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童不想去见芬尼,那个是只会带来麻烦的家伙。
他让西蕾亚去对他们说自己今天没时间,让他们留下名片,改日有时间再和他们联系。
西蕾亚说,他们是以官方身份来拜访望海医院董事长李想的,按照惯例,这样打发他们走似乎有点不够礼貌。
“官方身份?”祝童皱起眉头。
在他想来,在上海,芬尼能用什么官方身份?FBI,或者是他买通了某个市政府的官员?
“他们是以美国驻上海总领馆的身份来拜访你的。”王文远开口了;“迈克.斯内尔先生是美国公民,他们这样做虽然显得有些冒失,却也在情理之中。美国是个民主国家,但斯内尔先生属于特殊人群。我想,芬尼先生的理由大概是斯内尔先生的生命安危也许大概与美国国内的金融秩序的稳定与安全能扯上点关系。作为美国政府的驻外机构,理应表示关切。看样子,你笔生意不太好做啊。”
“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吗?”祝童问道。
“他们拿来了一份文件,说需要你在上面签字。”西蕾亚小姐小心翼翼地答道。
“又是一份文件。”祝童笑了。
迈克.斯内尔先生还没到,已经有三批人拿着文件找来了。
祝童特想了想对西蕾亚说:“让他们走,就说我没兴趣签署任何文件。他们如果不走,叫保安去把他们赶走。没有预约就闯进来,他们以为自己是谁?”
西蕾亚知道老板的脾气,看神色很不爽的样子,当真是说不见就不见;这些话多少有责备她的意思;讪讪地笑笑就走了。
祝童等门关上,又道:“说起规则。王警官,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可有哪条规则是永恒不变的?人类进步的历史,也是完善规则的过程。这你应该比我明白。我并没有挑战规则,只不过利用一点规则照顾不到的漏洞而已。王警官还没有房子吧,上海的房价很上海,有没有兴趣合作一次,赚点外快。”
王文远正倾听祝童的谬论,没想到他忽然会说起这个。他可不知道,这是祝童的习惯,他在思考的时候常会自言自语胡说八道,等思路理顺了,自然会回归正题。
“你说的合作是……”王文远凝视着祝童的眼睛道,他搞不清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想在迈克.斯内尔先生在上海看病期间,请你做望海医院的安保主管。”祝童说完,随即开出价钱;“时间……不会超过两周,只要保证望海医院在三周内不出意外,你就能得到一套上海市区内的房子。三百平米以内,地理位置不用考虑,只要你看中了,它就是你的。在这里接受治疗一定很闷,你身上的毒很麻烦,短期内出院的可能性不大。我们曾经有过一次合作,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这项工作的。”
“你就不怕我指控你公然贿赂警官?”王文远半真半假地问。
“我知道你一直在录音。每次我来给你看病,你都会把全过程录下来。你知道强磁干扰吗?那就是了。它本来是一只普通的磁化杯,我找人稍微改造了一下。花钱不多,图个省心。”祝童指着王文远腿上的不锈钢酒瓶笑眯眯地说。
王文远不信,他拿起酒瓶拧了两下,瓶底分为两截,露出里面的机关。
他也是个行家,稍微一摆弄就明白祝童没有骗他。怪不得这两天祝童每次来见他兜里都踹着这个沉甸甸的家伙,除了装酒,只要按动机关就能瞬间消磁。他那只防潮防摔的录音笔也有防消磁功能,却抵御不住如此强的瞬间强磁环境。
“我不要你的房子,只想知道你要我替你做什么?在知道所有的情况后之前,我不会作出任何决定。”王文远丢下酒瓶,也收起了半真半假的酒意。
“无所谓啊,反正要不了两天,即使我不请,你也会为我工作的。”祝童捡起不锈钢酒瓶,放进衣兜里;“我还有事,要走了。临走之前送你个消息。王警官,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很优秀的警官,堪称警界楷模。如果中国所有的警官都和你一样,我想,中国离崩溃也就不远了。很难理解是吧,慢慢想吧,这句话确实有点深奥。它不是我说的,是孙铁柱先生说的。你应该知道他是谁?”
