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祝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对人下蛊,用紫蝶替人治病他已经很熟练,用来要挟竟然成为一个新课题。
他已经斟酌了一会儿。重要的不能让紫蝶太活跃,它应该在雷曼体内处于半休眠状态,位置也很讲究……
“如果感觉不适,请尽快来中国找我。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您的私人医生。”
处置好紫蝶,祝童起身握住雷曼的大手,殷殷叮嘱着。那样子,真和一位医术精湛的医生对待病人差不多。
十一时十五分,弯流豪华商务包机腾空而起。
祝童与叶儿坐在一起,陈依颐陪着钱老坐在公务舱的另一边,于蓝和曲奇在祝童身后。
“你们刚才达成了一个协议。”东京湾消失在机翼下,叶儿问。
祝童正安抚蝶神克服高空不适症,不在意道:“不算什么协议,雷曼先生想要挽回影响,渡边俊是他唯一的选择。雷曼是个心胸狭隘的人,我想,这次对他的伤害也许太大了,如果能借这个机会改善一下彼此的关系,无论对我个人还是对福华造船来说,都没有坏处。”
“你想过别的吗?”叶儿转过身,清澈的大眼睛里有些许的不安。
“别的?”祝童不明白叶儿要说什么。
蝶神依旧不适应高空飞行,搞得祝童脑子有点晕。
“你考虑过是非吗?在你的世界里,利益与公平正义相比,孰重孰轻?”
“我没想过。”祝童老老实实的回答;“也许我从小就生活在一个……你不好理解的环境中,那是个强者为王的世界。公平正义,弱者更喜欢使用它们。”
“可是,那个世界正在离去。”叶儿反握住祝童的手,柔声道:“我不太理解你们的江湖,但我认为,那里也有正义和公平。不只是弱者需要,你算是江湖道中的强者吧?你想得到什么,很少会用拳头。”
“我算不上强者。”祝童心虚了,叶儿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些?
“李想或祝童,对我是两个人,也是一个人。以前,我感到困惑的是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你。现在,我想清楚了,我爱的是你,无论你是谁都不重要。你想过没有,我们如果在一起……我是说,孩子和女人都是天生的弱者;如果一个社会没有最基础的公平与正义,最悲惨的就是他们。”
“你说的情况很少出现。”祝童被触动了,虽然这种触动很微弱。
“你和雷曼先生之间的协议,应该考虑要另一个人的感受。渡边俊还是个孩子啊。你这样做,对他不公平。”
“对渡边俊来说,他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和老虎伍兹一样的高尔夫球星。只有给他足够的支持,谁捧都是捧,没有本质的区别。也许跟着雷曼这样的大人物,渡边俊的前途会更加光明。”祝童说。
“不一样。”叶儿坚决的说;“这两天我和他谈过几次。渡边俊有很强烈的自尊,他不喜欢雷曼,他害怕那样的人。他是那么相信你,甚至崇拜你。你这样做等于抛弃了他。”
祝童一时默然,心想,在这件事上也许自己真的做错了。他从来没想到过渡边俊对自己的感觉,在他看来,渡边俊只是一件用来对付雷曼的工具。事情已经结束,渡边俊与他之间的联系自然而然就划上了句号。
“我做不了许多。叶儿,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不可能担负起太多的责任。”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有一颗善良的心,可是很少表现出来。我只希望你今后做事能多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社会需要公平,需要有责任的人去承担应有的义务,维护社会的正义。”
“那是你的责任,不是我的。我不是警官。”祝童开始打岔,这样的谈话对他来说是折磨。
“社会由一个个人组成,每个人都应该为它付出努力。多一点爱和美好,我们的生活就会好一点。”
“但是,社会有政府在管理,你说的那些正是政府的责任和义务。叶儿,世界是多面的,雷曼、田旭阳、还有那位勋爵,他们的世界里哪里容得下爱和美好?与他们打交道,稍微善良一点的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你才那么粗鲁?”
“粗鲁?!”祝童没想到自己给叶儿留下的是如此印象,愣住了。
“是粗鲁,你从来就没想过要靠正常手段去解决问题。”
“那是因为,那些问题靠正常手段根本解决不了。法律或规则,有用吗?”祝童倔强的说。
话题又要陷入沉重,甚至要引发一场争吵,两人都默然。
祝童心里不好受,捂住叶儿的手:“叶儿,我们不需要吵架,特别是不要因为那些人而伤感情。从现在开始,他们的世界与我们无关。”
他想,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叶儿是那么善良,她应该生活在一个美好的世界中。
叶儿也感受到祝童的心思,柔声说:“你希望我辞职,是吗?”
“只要你喜欢,做什么都好。唔,刚才你说到孩子,好叶儿,你愿意嫁给我吗?”
“谁说的?”叶儿微红了脸,把头扭向舷窗方面。
“也许,我们不会有孩子。”祝童艰难的说;“是我原因,你能接受吗?”
