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伊兰和曲老亿说起茶经,祝童与陈依颐说山水道观周围的风景,都是闲话也都不是闲话。
他们都在等,等万家生佛拿定主意。
盛福与卡尔的接触已经到了一定深度,至少已经接近形成框架性共识。
下午,祝童和史密斯的接触双方都有演戏的成份,只不过,祝童摆出的是韩国俊男**申宗玄和金智珠,史密斯貌似委曲求全的背后,是以万家生佛为代表的神通广大的江浙大玩家。
盛福甚至已经选好了合作船厂,宁波附近的一家大型船舶修造厂,永吉船务公司。万家海在北京试探各方面的态度,也有了相当收获。
除非外界的不确定性因素和祝童展示出的实力足以动摇逐渐坚实的基础,他们不会轻易放手。
王向帧近期接连被叫回北京汇报工作,有消息说,他很可能在将要举行的两会后出任新职。可能是到西部某省也可能到某部,所以,很多人对他能在上海呆多久都表示怀疑。但是,如果范老出面了,局势就变得复杂了。
“对不住,我想问问李主任,那两个韩国人……”万家海的脸上没有笑容,称呼也变了。
“他们主动找上门要求合作,我们之间的谈判很顺利。”祝童开始收敛,话只能说三分;理解得了就理解,理解错了谁也没办法。
“陈小姐,令兄的身体……”万家海有转向陈依颐。
“我哥哥的身体很好啊。吃得下,睡得着。”陈依颐比祝童直接,看着窗外有点伤感的说:“如果哥哥还能主事,这里也不会让给别人了。”
“可是,我听说田公子是隐忍不发,等着出来吃现成大餐呢?”盛福倒是变成满脸笑容,眼睛也睁得大大的。“他请不动李主任这样的高人,所以暂时隐退,假手依颐小姐请出李主任为他操持福华造船。”
“是啊,大家都认为,田公子需要一个生面孔整理旭阳系。有些事,他出面会有很多顾及。现在看来,陈小姐在李主任帮助下做了很多田公子做不到的事。如今的旭阳集团已经甩下了大部分包袱,更有活力。”万家海也开始帮腔。
祝童想要提醒陈依颐,言多必失,人家在试探你。
陈依颐已经开口了;“这样不好吗?我想,两位应该很清楚,现在的旭阳集团和以前的旭阳集团,已经完全不同了。李主任是帮了我不少忙,但他的主要工作是为福华造船挑选合适的合作伙伴。”
曲老亿用他招牌式的冷笑**来:“哼哼,田公子还欠我不少钱。他要夺回旭阳集团,很多人都不会答应,除非……”他的眼睛在陈依颐身上停住了;“除非,陈小姐在某个时间出意外,而田公子却忽然好了。”
祝童涑然一惊,姜就是老的辣!这个可能性不是不存在。与陈依颐把旭阳集团改造成自己的一样,田公子也有可能再次控制旭阳集团;前提是,有一个微妙的意外降临到陈依颐身上。
“曲老板,您多虑了。我很健康,李主任是最好的医生。”陈依颐勉强笑着,从柳伊兰面前端起茶壶给大家斟上一圈。
于是,万家生佛的注意力又集中到祝童身上。本书转载.
“旭阳集团是福华造船的基础,陈依颐小姐有足够多的朋友。我想,两位更关心的应该是如何进来,而不是如何挖墙脚。”
祝童点睛,盛福画龙:“我们为什么要进福华?发财的机会到处都是。”
“因为,在这件事上,你们如果不是我的朋友,船务公司在中国只能有一个合作伙伴你,那就是福华造船。”盖子掀开了,气氛瞬间变得紧张。
“呵呵呵呵,喝茶,喝茶。”万家海眨着眼睛,满腹狐疑。
年轻人火气大,可是这个年轻人的火气不是一般的大。一个应对不好,万家生佛将树立起一个对手。他,年轻的李想,有什么凭仗挑战万家生佛?
