时,还是南羽一路送出宫的。”
闻人胜这才坐直腰背,拿着画像端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