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福华造船筹备处完成了搬家,在“东海骑士”号上重新开始运行。
几乎同时,旭阳集团董事长陈依颐也把办公室也移到“东海骑士”上。
外界开始流传出一些隐含暧昧的猜测,说“神医李想”和陈依颐小姐之间有非同一般的友谊。这样说有一定的依据。
之前,有记者拍到“神医李想”与陈依颐小姐醉酒的照片,后来,两人甚至一起到金茂开房,并且整整呆了一夜。
并且,李想以前的女朋友苏叶小姐没有随他登上“东海骑士”,而是留在金茂大厦福华造船联络处。
有人甚至大胆猜测,“神医李想”已经结束了前一段感情。
几乎已经是福华造船筹备处和联络处对外发言人的宋中仞先生,对这些传言不加评论;他以三天一次的速度,持续对外发布着福华造船联络处与两家韩国公司合作的进展状况。
祝童对外界的传言同样没兴趣解释,他从登上“东海骑士”那天起就没有下过船。
Della第一个登上“东海骑士”拜访“神医李想”,祝童在宽大的办公室接待了Della一行。
这间船舱在“东海骑士”三层,原本是小型会议室。经萧萧精心布置,摆上全套高档办公家私,已经变成一间颇有气派的办公室。船舱正中间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沙盘,形象的标示出福华造船建成后宏伟景观。
与Della一道走进船舱有两个人,史密斯先生和曾经的无情大师,如今的永吉船务公司副总马廉宏先生。
祝童当然要做出很吃惊的表情,Della递来名片上赫然印着合联船舶上海办事处主任的头衔,无情名片上的头衔是,合联船舶上海办事处副主任。看来,松井平志和史密斯之间的谈判已经完成,合联船舶已经取代了以前的MT船务公司,成为福华造船的外方合作伙伴。
“老人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看来,在新世纪,老人的话也不能听了。没想到,两位竟然成买办了?”
“有人逼我放弃金菊花,没办法,我也要挣钱啊。”Della不无得意的笑着。
无情的回答很妙,他说:“我发现有太多的困惑,Della女士说功夫在诗外。她邀请我不妨走出去,多体验世俗的风雨,也许就能顿悟。”
史密斯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一屁股坐到宽大的沙发上,翘着腿:“亲爱的李,我认为你应该抓紧时间。因为你的缘故,福华造船已经拖延的太久了,这不符合大家的利益。”
“我也这么想,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今天就能签约。”祝童等萧萧送上茶水,也在史密斯对面坐下,说:“如果你答应我提出的条件的话,有关具体条款的谈判可以马上开始。我们的谈判小组已经开始工作了。”
“那是不可接受的,今后,Della女士将作为我的全权代表,有什么事,你可以和她谈。”史密斯用饱含爱慕的眼神看向Della;“她是位可爱的天使,我完全尊重她的意见。”
“哈哈哈哈。”祝童大笑起来;“如此的话,我想今天的见面毫无意义。Della,恕我冒昧,您和您的老板都走错地方了。您应该到金茂大厦,和福华造船联络处吴主任接洽。”
无情不懂英语,他对三人之间的唇枪舌剑插不上嘴。
Della恼怒的看一眼祝童,俯身在无情耳边说了句什么。
无情起身递给祝童另一张名片:“师兄,您不能太固执。有道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
“永吉船务公司副总经理。”祝童念着名片上的字,嘴角挂起嘲弄的微笑;“马先生,我只认识佛门高僧无情大师,你纵然有一千张名片,在我这里都是虚幻,没有丝毫意义。”
“你……”无情眼里闪出一丝寒光,不过,他很快控制住自己,低眉无声的念声佛;说:“李先生,我必须提醒你,MT船务公司完全可以寻找别的合作伙伴。”
“我们也有别的选择。”祝童看向史密斯;“史密斯先生,你的气色很不错啊。现在是春天,完全可以离开中国,到某个美丽的地方享受一次浪漫的假期。Della是上海滩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她既然已经成为您的代理人,完全有能力处理好所有的事情。你应该赋予她足够的信心。”
史密斯近期一直呆在上海,自从上次的教训过后,他根本不敢离开上海。祝童对他一直半真半假不冷不热,正因为如此,史密斯甘愿做这个城市的囚徒,也不敢再次冒险。
听到祝童说他可以离开了,史密斯露出狂喜的表情,问:“李先生,我的病真得好了吗?”
