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特约嘉宾(下)

祝童真的没时间了,他对蝶姨说自己有要紧事要办,就匆匆离开了。

来的时候谢家辉派的车,回去就只好打的了。

还好,这附近虽然幽静,等活的的士却不少。

坐上车,祝童看看手表,距离九点只差半小时了;不禁催司机开快些。

还好,这座西部都会城市没有上海那么奢靡的夜生活,路上的车并不多。赶到酒店大堂,时间刚刚好。

万家生佛一向守时,王向帧的助手与三位官员同样更是提前一步在房间等着了。

这样的饭局最不缺的就是山珍海味,顶级名酒;有的人乐此不疲,比如那位相貌堂堂一派官像的交通厅常务副厅长;对美食就很有研究。

常务这两个字,是他带来的办公室主人每次称呼都用重音强调出来的,副字倒是给省略了。

他还特别介绍,巴常务厅长主管高速建设,很重视省长介绍来的客商,一定会无条件贯彻省长的指示,无论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商量。

巴常务厅长也显得很务实,他最关心的不是万家生佛能筹集多少资金?准备修那条规划好的高速公路。巴常务厅长关心的是万家生佛的人脉,他表示省里正准备成立高速公路公司,争取能在两年内上市。

这一来,祝童明显能感觉到万家生佛有精神了。虽然大港商贸名下也有两家上市公司,他们还是几家上市公司的大股东,但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能成为一家政府发起的拥有巨大资源的公司的初级投资者,比出资修一条高速公路要强太多了。

第一次见面,只是彼此熟悉一下,交换一下大致的意见。在双方的共同努力下,气氛很快就趋于和谐了。

可巴常务与万家生佛谈笑风生,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找到了一个共同的朋友。祝童听了一会儿,知道他们共同的朋友是北京某媒体的副主编,但怎么听都觉得那都是个专为巴常务这样做梦都想升官的人服务的皮条客。

又听了一会儿,才明白了:副主编背后是的大人物是那尊佛。

那尊佛最多到今年底就会退位,副主编也随之有了改换门庭的意思,不知怎么活动了一番,与范西邻勾搭上了。

就在上个月,副主编带着一帮记者来本地采访,名义上是为了宣传西部大开发;实际上是想试探王向帧的态度,有没有投靠的可能。

听巴常务的意思,副主编开始在这里混得还算颇有人缘,可算是与本地官员打成一片,很是享受了一番贵宾级待遇。

后来好像是因为副主编有此喝多了,说了不该说的话,王向帧让秘书去找他谈话,副主编第二天就灰溜溜地走了。

巴常务与万家生佛把这个话题当成酒桌上的一个笑话,祝童明显感觉到,巴常务厅长对他有所图谋。

索然看起来并没有特别热络,字斟句酌间,很是在意他的反应。酒过半酣,巴常务逐渐放开了;开始缅怀过去,很有漏*点地介绍自己的从政经历,如何从一个偏远山区的放羊娃,成长为一名还算合格的国家干部的。

万家生佛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不自觉地开始给巴常务厅长敲边鼓。原来,这位巴常务厅长还是位学养深厚的经济学博士。

祝童知道,人家的这番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而是希望能借他或者那位一直表现的很低调的、王向帧派来引见的助手的嘴传递到王向帧那里。巴常务看上去不到五十岁,还有上升的野心。加深领导的印象,哪怕只有一丁半点,也就心满意足了。

这就有点奇怪了,朵花的凤凰基金可算是声名在外,这些人难道不知道最好的渠道在那里吗?

除了王向帧和范西邻,祝童与高级官员接触的机会并不算多。在他看来,能做到厅级位置的个个都是人精,所以他的话并不算多,但应付起这样的局面也算不得困难。

巴常务介绍起本地的风土人情,特别推荐了位于戈壁边缘的天轮寺。说在一千多年前,那块地方曾发生过一场影响深远的战役,有十几万战士在那里厮杀,死在那片土地上的竟有数万人之多,流淌的鲜血把戈壁滩染成了红色,从此得名红戈壁。

之后的一千多年里,无论是当地土著还是远房迁徙来的游牧民族,都很少踏足那片红戈壁。最特别的是,生长在红戈壁的胡杨林的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会发出红色辉光。传说,那是战士们不屈的亡灵在挥舞战旗,召唤伙伴支援。

总而言之,巴常务说,关于红戈壁的传说与灵异事件层出不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那里都是一块禁地,连最吃苦耐劳的骆驼也不肯轻易踏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位来自藏区的喇嘛在红戈壁最高山岗上修了一座小庙,并长住那里传播佛法、潜心修行。随着时间得推移,天轮寺的香火逐渐旺盛。人们认为,道行高深的喇嘛们已经驱散了游荡在红戈壁的幽灵。天轮寺也经过一次次扩建修缮,成为一座占地数十亩,由红戈壁独有的红石垒就戈壁名寺。

去年冬天,天轮寺活佛辛格纳布修行圆满,回归西方极乐世界。隔了三个月,天轮寺的喇嘛们从藏区请来一位女活佛,名为桑珠活佛。

天轮寺大喇嘛松曼说,桑珠活佛为天轮寺第十二世转世法身,作为辛格纳布活佛指定的继承人。

说起女活佛,巴常务显得有些激动,他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一只小巧紫金**,说这是他从天轮寺请来八宝护身金轮。

举着紫金**,巴常务与几分钟之前前判若两人。不能说是口若悬河,赞美的词汇只华丽流畅,却也远超他刚才得到水准。

听着听着,祝童忽然觉得这位女活佛他应该认识。他盯着巴常务的紫金**看了一会儿,问:“我能看看吗?”

