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童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开始萌芽,可以肯定的是,从红云金顶下来后,他再也不是以前的小骗子了。
半翁接着说道:“接下来有很多事要你担当。江湖酒会十二年一次,这是第一个要改的。大家的意见是五年或四年一次,酒会召集人的任期也要改为四年或五年为一界。东海投资名义上属于江湖道各门派,可是如今只有三品蓝石、七品祝门与八品兰花的资产比较清晰。如何界定各门派的股份与权利义务,也需要你来做。最要紧的事还是保证五品清洋与四品红火退出八品江湖不要出太大的fēng • bō。他们应该得到补偿,红火的汽笛不会太贪心,一笔钱就能打发了。清洋家的事有点麻烦,还有替补进来门派,都不会轻松。今年重阳节将在华山举办江湖酒会,所有的事都需要在酒会前与各派达成共识。”
“为什么要补偿?”
“因为他们曾经是江湖道的一员,因为你将管理的东海投资里,有他们的前辈留下的财产。你是下一代的杰出人选,江湖道需要在你们的手里发扬光大,这些问题必须处理好。你们没有经历过过去的江湖,你们可以不尊重传统,但一定要尊重历史。汽笛开价一亿,江家根本就不同意退出。要进来的有三家,汉水尹家、石旗门、神石轩。特别是神石轩。决定权在你的手里,要慎重啊。端午节有个交接仪式,那时你所有的疑惑都会有答案。”
“神石轩?”祝童有点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在他的印象里,神石轩一直很低调。
补偿五品清洋与四品红火,他已经想明白。三品蓝石用来支持江湖道的资金里有他们的一部分,龙帮系的基础也来自这里。蓝家当初带走的那些钱里,他们所占的份额相当大。那个时期是四品红火与五品清洋的黄金时代。
汽笛的要求很好满足,一亿根本不可能,估计他的心里价位在三五千万。如果按照祝童的心思,就是一分不给也没什么。麻烦的是五品清洋,烟子比江小鱼难缠多了。让她满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说不得,还要有一场不可避免的fēng • bō。
现在,如果有别的选择的话,如果不是母亲祝红,祝童一定会更坚决的退避三舍。这一届江湖酒会召集人明显是坐在风尖浪口上的受气包,一个出力不讨好的得罪人的角色。
“我和桐山此次来巫山要做一件事,江湖武校已正式更名为江湖文化研究院,将与道宗和金佛联合举办一场江湖文化研讨会。我们已经邀请了国内十大武术世家的代表,八品江湖各派也会派人参加,时间是五月十五日。届时,江湖文化研究院的第一批学员共七十六人会在这里进行一次交流性质的擂台赛。”半翁话看祝童半晌儿没说话,继续道。
祝童目光一闪,一时间理不清爽半翁话里的意思,很快他就明白了,眼前这个老人在他眼里的形象更加高大而伟岸。
半翁真真是江湖最后一个侠客,蓝湛江可说是在他眼皮底下长大的,在一切都没有明晰之前当然对蓝湛江比较偏爱,对祝童的淡漠可说是脾气使然。可当祝童被确定作为江湖酒会召集人之后,半翁马上就坚定的站在祝童一边。
在文峰观举办江湖文化研讨会,实际上是半翁利用自己的影响对祝童这个新任江湖酒会召集人的支援和造势。有多少人来还在次要,有了半翁的态度,江湖各派就不得不放下自己的小小算盘。
另一方面,举办文化研讨会历来是地方政府的最爱,特别是巫山这样的旅游城市。羽玄真人与地方政府办文化周与的签字仪式还有点半遮半掩的意思,半翁这样做等于公开站出来向江湖以外的各方人士示威,力挺祝童。
“你有什么建议?”半翁问。
“研讨会不太合适,应该叫论坛。别的都挺好。”祝童不能也不该提出什么建议,但不说点什么也不合适。
