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号外、大漠天轮(上)

曲桑卓姆与春子都处于苟延残喘的境地。

新月轮内星月无恒、煞风呼啸,雪山在崩溃,雪坑变成了天坑,可算是满目疮痍。

两个曾经的对手被破联合起来,却也只能苦苦支撑,勉强拖慢一丝雪山崩溃的速度而已。

这还是春子有一双能看穿幻象的慧眼,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看出曲桑卓姆已经失去了对新月轮的控制,想到在现在的情况下,只有化干戈为玉帛、暂时把自己的力量借给对手方有一线生机。

雪坑已经将雪山的大部分吞噬掉了,雪山消失的瞬间,就是她们化为虚无的时候。春子知道祝童正在赶来,无论如何,也要拖到那一刻。

先赶到沙丘的是叶儿,她只看到春子与一位白袍女子相对而立,渡边俊神情沮丧地呆坐在沙丘北面;看起来没什么危险。

沙丘南面的沙沟里,两个绛红色僧衣的喇嘛神情紧张地看着沙丘上的白袍女子,他们身边时几顶被拆除了一半的帐篷。

叶儿看到这样的状况,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春子她是认识的,那个白袍女子……

正此时,祝童啸声如大漠惊雷,为叶儿点明了一个目标。

这瞬间,叶儿循着祝童啸声,清晰地看到就在二百米外,一座更为巨大的沙丘的另一边,一位年轻男子骑着骆驼,在两个喇嘛护持下仓皇逃离。

祝童要留下这个人,他是……廖风!

有了目标,叶儿不再迟疑,带着两位武警少尉向那个沙丘方向扑去。

啸声只短短的瞬间,叶儿还没有锁定目标的能力,啸声停止,她就失去了刚才的空灵。二百米,在平原根本算不得什么。但这里是沙漠隔壁的交界地带。

沙丘是如此的巨大,地形是如此的复杂,叶儿只能朝廖风刚才的位置移动。

也幸亏叶儿没有与春子打招呼。

玄功较量虽然表面上看似平和,却更为凶险。特别是现在这种曲桑卓姆以身试法的状况,稍有不慎,她们两个就会变成两具没有感知、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祝童的啸声在新月轮内化为一声惊雷,使时间与空间有了瞬间的停顿,怒号的煞风、崩溃的雪山、吞噬一切的天坑,都在这瞬间静止了。

曲桑卓姆抓住了这难得的瞬间,率先从新月轮内脱出。随即,春子牵着女活佛的衣角,也出来了。

她们的精神都疲惫且亢奋,具有恍若隔世之感。

“朝阳下的露珠……”曲桑卓姆看着东方,喃喃道。

她对新月轮有了更深的了解,假以时日潜心修行,定能成就一方美好新月世界。而春子,却通过这番经历看穿了新月轮最核心的部分,无论这个世界如何变化,对她来说再没有丝毫神秘可言了。

只是现在,对刚才的经历两人都没心情说什么。

“要起风了,妹妹最好不要乱走动。”曲桑卓姆说完,对沙沟里的喇嘛打个手势转身就走,向着南方。

春子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又看看天,西边天空,隐隐乌云翻滚。这预示着,一场沙漠里常见的大风即将来临。

正此时,祝童来了。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与春子交流,风一般从沙丘顶端刮过。

叶儿与两位武警少尉刚攀上那个巨大的沙丘,沙丘上忽然扬起团沙雾。

“咔!”地一声,高个少尉的铁棒狠狠地砸进沙雾内,接着是一声惨叫。

沙雾落下,一个黄衣男子抱成一团,快速滚下沙丘南边陡峭的斜坡。他一直隐伏在这里,负责望风。刚才又接到指令,尽量减缓对手追击的脚步。

在付出了右臂被砸断的代价后,他以为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沙丘的南边地形更为复杂,骆驼走过的痕迹,只在沙漠里才能分辨。可这是一片沙漠戈壁交错的地带,西南方向是一片乱石堆,东南方向是连绵不断的沙丘,望着这一片广袤而复杂的空间,叶儿一时有点迷茫。

“那里,他们从那里走了。”矮个少尉最先有了发现,指着西南方向的一片乱石堆。

他的感觉异常灵敏,尽管驼队已然摘下了驼铃,却还是被他发现了蛛丝马迹。

“你是哥哥吧。”叶儿对高个说;“你留在这里。”

说完,叶儿与矮个少尉就追了下去。

现在的廖风真真有丧家之犬的感觉,原本计划好一切,忽然就发生了逆转。

听到沙丘上、公路边埋伏的眼线的汇报,廖风就知道这次行动失败了。听到那声枪响,廖风更是被吓得魂不附体,连忙爬上骆驼逃跑。

他到底只是一个书生,虽然对鹰佛崇拜的五体投地,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他只是想让祝童在西京栽个跟头,让朵花成为鹰佛的信徒,然后与自己双飞双宿,据说天轮寺有一种双修秘术……

廖风研究历史多年,对那些曾经的阴谋诡计尤其感兴趣。

他根本就没想到,他只是一个索翁达活佛手里一颗有点分量的棋子,他所负责策划的西京行动,只是一个大局中的导火索而已;结果如何并不重要。只要祝童与马家对上了,就算成功。那时,王向帧即使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了。