巴常务迟疑了一下,才小心的揭开系在西服内侧口袋里的五色丝带,双手捧着紫金**递到祝童手中;不放心地说:“李先生请看,桑珠活佛曾嘱咐我,八宝护身金轮降魔驱邪、保佑平安,并有诸事安顺之功德。活佛用大神通将五部贝叶密经加持在里面,需要用心供养,不得到处炫耀轻慢渎玩。”

祝童点点头,仔细看着这只被巴常务视若珍宝的八宝护身金轮。

金轮拇指大小,为椭圆形,并非真是个轮子形状,而是呈火焰状。下部有个小巧的手柄样的东西,轮体被蓝色条纹分割为八个区块,每个区块里都雕刻有一个藏传佛教的吉祥八宝。与别的藏传佛教法器不同的是,紫金**中心,是一只白色玉石质地的展翅雄鹰,雄鹰下边是一朵盛开的莲花,以六字箴言向雄鹰礼拜。

曲桑卓姆,鹰佛。祝童心里有了计较。

白色雄鹰代表着布天寺的鹰佛,莲花代表曲桑卓姆。祝童不知道五部贝叶密经是什么,想必是为了敛财编排出的噱头。但那莲花中心的绿松石里,确实有一丝曲桑卓姆的信息。

这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如同画家欣赏朋友或大师的作品,能感觉到特别的信息一般。

巴常务为了得到这只八宝护身金轮一定花了大价钱!

感受着紫金**沉甸甸的分量,祝童又有了发现。

“这是木头?”

“赤金根。”巴常务颇为赞赏祝童的眼光。

“能说得详细一些吗?”

巴常务认真地说:“天轮寺所有的建筑都不使用大地之上的木材,只用生长在地下胡杨金根。千年血胡杨的根质密坚固,重愈黄金,像这样呈赤红色的十分稀少,价比黄金。天轮寺大殿上供奉的地藏王菩萨金身就是用胡杨金根雕成,那是一截无比珍贵的紫金根。忘了介绍了,并非所有的血胡杨都生有金根,金根也分为三等。最差的是黄金根,红戈壁上五百年龄的血胡杨树根,有十分之一的可能会生出黄金根。第二等是赤金根,也就是雕刻这只护身八宝金轮的这种。只有千年龄的血胡杨,才有百分之一的可能生出一、两段赤金根。最尊贵的是紫金根,不用我说你们也能想到了,天轮寺的地藏王菩萨金身就是用一段紫金根雕刻成的。寻常人根本就不可能找到紫金根,运气极好挖到一截,这一辈子就怎么也不用做了。

“第一世天轮寺活佛,用了十年的时间踏遍红戈壁寻找,找到后用了十年的时间从地下百米处挖出一段十米长,三米粗的紫金根。得到了紫金根,一世活佛远赴拉萨,请来藏区的极具功德的匠师,又用了十年才将紫金根雕成菩萨金身。据说那紫金根是一位王,八位将军的灵魂居所,最强壮的汉子用最锋利最坚硬的刀斧全力劈砍,只能在那段紫金根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并且过上一夜,那痕迹就会自行消失了。只有身具无上神通的活佛,才能降服那些幽灵,只有最虔诚的喇嘛才能用刀斧切开赤金根。地藏王菩萨像完工的那一天,天降祥瑞,红戈壁上百花盛开。也就在那一天,两位活佛耗尽了心力,双双回归西方极乐世界。”

“真神奇啊。”听完巴常务的讲述,众人啧啧称奇。

万家海有心把赤金根拿在手里感受一下,但是碍于巴常务刚才的表现,知道自己与祝童相比,似乎还没那个资格。

盛福摸着下巴,精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祝童手里的赤金**,忍不住问:“巴常务厅长,您为请这尊护身八宝金轮,给天轮寺供奉了多少钱?”

“如此珍贵的法器怎么能用钱去算计!”巴常务不悦地说,伸手想把赤金**拿过去。

祝童却没有配合他的行动,而是笑眯眯的说:“我也很想知道啊。”

“别误会。”祝童看巴常务脸色难堪,又道;“听您介绍,我们都想去天轮寺请一尊这样的法器护身。您也知道,我们远道而来不懂规矩、没有门路。您应该能理解吧?”说完,才把赤金**递还过去。

“理解,当然能理解了。”巴常务拿回赤金**,十分小心的放回西装内侧口袋里,道;“天轮寺的护身法器一向很有名,不只是你们,好多有身份的人专程从北京、上海来赶来,就是希望能请一件天轮寺的护身法器。我这件……“巴常务沉吟片刻,头侧向祝童,低声道:“您知道,我身为政府官员。”

说到这里,巴常务顿住了。

祝童也侧过头,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很理解您,巴厅长。可这种东西……您必须说明白;没人说事的话当然算不得什么,如果有人对您有看法的话……嘿!您应该明白,您既然能坐到现在的位置,一定是位党员吧?套一句格式化用语,您的成就,除了您自身的努力,更多是党多年培养的结果。”

巴常务脸色一变,紧接着问道:“您是……”

“我只是个中医,对您的宗教信仰并没什么看法。只不过对天轮寺有点好奇啊。”祝童坐直身体,呵呵一笑;“盛先生刚才问了您一个问题,您还没有回答呢。”

盛福尴尬地笑笑,知道自己问了一个很不恰当的问题,且被祝童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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