半翁满意的点点头,道:“蓝先生还有话对你说,我就不多唠叨了。文峰山已成众矢之的,你必须离开尽快离开。你身上寄托着大家的希望,有太多的责任要去担当,有大多的事情要你去做。离开这里后,不管你想做什么,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我记住了,今天晚上就走。”祝童用力点点头。
“你一个人走。”半翁又说;“晚上十点,阿强的快艇在下面等你。道宗水长老明天到,他是竹道士的师父,精研修神秘法多年。由他照顾苏小姐,你放心吧。”
“半翁,我不能抛下她。”祝童犹豫片刻,咬牙道。虽然他水长老是竹道士的师父,可弟子卓越不代表师父也厉害。竹道士飞升时留下个沉入梦境的柳伊兰,水长老并没本事唤醒柳伊兰。祝童唯一相信的只有母亲祝红。
半翁皱着眉头,道:“你要明白如今的状况,外面有人要抓你;有人在暗中窥视你想看你倒霉,遇到合适的机会,他们会毫不犹豫的落井下石;你知道尹家重出江湖意味着什么吗?五品清洋是明面上的对手,四品红火的汽笛也巴不得看到你出事好浑水摸鱼。此处是巫山,周围不是山就是水,在过去,整个长江都可算是清洋家与红火的地盘。前天汽笛到苏州来拜访我,他说自己累了,神钩王寒无意接下红火的摊子,他知道红火的命运已不可改变,有意将四品红火并入五品清洋。我相信汽笛是迫不得已,背后是空想大师在施加压力。在这种情况下,你自己走尚有危险,带上她,你走得脱吗?你身上还有伤,孰重孰轻,往仔细思量。不要为了一时冲动断送了大好年华。”
祝童很清楚尹家重出江湖意味着什么,五品清洋注定要被其替代,四品红火很明显要让位于石旗门,时间点就是重阳节的江湖酒会。烟子和汽笛都不会甘于被逐出八品江湖,他们联合起来在这个时候搞风搞雨很正常,目标当然是祝童这个将要出任江湖酒会召集人了。
他们并不是没有依仗,江小鱼和烟子父亲与汽笛都曾经托庇与一品金佛,雪狂僧更曾经是江小鱼和大火轮的师父,而李颂汉,是无畏大师的俗家弟子。且不说他们从金佛那里学到了多少东西,重要的是这份渊源很是耐人寻味。
汉水尹家不用说与道宗之间关系匪浅,无论他们之间有过什么过节,可以想见的是,在未来的八品江湖中如果有什么纠纷的,汉水尹家只会与二品道宗站在一起。
祝童之前并没有想明白烟子如何会于李颂汉扯上关系,半翁的这番话点醒了他。
如果说新的江湖道是一家现代企业的话,祝童将是各方面承认的总经理,而半翁就是董事局主席。八品江湖各派的掌门人加上那几位江湖长老是董事局成员。
只不过按照实际投入资本计算,在这个企业里,不甚起眼的蓝家占的股份比较大,偏偏三品蓝石走的是中间路线,石旗门很可能成为他们的代言人。
在这种情况下,多一个席位都至关重要。一品金佛不会乐见清洋和红火黯然出局,哪怕只留下一个也是好的。
只是,局势发展到现在空寂大师实在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寄希望于时间。
如果祝童忽然死了,或者出了什么捅破天的事,江湖道会陷入混乱。为了维持局面,短期内八品江湖不会有太大的变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谁无法预料。
现在的祝童真的不怕五品清洋或四品红火的所谓高手们,即使是面对雪狂僧也不会有多少心里压力,除非是索翁达活佛那样的超级高手叶儿是他的唯一弱点。可是,叶儿的情况刚开始好转,叶儿正在接受他的身份,分开的话,祝童不敢想象会出现现在情况和意想不到的变化。
“请您原谅,祝门弟子的别的稀松平常,这点伤病算不得什么。叶儿的病正在恢复中,孰重孰轻,我无法选择。我必须带她一起走。请半翁放心,曲奇是逍遥谷杰出弟子,我也不是泥涅纸糊的,除非是索翁达那样的高手来,别的人……哼!明里来暗里往,占不到便宜。”
祝童为了让半翁放心,伸出右手,目光灼灼的看着半翁。
半翁看劝不动他,深吸一口气握住他的手。