“你一直很健康。像牛一样健壮。”祝童讥讽道;又用汉语对两位代理人说:“我们已经互相认识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还要工作。Della,我曾经认为你是中国女性最完美的代表,美丽性感而又有自尊,成熟智慧气质华贵,丝毫没有轻浮的气息。马先生,师兄二字,愧不敢当。佛门历来讲究宽容和因果,一个人如果自甘堕落的话,不必寻找什么借口。他应该先想清楚因果。”
Della脸泛桃红,被祝童先捧后贬弄得心情紊乱,怒道:“你什么意思?这是纯粹的商业行为,不要扯到不相干的事。”
“既然你这么认为,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Della,你应该去和吴主任谈商业行为。我这里,不关心什么商业行为。我只知道,福华造船如果只是普通的商业项目。根本轮不到我坐在这里。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范老下午要来这里考察,我能否对他说福华造船是普通的商业项目呢?对不起,我很忙,请便。”
Della愕然,似乎陷入深深的疑惑之中。马上她就站起来对史密斯说:“对不起,我认为我们的合作缺乏必要的基础。从现在开始,我退出。”
“亲爱的Della;”史密斯吓了一跳,好容易请到一位神通广大的代理人,没想到被李主任两句话给弄没了;“如果您对……”
“纯粹是个人原因,与利益无关。李主任,请允许我说声抱歉。”Della脸色很不好看,说完就匆匆走了。
“您要走了吗?”陈依颐适时进来,正好送Della离开。
“二位,我真的很忙。”祝童不无嘲弄的看着史密斯和无情;“我必须重申一遍,福华造船不是儿戏。只要有诚意,谈判随时可以开始,但是,我不会在代理人身上浪费时间。”
史密斯只好很遗憾的告辞,祝童甚至连送也没送。
无情不该这么早就掀开底牌,在现在的阶段,他完全不懂生意场的规则。离开了金佛寺,他就变成个一钱不值的小丑。祝童既然不怕身份被揭穿,当然就不必应酬他了。至少在短期内,无情根本没资格做祝童的对手。万家生佛虽然贪婪,以他们的身份和局面,还是要维持表面上信誉。在擂台赛没有结果之前不可能**福华造船的漩涡。
他唯一有所顾及的是Della。
下午,范老果然按照约定登上“东海骑士”号。
表面的理由是感谢“神医李想”对他的病的尽心救治。但是,陪同范老一道考察的除了王向帧和向华易,还有两位相当级别的政府官员,和两家媒体的记者。
郑书榕作为范老的随行医生,第一次观察到师傅的另一个身份。他随身携带的皮箱里有一只钢制酒壶,范老喝下的每一滴酒都需要从这里得到。
范老在沙盘前听取了祝童和陈依颐一起进行的汇报,对福华造船表示出高度关注。殷切希望李主任能把福华造船的事做好,早日生产出大船,为国家建设做出贡献。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灿烂温度适宜。
范老考察过后对福华造船的近期工作相当满意,表示要在船上多呆些时间,让王向帧和政府官员及记者先行离开。
祝童在最高一层的甲板上摆开茶点和棋盘,范老与向华易两个老头子要下围棋。
陈依颐不懂围棋,在一旁小心伺候客串服务生。
向华易要求李主任动手泡茶,说他泡出的茶有滋味。
祝童笑笑,从新打水添碳,为两个口味很叼的老人泡制茶水。
范老的棋艺与向华易水准相似,风格迥异,正是一双好对手。
向华易棋风厚重,落子趋于保守,擅长防守反击。
范老行棋量很大,最喜欢无事生非与对方展开局部厮杀。
两盘棋下来,双方一胜一负,都是中盘结束。
范老撂下棋子,不下了,说:“第一局赢你是侥幸,再下下去是自取其辱。你这人好没意思,只会守守守,阴险着呢。”
向华易说:“范老行的是英雄棋,倒退十年,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人老了,保守一点,益寿延年啊。”
范老从鼻子孔哼出一句,对祝童说:“李主任,我们来一局。”
祝童谦虚几句,就坐到向老的位置上,与范老手谈。
