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雾里行船(下)

如果是一个月前,祝童还不至于如此狼狈,连出招都不能。

现在,他可算是半个废人,身边还有叶儿……

祝童算算手上的筹码,发现自己几乎毫无胜算。

叶儿没有什么技击经验,一旦引发争斗不添乱就不错了;要命的是,不知隐藏在什么地方的江小鱼随时可能控制住她,那样的话,自己只能屈服。

唯一的变数是,对方的反应证明,大火轮或江小鱼不知道自己因为与索翁达活佛那场争斗,如今几乎是个废人。

想到废人,祝童脑子里灵光一闪,冒出个十分危险的主意。

大火轮不是傻瓜,很快就能看出祝童的深浅,并且随时可能出手。

祝童反手搂住叶儿,在她背上写出一行字:坐下,勿言。

叶儿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还是听话的坐下。

祝童站起来,左手摸出神传琥珀攥在手心,右手捻着凤星毫,一步步朝大火轮发出最后声响的位置走去。

大火轮也正在无声的向祝童移动,他的动作很小,几乎微不可察。

祝童毫不掩饰的动作让他有了片刻的狐疑,很快,大火轮就放开一切,豹子般从地面窜起;左手轮刀,右手挥拳,同时击向祝童。

这两招都可虚可实,大火轮最顾及的是祝童风一般快捷的身法以及神秘莫测的祝门玄功,在发出攻击的同时留有后招,打着一击不中即马上逃跑的念头。

可是,祝童根本就没有躲闪,只是侧了侧身体,甚至还向他的右拳移动了一些。

“嘭!”一声闷响,大火轮的右拳实实在在的击中了祝童的肩膀,左手利刺变成虚招,从祝童肋下划过。初春天气,祝童因为体虚穿得比较厚,水刺的锋芒只划开一道三寸长的口子。

大火轮乎不敢相信自己会有如此好的运气,他的拳峰能感觉到对方骨骼的颤动。几乎同时,他感觉到拳峰被刺了一下,一股寒流顺着手臂传递到体内,很快就消失在膻中穴周围。

大火轮以为这是祝童护体真气被击散产生的自然反应,退后一步重新挥起利刺,直插祝童的咽喉。

祝童忽然倒下了,重重的摔在地上。

叶儿不知道刚过去的瞬间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到祝童沉重的身躯砸在自己怀里,忍不住低声shen • yin了一声。

大火轮是老江湖了,他毫不迟疑,马上抬起脚扫向祝童跌倒的地方。

这一下,正踢在祝童腰部,连带着,叶儿抱着祝童连翻几个跟头,如果不是被船舷拦着,他们很可能会直接掉进黄浦江。

“不许动,再动我开枪了。”叶儿不知那里来的勇气,把祝童护在身下。

对面有枪!大火轮楞了一下。毕竟,他知道枪的厉害。

祝童扶着船舷站起来,语含讥讽的说:“大火轮,你不是要杀我吗?哈哈,你完了,不管我是不是死在你的手下,你这辈子只能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浪迹天涯,随时装备应付江湖追杀;二是被警察抓住,那样的话,至少还能多活几天。”

“祝大夫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这点波折都承受不起?”又一个怪异的声音甲板的另一侧传来,隐在暗处的人不是江小鱼,他百般掩饰,口音里的川味是藏不住的。祝童已经感觉到他的位置,没有丝毫迟疑,挥手抛出一道黄芒。

那边快速移动的声音,隐在暗处的人微微摇头就躲过了这毫无劲力的暗器。祝门的东西,他还不敢轻易接触。

“瞧人家过的什么日子。锦衣玉食,美人游艇。你可曾想过,有多少江湖人为了讨生活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因为你千面独狼,现在,堂堂的江湖八派之一已可算名存实亡了。”

浓雾依旧笼罩着黄浦江,大火轮看不到叶儿手里有没有枪.只是,他对祝童的仇恨已经积蓄了很久,被隐身人如此一说,大火轮骨子里的凶悍之气爆发,狞笑着说:“值了,能拉着千面独狼一道下地狱,黄泉路上有个伴。到阎王爷面前也有得交代了。”

“啪!”一声清脆的枪响震动“东海骑士”号的甲板,原来,叶儿真的有枪。

叶儿站起来,拦在祝童面前:“我是警官,刚才是警告,再过来我真开枪了。”

“她不敢开枪,师兄,干掉千面独狼。这里是黄浦江,警察就是听到枪声,也不可能马上赶来。”

隐身人还在暗处鼓动大火轮,祝童哈哈笑道:“时间到,大火轮,你的胳膊是不是抬不起来了?实话告诉你,即使你明天就逃到国外,这辈子也只能在床上躺着了。不敢露面的朋友,你以为我刚才扔给你是什么?不妨感觉一下,是不是胸口发闷?很快,你就会舒服的要飞起来。”

“干掉他,别让他再捣鬼!”隐身人气急败坏的吼道。

叶儿手里举着一把精致的shǒu • qiāng,她虽然能感觉到有人在快速接近,却始终扣不下扳机;她还没有开枪伤人的经验。

大火轮也冲过来,祝童同样感觉到危险,在叶儿耳边苦笑一声:“不要勉强自己。”

