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洋县位于乔县东面,与乔县同属于凤舞郡,这里曾出过一位名人,那就是太初前任丞相刘知庸。
乔县在太初算个另类,三任县尹都是好官,白洋县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老丞相在世的时候这里还算不错,但自从刘知庸被罢官并且横死红岩峡谷之后,这里就与太初其他的地方没有了什么不同。
如今白洋县官员贪腐成风、大肆搜刮民财,苛捐杂税繁多,地主豪绅强取豪夺、欺压邻里,盗贼匪寇泛滥,四处偷窃劫掠,百姓过的苦不堪言。
新乐城是白洋县的一座小城,从乔县向东走,路经的第一个城池就是新乐城,这里距离乔县县城新阳城比白洋县县城云泽城还要近,但它终究是属于白洋县。
顾道玄是新乐城中一位画师,他如今已经过了古稀之年,曾经的他也曾风光无限,不过现在却是穷困潦倒。
顾道玄出生于书香门第,他的祖上曾官至侍郎,后来家道中落,之后数代都没有人能考中举人,他的父亲在这几代人中算是不错的,考中了秀才后在城主府谋了个差事,但也只能勉强养家糊口。
他自幼被父亲寄予厚望,虽然俸禄不多但宁愿吃喝差些也要供顾道玄进私塾读书。
不过顾道玄的读书天赋很是一般,他对诗文经典丝毫不感兴趣,却是对丹青之道情有独钟。
私塾的先生只教了顾道玄一些绘画技巧,他就可以画的惟妙惟肖,这种天赋让先生诧异,也是看他走科举之路实在很难有建树,私塾先生就劝说他父亲让他钻研丹青之道。
虽然心里很是不甘,奈何事实摆在眼前,顾道玄的父亲只能同意,从此顾道玄虽然并没有完全放弃读书,却是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作画上。
能学习自己喜欢的东西,顾道玄的童年还算快乐,不过命运似乎对他并不友善。
顾道玄十多岁的时候,新乐城主被太初朝廷以贩卖私盐的罪名查办,顾道玄的父亲也牵扯之中,虽然后来被查实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却是在牢里足足待了两个月,城主府的差事自然也丢了。
心里和肉体的双重折磨下,出狱后顾道玄的父亲就生了大病,再加上没有了经济来源,家里根本没钱给他看病,砸锅卖铁苦苦支撑几个月后,他的父亲便撒手人寰,很快他的母亲也因为悲伤过度离开了人世。
此时顾道玄的家中已经家徒四壁,他只能变卖了房产埋葬了双亲。
幸而有好心的亲戚收留了他,不过虽然亲戚嘴上不说,他整天白吃白住也遭受了不少白眼,年幼的他只能出来干些杂活挣些零钱,一是交给亲戚家,二是还要买作画所需的笔墨纸砚。
顾道玄就这么边出去赚钱边练习作画一直到了及冠之年,他的丹青技艺已经相当纯熟,画作中有了一丝意境在其中。
这时候他的画已经可以拿出去卖钱,日子也开始好过了些。
随着顾道玄画作水平越来越高,他的画也逐渐得到了新乐城内百姓的认可,那时候世道还没有这么乱,城中官员富商都以拥有顾道玄的墨宝为荣,他画作的价钱也是水涨船高。
有钱了的顾道玄在新乐城重新置办了房产,对于画作也更加精益求精,画的少了价格却是越来越贵,只不过有了钱的他就很少再卖画了。
二十多岁的他遇见了心仪的姑娘,成亲之后却一直没有子嗣。
随着名声在颍州传开,过了不惑之年他竟被举荐到太初皇宫中当了宫廷画师,先皇对他十分宠爱,将他封为首席画师,文武百官对他都礼待有加,只为了换取一幅墨宝,他的风光一时无两。
就在他最得意的时候,命运却是再次泼了他一头冷水,虽然没有子嗣,但他与夫人十分恩爱,他的夫人却得了一场重病,死在了他的怀中。
再次成为孤家寡人的他无心再娶,整日借酒消愁,可能是心境的变化让他的画作意境更加深邃,只是他自此很少再提笔作画,只有先皇的要求他才会遵从。
先皇死后,李伯乾继位,这位新皇不喜舞文弄墨,竟将包括顾道玄在内的全部画师都轰出了宫外。
顾道玄只能带着积攒的钱财回到了家乡新乐城当起了富家翁,靠着多年的积蓄,他虽然孤独但日子过的也算滋润。
然而世道越来越乱,他这个孤寡老头的财富难免被盯上,有官吏换着法的从他手里弄钱,也有盗匪不断偷窃、抢夺他的财富,很快这位富家翁的积蓄就消耗一空,重新一贫如洗,只剩下了一套宅子。
乱世之中最不值钱的就是书画,他此时的画作虽然已经堪称巧夺天工,但没有人再愿意花大价钱购买,他只能低价卖画勉强度日。
经历了这么多,顾道玄已经非常豁达,如若不然如此落差下很容易把人逼疯。
清和大军离开乔县境内之后,青叶新一看着眼前的新乐城露出冰冷笑意道:“既然已经出了乔县,本将可要好好活动活动筋骨了。”
他身后的一众将领都笑了,广帘开口道:“将军,这事就交给我吧,一定让将军尽兴!”