数息之间,半翁催动真气攻过去。第一股第二股还留有分寸,怕真伤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骗子。
岂料,两股真气进入祝童经脉,如泥牛入海再无任何消息。
半翁心里腾起怒火,面泛红云凝聚起一股浑厚的真气排山倒海般压过去。
如果是真正的动手的话,半翁到底年纪大了,精气神都有所倦怠,也许还不是秦可强的对手。可他修炼的一生的修为到底深厚五比,最适合这样的切磋。
祝童胸口三起三伏,肩膀晃了了,脸色瞬间红胜桃花,退后一步才轻轻抽回右手。
“你这是什么功法?”半翁怔怔的看着祝童,似乎在看一个怪物。
“我也不知道。”祝童努力平复下被半翁冲击得紊乱的内息,咬牙答道。
“不是蓬麻功,祝门……不是逍遥游……不是……也不是碎玉功。祝童,你从哪里得来这门功法?修炼多久了?”半翁眼中精光连闪,他的内息撞到祝童体内的血球,竟然没占到什么便宜。偏偏,他能感觉到祝童的修为实在算不上高明。
“有几个月了,从梵净山红云金顶下来,它一直在害我。”祝童很辛苦的回忆着。
红云金顶迎战索翁达活佛之后,祝童在第一个月可算是个完完全全的废人,蓬麻功被破去,经脉伤得七不沾八不连,内息也是混乱不堪。
当时的血球只是一股护佑在他胸前的精纯无比的真气,祝童也不知道它从哪里来?来自谁?能肯定的是,那股真气与索翁达活佛没关系。
随着时间的推移,老骗子耗费修为以术字替祝童疗伤,强行冲开了手少阳一线经脉;祝童一边催动蝶神疗伤,一边努力恢复蓬麻功,开始还算顺利,很快就遇到了瓶颈。
辛辛苦苦修炼来的每一丝进步都在壮大着这股真气,蓬麻功的进境只能用龟速来形容。
直到在游艇上遇袭时刻,祝童借助于叶儿破入蓬麻初境,那股真气也随之进化,直到如今的局面。
“它……有竹道士的气息。”半翁迟疑着说。
祝童双眼瞪得溜圆,脑子里波涛翻滚,一时呆住了。
半翁并不敢肯定,这样的说法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半翁与竹道士有过一次切磋,那时竹道士也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不得不用最本源的修为硬抗半翁的势压。正因为如此,才在半翁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记。
“竹道士!半翁,您能确定?”祝童抬头看看天,汗毛倒竖,冷汗如长江之水,从浑身数不清的汗腺内喷涌而出。
“不会错,竹道士没有抛下我们,他……在哪里?”半翁也开始仰头看天。
那个世界实在是太过玄妙,去过的人都不曾回头,没去过的,如何测度也想象不到那究竟是天堂,还是地域。
天上飘散着绵绵细雨,此刻的雨雾在祝童眼里仿佛满天的星星坠落凡尘。
巫山再也不是穷山恶水,祝童看到深处,景致逐渐虚幻,神女峰似化身为洒脱清俊竹道士,以悲怜的眼神静静的注视着他们,注视着文峰观,注视着文峰山乃至滔滔大江。
“天地间,有无掌控一切的神仙?”半翁一句话,将祝童从幻境中拉回。
山还是那座山,雨丝已久在无声飘落。
“神应该有,仙……”祝童感到自己的语言是如此的贫乏,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描述刚才的感觉。
“隆隆……”云深处滚过几声闷雷。
半翁注视天际良久,身躯猛然一挺,似乎感应到什么,迈步走向悬崖边际处。
祝童急忙伸手拉住他:“半翁,您老小心脚下。”
半翁与祝童一样惊醒过来,表情奇怪得似乎正忍受着一种无可言状的痛楚,愣了愣神方意兴阑珊地说:“罢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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