可是,西京传来的消息大大出乎廖风的预料。

警方控制了一个姓秦的人,“神医李想”随着一队武警走了。内线已经确定,在这起案件中“神医李想”没有丝毫的嫌疑;倒是那个蓝湛江蓝公子,颇有点不清不楚的味道。

廖风被鹰佛展示在他面前的天轮寺丰厚的资源与人脉资源迷住了,其中就包括上海滩著名的钻石王老五蓝湛江。他曾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却没想到祝童不是个可按照常理测度的人。

祝童没有与马家对上,马格强却已经死了。

祝童并没有被拖在西京,而是带着一队武警赶来了。

劫持凤凰仙子的行动眼看也破产了。

曲桑卓姆请来帮忙的神秘马贼们,也没有按照他的计划,强行突进沙漠营地,把朵花抢出来,带到这里接受桑珠女活佛的祝福,成为天轮寺最忠实的信徒。

而在他眼里神通广大的女活佛桑珠,好像走火入魔了,要与那个女人比划神秘的新月轮。

坐在颠簸的驼背上,廖风苦苦思索着这一切是为什么。隐约之间,他感觉到一种疏离,似乎彼此的目标有差距。

廖风当然想不明白了,无论是在他眼里伟大的无限接近神明的鹰佛,还是神通广大的桑珠女活佛,他们所追求的都并非人间富贵或权势。

这是一种境界上的差距,天轮寺在廖风眼里是一个很重要的道场,是布天寺探入西部的一只脚。但在索翁达和曲桑卓姆心里,天轮寺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包括那些对天轮寺的信众们乃至他,都是随时可以抛弃。

“来了,他们追来了。”护持着廖风的两个喇嘛叫了起来。

廖风回头一看,当即目瞪口呆。

苏叶苏警官,带着一位年轻的武警从一片乱石堆中冲过来。

在廖风印象里,苏叶可没现在这般的飒爽英姿,那身手,简直比桑珠活佛还要高明几分。

一位喇嘛抽出短刀,狠狠地刺向廖风坐下的骆驼。

骆驼吃痛,嘶叫着迈开四蹄锋跑起来。

叶儿紧盯着廖风不放,猛然加速,越过两个喇嘛的拦阻,距离廖风不过数米之遥;似乎只要伸出手,就能抓到他。

两个喇嘛受命保护廖风,当然不会如此轻易放手。

他们是天轮寺的怙恃喇嘛,也就是护寺喇嘛,经历过艰辛的苦修锻炼,都有一身高明的密宗修为。

两只赤红色的降魔轮,就是他们的法器。

只不过,当他们刚举起降魔轮,想要抛出去阻挡叶儿时,枪响了。

矮个武警掏出shǒu • qiāng,没有鸣枪示警,而是直接朝两个喇嘛扬起的手臂开枪。

听到枪声,廖风更是不堪,吓得魂都没了。

这个时候他才开始后怕,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原来已经触犯了国家的法律;那是任何信仰都不可逾越的最高规则。

叶儿忽然觉得身体一软,刚才支撑着她的能量在快速消退;护花咒的有效时间,到了。

没有了护花咒,叶儿只能勉强运转蓬麻功,身体再次加速,一把扯住廖风,将他从骆驼上带了下来。

廖风脸朝下,惊恐地看着越来越近地面,那里是一方红色砾石的尖角,摔上去……

叶儿把廖风从骆驼上拽下来,已经没多少气力了。她眼看着廖风摔向砾石,心里着急,在他腰间踹了一脚。自己却滑向那方红色砾石的尖角。

身体一轻,廖风觉得自己又飞了起来。

他看到了一片洁白,紧绷的心放下了一点。桑珠女活佛来了!最后关头,桑珠女活佛救了他。

他知道自己现在大概被桑珠女活佛提在手里,虽然不太雅观,却总比摔个头破血流好。他偷偷抬起头,又吓得马上低了下去。他看到了祝童,以及他怀里的女警官苏叶。

“你用不着这么拼命,他……比不上你的一根头发。”祝童轻轻揽着叶儿,低声说。

叶儿受伤了,伤在背部。祝童追着曲桑卓姆,还是来晚了一步。他眼看着叶儿为了救廖风,背朝下摔到了那方红色砾石上,心痛不已。

“你……”祝童盯着曲桑卓姆;“女活佛,你累了,留下吧。”

“如果我说不呢?”曲桑卓姆提溜着廖风,向前一送;“把他留给你吧。”

“在上海紫霞庵,我曾经说过。有些事可以再一在二,没有第三次。这是第三次了。”

祝童看也没看被丢在他脚下的廖风,说着话,抱着叶儿缓步走上来。

曲桑卓姆脸色发白,浑身上下空荡荡的。这种感觉,只在面对鹰佛索翁达的时候有过。可祝童,这个小骗子,什么时候变得能与鹰佛比肩了。

“嘭!”的一声,曲桑卓姆抱着胸倒在地下。

祝童栽她胸前踹了一脚,这一脚,正踹在她气机凝聚的节点上,将她从高高在上的女活佛,踹回原形。

(十天连更,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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