这一盘分外好看,祝童也喜欢厮杀缠斗,范老在局部丝毫占不到便宜。年纪大了,对棋局变化的感觉迟钝,计算能力又不如祝童,很快就输掉一句。
“过瘾过瘾,这才是下棋。向老,你这个弟子比你可高明多了。”范老中盘认输,接着又摆上一局。
这一次,范老竟然开始学习向华易,稳扎稳打以厚实对抗祝童的挑衅。终于以一子胜出。
向华易说:“服了吧?范老终究还是靠经验取胜。”
“那是,我们老了,除了经验没别的优势。”范老推盘,站起身活动腿脚;“真想到外面走走啊。”
“如今还真有个热闹处,范老不妨去看看。”向老也跟着站起来;“还记得传素大师吗?他已经在云峰寺落脚,要重修云峰寺九座大殿。”
“好事啊,传素漂泊一生,能静下来精研佛法,好事。云峰寺九座大殿,我记得只有两个啊。”
祝童知道该自己出场了,就把云峰寺的事说给范老。
“很不负责人,政府的钱就是人民的钱,不能这样随意糟蹋。”范老的眉头越皱越紧。
向老知道该适可而止,看着浦江对岸随口说:“范老,您还记得那里曾经有一家馆子吗?临江楼的葫芦鸭王。”
“就是就是,葫芦鸭王,八宝葫芦鸭。你知道临江楼迁到哪里了?”范老眼巴巴看着向华易。
“临江楼还在,现在是他儿子小鸭王在经营,已经迁到浦东去了。”
“他们有外卖吧,打电话让送来一只。”范老的口水似乎要奔趟而出,吸溜几下,说:“最后一次吃八宝葫芦鸭,有十年了。”
“您老想用的话,我去订。”陈依颐就要去,向老叫住她,对范老说:
“范老,坐。我去年就找去过,可惜,葫芦鸭王已经过世了。小鸭王做不出以前的八宝葫芦鸭,以前的味道,再也吃不到了。”
“为什么,难道葫芦鸭王没把手艺传给小鸭王?不可能的吗,老子的手艺不传给儿子,难道带到棺材里去?”范老又想喝酒了,偏偏郑书榕看看表,摇头表示不到时间。这直接导致他心情不好。
“是啊,葫芦鸭王确实没把手艺传给小鸭王。我开始也不相信,后来,小鸭王亲口对我说葫芦鸭王最后留给他的几句话,我才信了。”祝童和陈依颐对这样的话题没什么兴趣,刚才两人在低声商量晚上如何招待两位老人家。
听到这里,祝童忽然感觉到向华易话里有话,对郑书榕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破例给范老喝一杯酒。
范老和下一杯茅台,心情马上变得高兴了,问道:“说说看,老鸭王为什么不把手艺传给儿子?”
“范老,老鸭王做八宝葫芦鸭靠的是一坛老汤,据说,这坛老汤比他的岁数还大,是葫芦鸭王的师傅传给他的。他在世的时候每天都会用这坛老汤熬制一锅汤,用来调制葫芦鸭的口味。所以,老鸭王做出来的八宝葫芦鸭才与众不同。可是,他临终前半月亲手打碎了坛子,老汤也就没有了。”
“太可惜了,他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范老砸着嘴,不满的说。
“小鸭王也觉得可惜,他说,当时心疼的都要掉眼泪了。”向老依旧不疾不徐的说着;“可是,老鸭王说,留着这坛老汤终究是个祸害。小鸭王奇怪:他做的葫芦鸭与别人没什么不同,唯一高明的地方就是汤汁。老鸭王说:这汤也没什么特别的,唯一特别是比别家多了一味调料。”
范老皱起眉头,终于咂摸出点味道来,小心的问:“是不是大烟?”
“是罂粟花,老鸭王一生的秘密就是它。”向老结识出谜底,陈依颐惊呼一声:“怪不得,以前去临江楼订鸭子要提前三天下订。原来都是被它害的。”
“算不得害人,罂粟花原本就是一味调料,那点含量对人没什么影响。老鸭王做得不错,他是怕核子孙,从此就断了自己家的财路。他是个明白人,知道该给后人留下什么。”向老呵呵一笑。
范老随着干薪声,说:“老向,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也好,我就真有话直说了。”
向华易拿出几张纸递过去,范老取出老花镜架上,仔细的阅读上面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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