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贼(下)

再次睁开眼,窗外依旧是灰蒙蒙一片,轻细的雨丝顺着敞开的窗送进潮湿的气息;这样的季节,重庆几乎每天都是这样的天气。

祝童从梅兰亭身下抽出手臂,看一眼腕上的C表,指针指向两点钟。

糟糕,飞机已经起飞,叶儿要着急了!她知道祝童要坐十二点的飞机回上海。

电话呢?祝童跳下床,四处寻找黑色的三星手机。最后,在床下的阴影里,发现这个黑色小精灵。

还好,叶儿没有打电话来,只是发了几条短信。还有一条是民航发来的,通知这班飞机的乘客:由于雾大,本次航班推迟起飞。两个未接电话是两位师兄的,他们对于发短信这样的花样,都不很熟悉。

祝童苦笑着给叶儿回短信,都是钱的缘故。这一段,为了节省开支尽快还清债务,叶儿制定了一个开支计划。第一条就是尽量少打电话,多发短信;据叶儿测算,每个月至少能省下五百元电话费。以前,两个人都在上海,却经常抱着电话长聊。因为钱,那样的甜蜜暂时终止了。

梅兰亭还在沉睡着,她的身体……祝童拿起毛毯为她盖上这具诱惑,奇怪的,却不曾如上次有深深的罪恶感,自责是有的,也没有上次那么强烈。

昨夜今晨,两个人在这张大床上也不知翻滚了多少次,梅兰亭是个很好的学生,几乎能领会小骗子的每个暗示,能接受任何高难度的动作。蝶神得到满足,如今在印堂穴内安稳的沉睡着,身体完全隐没在黑雾里。

祝童给两个师兄回电话报平安后,打通柳希兰的电话:“柳二姐,很不好意思,麻烦您叫人送两套衣服上来,再送一瓶酒来。”

其实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刚洗完澡,柳希兰就亲自送来一套高级休闲服,从内到外连内裤都是名牌。在客厅里,她看着祝童一件件穿戴起来,品评道:“祝掌门,您的身材很好,怪不得能迷倒那么多女人。”

兰花楼上下都是女人,祝童老着脸哼一声:“柳小姐的话是说,我很适合做鸭子?”

“我没那么说。”柳希兰同时也带来了梅兰亭的衣服,等祝童穿戴好,指着隔壁方向:“蓝大哥在那里,大家都没吃饭,你们稍等一会儿,我把梅小姐叫起来。”

“她,早醒了。”祝童抓起柳希兰送来的酒仰头喝下半瓶,立即神清气爽。

“死毛贼,你怎么知道我醒了?”梅兰亭从毛毯下探出半张憔悴的脸,她虽然不属于娇媚俏丽的类型,此刻,也有几分慵懒的风情。

“睡着的女人我见多了,没见过能一动不动的。你……”祝童说到这里,已闪出门去;梅兰亭扔过来一把飞刀,钉在门框上。

蓝湛江果然在等着,同座的还有秦可强。

昨天那个场面没看到秦可强,祝童还以为他没来重庆,现在看来,秦可强一直躲在暗中布置;至于布置什么,就不是小骗子好操心的了。

兰花楼门前站立的六个精壮的年轻人,八成就是石旗门的高手;拳锋上的凸起即是证明。

“我还要赶飞机,不吃饭了,说两句话就走。”祝童与秦可强打个招呼,冲蓝湛江道。

“这样的天气是不会起飞的,祝童,昨晚你怎么了?”

“没什么,这里有点痛。”祝童点点脑门,那里确实有个地方,每当想起某些事情时就针刺般疼痛。

“多注意点,别的都好说,身体不舒服要早点看医生。”蓝湛江站起来拉开椅子,按着他坐下;“怎么样,想好了没有?什么时候接手东海投资?梅小姐的事可拖不得了。”

“蓝兄对她的计划真的不看好?”经过一夜癫狂,祝童自觉不自觉也要关心一下梅兰亭的画廊,看样子,蓝湛江和柳希兰都认为是冒险;他没有经验,想听听有钱人真正的想法。

“梅小姐的计划本身很有价值,但有个不可克服的弱点:时间。她投入如此大的资金,也许能在短期内得到回报;但是,中国的画廊这么多,画家数以万计。马上会有一群人跟风上来,时尚是短暂的流行;我们测算过,留给她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年;如果在这短短的盈利期出现一点意外,稍微耽搁点时间,投资就可能失败。画家都是怪人,自我自大,不可能以常理视之。任何人面对这样的投资项目都会很小心。”

“如果她失败会怎样?”