盛福的注意力集中在另一方面,曲老亿和柳伊兰都变得表情凝重,他们甚至没有出面打圆场。
“钱能通神,可是,我有个朋友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是,有钱大家赚。我们都是中国人,福华造船代表的不只是钱,还有国家利益。我们这样争来争去的,得到便宜的只会是外人。如果二位暂退一步,我必有回报。”
“要做就做大的,咱们对韩国人的东西不感兴趣。”万家海以为祝童的回报是指与韩国公司签署的协议,摇头道。
祝童不再说话,眼睛死死的盯着盛福。
“李主任说的回报是……我不明白。旭阳集团已经筹集到了大部分启动资金,老盛和我,都不喜欢做小股东。”
“回报不会太丰厚,还有一定的风险,但足够刺激;需要二位做出最终决定后,我才能说。”祝童回答万家海的话,眼睛依旧与盛福对视着。
柳伊兰拍一把盛福的瘦肩;“看什么看?别把孩子吓着。”
“只怕,我要被吓得睡不着觉了。”盛福缩缩脑袋,阴沉的说;“李主任,如果你认为我们档你的财路,只能说对不住了。老万和我都是泥腿子出身,倒过假表修过大楼,苏州周围的寺庙里,都有我们预留的长生牌位。我们这两条命能活到现在,该享受的都享受了,该玩的也玩腻了。只有一样事不肯做:找刺激。那太无聊了。我们和老外合作凭的是本事,从我们手里造出大船,本身就是一件很刺激的大成就。你们可以和韩国人合作,该让路的是你。”
“老万,你怎么说?”曲老亿看向万家海。
“这个,老盛有个外号,大家都叫他盛气凌人。我想,这件事大家回去都仔细想想。找个良辰吉日,请大师们抽签打卦。毕竟关系重大,不能凭你们一句话就让我们让路。好商量,回头想周全了,大家再商量。下次,我老万请客,你们都到苏州来。听说普贤寺最近来了个很有德行的大师……”万家海表现出适度的犹豫,废话一串串。
“靠岸!靠岸!”曲老亿拍着船板叫道;“万家生佛,从今往后,我不认识你们!”
“曲老板,酒菜还没上呢。不能让人家说我们没气度,生意不成情意在,是不是?”柳伊兰出面打圆场,对被曲老亿招呼进来伙计说;“开席吧。”
“开席了。”随着伙计一声悠长的招呼,丝竹之声奏响,竹帘被高高挑起,四位宫装女子端着食盒飘然而至。
“老区,你准备的什么好酒?”万家海讪讪的找曲老亿搭话,
“马尿!对不讲道义的家伙,老子想起来就恶心。”曲老亿拂拂袖子;“老万,我觉得你还有点人气,早点分家吧,你啊,早晚要被他拖累。”
祝童感觉可笑,如果不是在船上的话,万家生佛可能早就拂袖而去了。按照一般规矩,既然这桩生意是祝童先接手,万家生佛就不该与卡尔暗通曲款。可是,规矩都有适应范围,福华造船这种量级的生意,不适用寻常规则。
陈依颐有点担忧的碰碰祝童,祝童回给她个微笑,眼睛与盛福时常互相打量。
四碟凉菜、四碟热菜都上齐了,万家生佛尴尬的坐着;柳伊兰到后面拿酒,十几分钟了还没回来。曲老亿冷着张臭脸,嘴里低低念着:“……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声音渐低至微不可闻,但嗡嗡的震感却越来越强,冲击着船舱里各人的耳膜,桌子上的盘碗都微微颤动。配合着甲板上乐女的丝竹声,船行水面的击水声,构成一副诡异的画面。
万家生佛开始没注意,等感觉到时,都目瞪口呆;接着就随之节奏摇头晃脑。
柳伊兰从船后取出坛酒,曲老亿才停下来,轻蔑的啐一口:“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你……”;盛福气得忽的站起,又马上摇晃着坐下。他两耳嗡响,胸中血气翻腾,一时半会是动弹不得了。
万家海苦着脸:“老区,你这是做什么?咱们有没把话说死,有事好商量嘛。”
曲老亿没理会他,伸出左手食指戳向酒坛。
陈依颐“啊”一声,更诡异的事情发生在她眼前。
坚固的细陶酒坛就如纸扎的般,曲老亿的食指似乎毫无阻隔的穿透坛壁;手指拔出,一股酒箭随之而出。
柳伊兰递过去酒碗,很快就接满了四个;曲老亿拿过祝童身前的两只价值不菲的碟子,也接了两碟。顺手一抹,酒坛就被他的手指堵住了。
“浅薄之徒上不得台面,这两碟酒是你们的。”万家生佛战战兢兢结过碟子。
曲老亿左手堵在酒坛上,右手端起酒碗:“喝下这酒,你们就滚蛋,从此之后,咱们明刀明枪斗一回。大巷商贸?有几个钱就敢称佛。我倒要看看,万家生佛到底是真佛还是假佛。老子做事从不藏头露尾,三天后,老子开始收购永吉船务公司、原田发电、青大股份。你们最好把股份卖给我,不然的话,哼哼!别怪我、砸你们大巷商贸的招牌。”
万家生佛脸色铁青,喝下碟中酒已然恢复正常,万家海站起来:“那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钱多了高兴,不行吗?”曲老亿劈手夺过他们手里的碟子,手臂一挥甩出去。
两只薄薄的细瓷碟子“噗!”的穿透船舱厚厚的木板,跌落到人工湖内;“被卖国小人用过的东西,一文不值!滚!”
万家海和盛福彻底呆住了。
原来,今天真是一场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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