说着,使出最后的力气,转到叶儿身前。

浓雾深处一片沉寂,祝童自小养成的直觉告诉他,对方正在迫近。

“把枪给我。”他伸出手。

叶儿犹豫着,枪代表着什么她很清楚,祝童根本就没有持枪的资格,如果由这只枪射出的子弹弄出人命来……

她咬咬牙,没有把枪给祝童,而是举起来冲天空连开三枪。

枪声震动了“东海骑士”号,黄海率先冲上来。

两只大功率聚光灯穿透浓雾,光明重新占领了甲板。

黄海看到,叶儿抱着祝童坐在船舷旁,甲板上空荡荡的。

“怎么了?为什么开枪?”黄海焦急的问。

“有人要杀他。”叶儿浑身颤抖,强自镇定着说:“快,打电话叫急救车,他受伤了。”

祝童虚弱的说:“没事,我死不了。我的东西,两根针,一块黄石头。帮帮忙,仔细找回来。小心!”说着,他忽然用出最大的气力,伸出左脚把踹在黄海膝盖处。

这次是蝶神感应到有人在快速接近。

到底身上有伤,使不出好大气力。黄海被踢的一趔趄,好在他足够机敏,顺势旋转着倒下身体。

即使这样,他还是没有完全躲过蓄谋已久的刺杀,一枚尖利水刺**他的肩膀。如果他不做反应的话,让枚水刺将刺进他背心,黄海这条命就算交代一半了。

“把枪给我。”祝童又一次伸出手,碰碰叶儿。

叶儿还在犹豫,祝童心里发冷,原来叶儿还是信不过自己!

黄海默默的掏出配枪,问:“他藏在哪里?你不能用枪。”

祝童指指船尾,隐身人藏身在船舷后,蝶神只能感觉到他的位置。

叶儿也感觉到祝童的失望,一时满腹委屈无从诉说,她的枪里只剩两发子弹,甩手对着祝童手指的方向扣动扳机。

船尾处传来一声shen • yin,一片乱响后,传来两声落水的声音。

“他走了。”祝童软下来,肩部的剧痛使他深吸口气;“让船尽快靠岸,我和你都在流血,坚持不了多久。”

“你就别说话了。”叶儿拿出手机,想要去搀扶祝童,却被轻轻躲开了。

“东海骑士”上有四位程震疆找来的保卫,他们跑上来快速搜查完甲板,没有发现任何人。

“黄海,你……不要动,慢点呼吸。你们!去把我的针找来,要快!”祝童凝视着黄海,他的脸色有点不正常的潮红,水刺上有毒。凤星毫被他抛出去引诱大火轮出招,龙星毫刺中大火轮拳峰,应该就在身边。

时间实在太短了,仓促间一位保安只找到了凤星毫。

祝童撕下黄海伤处的衣服,露出伤口。果然,水刺周围的肌肤泛出黑色。祝童肋下也被这枚水刺划开一道伤口,他自我感觉一下,也许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蝶神已经催动绿雾解去伤处的毒素。看来,这种毒药不算厉害,应该出自古老的江湖秘方。他身上比较重的伤处在肩膀,那里已经脱臼了,伤没伤到骨头还不好说。

“***,把它放到伤口里。”祝童对保安说。他没有再为难叶儿,她根本下不去手。

井池雪美和朵花跑出来,正要上甲板,却被一个保安拦下了。

陈依颐走过来,说:“让我们上去吧,雪美小姐需要看到李主任。”

保安还是不放行,叶儿出现在舷梯口,脸色苍白,勉强笑笑说:“陈总,李主任没什么事,你陪雪美小姐先回房间。如果不放心的话,一会船靠岸,你们可以去医院看望他。”

“所有人的人马上回房间,船上可能有罪犯。对不起,雪美小姐,平质先生,你们也要回去。我们马上要对全船进行搜查。”

黄海扶着祝童走过来,他们也是一身狼狈,脸色都不好看。

“雪美小姐,平支先生,对不起,让你们看笑话了。”祝童微笑着看着井池雪美:“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回去吧,明天上午……我不能去送你了。”

“先生,你一定要送我。雪美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上海。”井池雪美激动的要跑上来。

祝童伸出左手,摆了摆:“不要上来,这里很危险。朵花,陪雪美小姐回房间。”

井池雪美只好和朵花一起回房间,松井平志想要帮忙,也被婉言谢绝了。

“东海骑士”号缓缓驶出黄浦江,海风吹散了浓雾。

空中传来轰鸣声,一架警用直升飞机悬停在甲板上空。

祝童与黄海分别坐进吊篮,很快,直升机盘旋一周,向市区方向飞去。

黄海临走前已经指挥保安把甲板封闭起来,等待大队人马来做进一步现场勘测。

毕竟,在闹市区开枪是一件很严肃的事件,即使有合理的解释。

黄海要做出解释,叶儿也要承担很严格的审查。

黄海毫不怀疑叶儿说的是事实,祝童身上的伤和甲板上留下的一滩血迹也证明,这里曾经有一场激烈的较量。他自己也被人在肩膀上扎上只水刺,可是,他一个人相信代表不了什么,一切都要靠证据说话。

不好解释的是,中枪者是谁,他到哪里去了?

那时,“东海骑士”号正在黄浦江的浓雾中行驶,也没发现周围有别的船只。

杀手是怎么来的?又是如何离开的?

开枪了,一切,都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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