“只要我们在一起,有没有孩子都可以。”叶儿没有转身,把头靠在祝童肩上。她不知道祝童为什么说可能没有孩子,此时此刻,也不想问。
“你和井池雪美小姐之间有一份协议。”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她知道,是吗?”
“按照那份协议,如果我和你之间有孩子,就要……就要和她结婚。”
“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叶儿漫声道。
这个话题是如此敏感,祝童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好,转头看向另一边。与井池雪美之间纠缠不清的麻烦完全是他自己惹来的,真的与叶儿无关。可是,如何从纠缠不清中脱身出来?小骗子自诩聪明过人,到现在为止还没找到好的办法。
叶儿也在想,想起那天井池雪美闯来“捉奸”就想笑,无奈,心里更深处涌出的苦涩让这笑变成了苦笑。
祝童有个很好的习惯:自我反思。
他时常会在一桩生意结束后询问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决定?有没有更好的选择?
如今他在想,自己是真的被井池雪美和威尔逊夫人刻意营造出的形势所迫?还是沉迷与危险而富有挑战性游戏中,想要证明自己,而主动跳下去接受挑战?
没有一个很明晰的答案,或许二者兼有吧。
好一会儿,叶儿才调整好状态,问:“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祝童想要将叶儿揽进怀里,无奈宽阔的航空席不允许更亲密的动作。
“就要到上海了。”
“是啊,就要到上海了。”祝童重复着叶儿的话。
“有什么打算?你真的要退出吗?”
“福华造船已然成局,该做的我都做了。下面都是具体工作,我留下来毫无意义,也许还要给人添乱。我想,是回到海洋医院,还是别的地方?这个漩涡,越早离开越好。”
叶儿看到祝童的眼光在陈依颐身上转了一圈,奇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什么,叶儿,你坐过去一会儿。我和陈小姐商量点事。”
祝童正要对陈依颐发出邀请,耳朵被叶儿扭住,他只好投降,说:“好叶儿,我真的没打什么鬼主意。是这样,我想用我该得到的奖励,和陈小姐换一样东西。”
“换什么?”
“一家医院。我答应过你等福华造船有了结果就回去做医生,现在看来,海洋医院一点也不比福华造船简单。”
“你想要陈小姐的医院?”叶儿大吃一惊。
“海洋医院内部错综复杂,我希望接下来的时间别太累,能好好的和我的叶儿守在一起过日子。”祝童很耐心的解释着。
更重要的部分他没有说,东海制药的几种新药已经开始上市,祝门的资金压力有所缓解,祝童也不需要大笔现金。在上海收购一家医院,是七品祝门未来发展的需要,也是祝童的需要。“神医李想”明显不符合他的规划,想要在上海滩立足,小骗子需要一个合适的新面具。一家医院的院长,到哪里都有面子,且比较低调。
祝童拥有福华造船百分之一的股份,还有额外的百分之一的期权。
期权部分按照股市计价,如今价值大概在一亿人民币左右。前期,祝童从范行长那里贷款两次,共计一千万,如今已然花的七七八八。余下的部分,叶儿已然按照祝童的意思制定了一个分配计划。福华造船联络处与筹备处的所有职员,按照贡献大小和职位高低,都将得到一份丰厚的回报。
股份的价值就不好说了。如果祝童找万家生佛或无情大师要求变现,价钱根本不是问题。
即便如此,在这个阶段用福华造船百分之一的股份还不足以交换陈依颐名下的那家崭新的医院,祝童也没打算完全拥有那家医院,他知道只要自己开口的话,陈依颐一定不会与他讨价还价。
“李想,你当初的理想呢?”叶儿若有所思的问;“我们曾经买过一套房子,还记得吗?你说: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我那时只会哭,我不知道,我的爱人这样说不是在安慰我,因为对于你来说,钱从来就不是问题。”
“叶儿,你相信我吗?”祝童感觉事情严重了,拉过叶儿的手。
叶儿没说话,只用清澈的眼睛看着他。
“钱买不来爱情,多少钱也比不过叶儿的一个微笑。那个时候,我身上的所有钱加起来也许能在上海买一套还算能住房子。后来发生了好多事,这些钱……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忽然会有如此多的钱。我向你保证,现在所有的钱都是干净的。有了那家医院,我就可以帮助更多向苗苗那样的孩子。叶儿,我们要在上海生活,要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如果你感觉不好,我可以把它们捐给凤凰基金。”祝童脑子有点乱,说着说着忽然兴;“你决定吧,我无所谓。钱对我来说真的无所谓,只要叶儿开心。”
“你真的这样想?”叶儿被感动了,没有哪个男人会如此洒脱。
祝童点点头:“我当初的理想,是有一个配得上你的身份,安安稳稳过生活。”
“现在呢?”
“只要你愿意嫁给我。”
两人久久凝视着,浓浓的爱意流转往复。
“我去叫陈小姐。”叶儿受不住,红着脸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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