一旁的纤门不干了,扯着嗓子说道:“将军,广帘这家伙不行,还是让我去吧!”
“不服比一比,看谁抓的人多!”广帘瞪了纤门一眼说道。
“比就比,谁怕谁,咱们一人抓二十个人,慢的那个要叫对方一声大爷!”纤门尖锐的嗓音再次响起。
青叶新一各瞥了双方一眼,没有说什么,他对于自己手下这对见面就掐的大将十分无语。
二人见青叶新一没有反对,互相怒视了一眼,拍马向新乐城而去。
就像是凤舞郡大多数城池一样,新乐城守军早就放弃了抵抗,甚至城门都已经大开,并没有人把守。
广帘和纤门自然早就得到了斥候的消息,二人进入城池如入无人之境。
当青叶新一到达城主府时,城主府也已经没有了人影,只有广帘和纤门站在门口,他们的身边还各绑着二十名新乐城百姓。
这些人男女老少都有,几乎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恐惧,只有一位老人与众人不同,他很是平静,眼神淡然,此人正是顾道玄。
“怎么样,谁赢了?”青叶新一面无表情道道。
广帘一脸晦气说道:“不分胜负…”纤门的表情也很是不服气。
“好了,既然如此就别再争了,总这么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要不然你们二人在本将面前死斗一场,死一个也就清静了!”青叶新一大笑道,但他的眼神却是很冷,看起来十分怪异。
广帘、纤门二人看到青叶新一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眼神中满是惶恐,青叶新一的这种笑容代表着他动了真怒,而他的怒火若不能立刻扑灭就会有人倒大霉。
“将军,我们二人只是闹着玩的,死斗干什么,没必要,你说是不是纤门。”广帘急忙说道,语气十分轻松,说着他还用胳膊肘怼了一下纤门。
“广帘说的没错,我们俩乃是生死之交,只是喜欢互相打趣而已,将军不必多心,哈哈…哈哈…”纤门被怼的有些疼,但他没敢抱怨,而是上前搂住广帘一副亲热模样,说到最后他发出了一阵僵硬的笑容。
“对,就是这样,哈哈…哈…”广帘虽然对纤门抱住自己十分厌恶,依旧接话道,他也是发出一阵尴尬笑声。
见二人如此表现,青叶新一这才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说道:“玩笑可以,别太过了,尤其是当着其他将士的面儿,很容易让人怀疑你二人不和,影响了军心!”
二人连连保证生怕青叶新一再次发怒。
解决了这两个死对头的事,青叶新一看向被二人抓来的新乐城百姓。
这些人无论老幼见青叶新一看过来都表现的无比恐惧,有女子和孩子崩溃大哭起来,清和统帅喜欢虐杀百姓的事早就在凤舞郡传遍了,谁人不怕死,尤其是死的无比痛苦。
不过这之中有个另类,那就是顾道玄,他的表情依旧平静,眼神深邃似乎已经看破了一切,他与青叶新一目光相对丝毫不惧。
“有点意思,敢问这位老先生高姓大名?”青叶新一露出十分感兴趣的眼神问道,他的语气甚至很是客气。
“老夫顾道玄,新乐城内一名年老体衰的画师。”顾道玄不卑不亢开口道。
“画师?本将看老先生绝不是普普通通一名画师而已。”青叶新一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说道。
“这位大人,顾老头曾经是太初皇宫的首席画师,是被皇帝赶出皇宫的。大人若是有什么要问的,小的一定知无不言,只求大人能饶了小的。”被绑起来的一名瘦弱青年急忙道。
“本将与老先生说话,你在那里聒噪什么?来人,教训他一下!”青叶新一怒道,立刻有清和将领冲了上去,抡圆了胳膊左右开弓打起了那人耳光。
那人起初还能发出惨叫,后来整个脸肿成猪头,惨叫声也越来越弱。
“原来老先生是宫廷首席画师,幸会幸会,本将十分仰慕中原文化,先生可否画上一幅让本将开开眼界?”青叶新一有些恭敬说道,他此时的样子很难与那个喜欢虐杀的恶魔联系到一起。
顾道玄洒脱一笑道:“想让老夫作画可得需要付出一些报酬!”
青叶新一闻言表情有些失望,但依旧笑道“这个简单,老先生想要多少钱?”
“老夫不要钱!只求这位清和将军放了那个年纪最小的娃!”顾道玄用手指着人群中那位看起来只有三四岁大的孩子说道。
青叶新一有些诧异,考虑片刻后下令放了那个孩子。
烽火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