“华夏?“王文远很认真地问。
祝童点点头,又道:“送你个消息,黄淮要来上海了。你一定想不到他很快就会成为你的顶头上司了吧?市局经侦总队队长。如果让我不带任何偏见地评价你们俩谁更适合这个位置的话,我选择黄海。他曾经与你一样充满热情,嫉恶如仇。可是现在,黄警官稳重多了。他从一个很好的老师那里学到了你可能永远也学不到的东西。只凭个人去悟的话,以你的优秀,要十年或者更长的时间才能完成从警犬到警官的蜕变。那是真正的游戏规则。假如有一天我不小心翻船了,抓住我的肯定是他,而不会是你。”
香薰室的门轻轻关上,王文远转过身,不让摄像头拍到自己脸上的沮丧、失望与落寞。
黄海要回上海做经侦总队队长,这个消息对王文远来说不亚于一场七级地震。
他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自视甚高,无论从学历、能力、脑力等方面比较,都自认高出黄海不只一截。可黄海到北京后就是正处,比他高出一级,现在已经走上副厅了。
王文远知道祝童这番话没按什么好心,却也不全是为了挑拨他与黄海的关系。只靠个人努力,他永远也追不上黄海。他现在毫不怀疑祝童调查过他,知道在北京有个颇有家庭背景的女孩子在痴痴地等着他。祝童是在提醒他,你已经老大不小了,别再纠缠在他和叶儿之间,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拆穿“神医李想”的面具上。
再不起步,可能永远也飞不起来了。
转而一想,祝童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论关系的亲疏,他与黄海之间算是不错的朋友,与自己……莫非,他与王向帧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他说的黄海的那个老师,肯定是王向帧省长。
王文远不由一阵患得患失。如果他与王向帧之间出了什么问题,那现在是个最好的时机。谁都知道,“神医李想”是王向帧的人,如果没有王向帧在背后的支持,上次的跨省大追捕也不会功亏一篑。
两周的时间,他要在这两周内做什么?
想到这里,王文远拿定了主意,答应祝童的邀请在望海医院做两周的安保主管。
祝童没想到他刚才的那番话让王文远看清楚了如此多的东西,他已经放下鱼饵,就等王文远什么时候咬钩了。他以为,王文远一定会暂时接下望海医院的安保工作。
未来的三周,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不能出半点差失。
上午看到到安东尼拿来的那份文件,祝童就知道迈克.斯内尔先生的到来不会是一件简单的治病之旅。
望海中医研究会所十七楼一个临窗的角落,陈老正与曲老亿正在手谈。
九月的阳光被几株滴水观音翠绿宽大的叶片滤去燥热,沐浴其中,身心都有种很舒适的感觉。
祝童在棋盘一侧坐下,沏茶、观棋,静静地,直到陈老投子认输。
曲老亿的棋风也是很直接,凶狠而老辣。陈老喜欢这样的对手,虽然每次都要求曲老亿让他两个字,却还是输多赢少。
“我需要这些药。”祝童递给曲老亿个茶色信封。
曲老亿打开,拿出清单看看,皱起眉头道:“犀牛角、山参还好说,虎王片是什么?”
祝童看着陈老笑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中南常老先生开出一份提振元气的药膳方子,叫龙虎归元粥,君药就是这雄髓片。常老先生说,取带血的新鲜成年雄性老虎的脊椎骨一条,放进火盆,覆以以元草、当归、松塔、地龙草烧成的碳灰里,小火烘煨六个时辰,取出清洗,切片即成。”
陈老哼了一声,撇撇嘴没说什么。这就是中医院的面临的尴尬之一。有时候,为了配置一份救命药,不得不做一些与法律规定相悖的事,比如走私珍稀药材。
望海的医院的常用中药材采购一部分由本院负责,一部分外包给了祝门二师兄祝云的医药公司,可遇到比较特殊的药材,就需要麻烦交游广阔的曲老亿了。
曲老亿依旧皱着眉头;“说得简单,真做起来还不知道要有多少麻烦。虎骨倒是好说,可这味药要用的是一条活虎。东北那边的几个东北虎养殖基地控制得越来越严了,每只虎都有官方登记资料。只怕要花大价钱啊。”
“常老先生说,这次的虎王片不能用东北虎,东北虎的血气过热,斯内尔先生那样的病人承受不起。要用华南虎,最好是印度虎。”
“印度虎吗,还好办些。”曲老亿点点头。
“虎王片这是为他准备的?”陈老忍不住插话道。
“所以说,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搞到。”祝童点点头;“时间有点紧,只有一周时间。如果找不到焙制好手,可把那条椎骨冷冻起来,送到山庄去。常老先生可以亲自出手焙制虎王片。”
“违法的事,还是少做些的好。”陈老捏着几枚黑色棋子道。
祝童嘿嘿笑几声,没说话。
“你笑什么?”陈老不满地质问道。
“我笑当然是有原因的。在来上海之前,陈老您用过的那些药,都是合法的。病例可以造假,药效可做不得假。安宫牛黄丸如果真那么厉害的话,望海医院现在就可以关门了。州官能防火,百姓点几盏灯,应该可以理解吧。我也是为了治病救人啊。”
陈老抽抽鼻子,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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