“还会怎么样?风险投资本身就是冒险,投入的钱打水漂,兰亭画廊倒闭。不过看在梅老的面子上,蓝石会帮她维持兰亭画廊。对于一个画廊来说,长久稳健的与画家们合作才是正道。”

“是这样啊。”祝童抓过一张纸,写下两串数字:LH754238,LH752438。

“东海投资的账户密码应该是其中之一,依兰姐是给过我暗示,一次是假钞,一次是南海宫澜的会员卡。假钞丢了,会员卡在办公室,如果时间允许我回去再核对一下。”出于本能,祝童没在叶儿面前显示过南海宫澜的贵宾会员卡,确实丢在办公室内。

蓝湛江拿起来看一眼:“应该还有个口令。”

“如果这两个都不对,我就真的帮不上什么盟。至于口令,我想想。”祝童仔细回忆着,还有一张明信片,上面是……

“elina。好像是个人名,依兰姐的英文名字是这个吗?”

“不是,她的另一个名字是Helena。”

“那就不会错了。”祝童写下这串字母推过去,注意到,蓝湛江眼里隐约闪过一丝失望,不禁加了份小心:他知道密码?!

如果这个推断是对的,东海投资就很有些问题;昨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接手东海投资设下的piàn • jú?可以确定,梅兰亭不知道自己扮演的角色,而柳希兰,就不一定了;她似乎知道些什么。

事情是从山东小镇开始的,那时,如果没有叶儿,自己应该已经接受东海投资了;莫非,对他们来说,叶儿的出现是个意外?

梅兰亭性情爽快,梳洗打扮没用多长时间,她与柳希兰走进来,微红着脸坐在祝童身边,饭局就开始了。

可以看出,真正有胃口的只有秦可强;祝童一直在回忆着,思索着。

“希兰小姐,柳大姐的病好点了吗?”他装作不经意的问,眼睛看着柳希兰,注意力全在蓝湛江那里。

“大姐的情况只能说稳定,每天唱唱歌晒晒太阳,吃饭都要人照顾。医生说,只要她不想出来,外人就没办法叫醒她。”柳希兰表情凝重不像作伪,蓝湛江也微微一叹;祝童对自己的判断又拿不准了。

毕竟,一直以来蓝湛江和柳依兰对自己都是很照顾的;秦可强甚至为自己拼过命。小骗子虽然自以为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却不好把所有的人都看成别有用心的坏蛋。

没有不散的筵席,该告别的时候,梅兰亭紧随祝童,让小骗子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祝童,可强这一段要在重庆照看兰花楼,万事自己多加小心。每个月的第一周我会在上海;我们是朋友,今后有任何事为难,都可以来找我。”

蓝湛江握住祝童的手,一直把他们送到电梯口。

头疼的是梅兰亭,坐上开往机场的的士,梅兰亭握住祝童的手,做小鸟依人状。搞得小骗子对满街的重庆美女都没心情欣赏,想起刚才柳希兰怪异的笑,知道这个麻烦轻易不好摆脱,也不好生硬的抽回手。

机场到了,两人去查看一下航班,飞机要在半夜雾散才能起飞。

于是,他们只好在机场咖啡厅一角坐下,隔着桌子,梅兰亭又拉住祝童的手。

“梅小姐,怎么没看到梅老?”

“爷爷陪半翁到郊外看住此。蓝先生要在重庆购置座别墅,请爷爷和羽玄真人去看看风水。你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祝童借故抽回手,摸摸鼻子开始施展挑拨离间术;“有钱买别墅,没钱帮你,蓝先生还真是个怪人。”

无奈,梅兰亭的心思根本不像祝童想的那么灰暗,漫不经心的道:“没听蓝先生说,除了东海投资,他无权在我这里冒险。我听说买这个别墅是为了对付清洋家。昨天,秦大哥带人守在江家村门前,一直到半夜才回来。半翁前辈不在的时候,秦大哥会把别墅当成公司总部。咦,秦大哥做的什么生意?”

“的士公司,物流公司,反正是与车有关的生意。”蓝湛江说秦可强要在重庆帮八品兰花,祝童此刻才把吃饭时的点滴整合起来,秦可强与柳希兰之间好像有些什么;怪不得,那么江小鱼应该没有机会了。

只是,蓝湛江耍这么一手有什么用意?是为了警告江小鱼,还是真的想对付五品清洋?汽笛,在这里面会起什么作用?一品金佛的高僧们,会不会坐视不理?

“你想什么呢?”梅兰亭坐到祝童身边,又要去抓他的手。

“梅小姐,马上要到上海了,我不希望你我之间有什么误会。”祝童狠着心把话挑明。

“胆小鬼。”梅兰亭似乎被惊醒,低下头。

“你知道我和叶儿的感情,梅小姐,大家都是明白人,能帮你的我不会说个不字。我希望,我们之间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可能吗?”梅兰亭凄楚的笑笑;“柳大姐曾经说过:时间会把一切都冲淡,刻骨铭心的**不会长久。可你看看她,现在还不是活在梦境里?不过你放心,我没时间缠着你。梅苑不是祝门,兰亭画廊担负着所有开支。家父要排一出大戏,需要很多的钱,爷爷支持他,我只能咬牙扛着。祝童,别躲着我,有时间陪我喝杯酒,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只要不上床,我一概奉陪。”

祝童总算松口气,梅兰亭却又把手伸过来。

“牵手不是上床啊,你说的,一概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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