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客自故乡来(下)

天将黑,夏季天长,应该有七点了。

彼此又说了些安慰保重之类的客套话,池田一雄陪着田公子和百里宵去用餐;陈依颐不想离开,祝童拍拍她的手:“吃完饭再过来;你现在是客人,别让主人为难。”

吃饭的吃饭去了,祝童脸上的微笑也消失了,看着逐渐远去的黑影,顺手从肩膀上捉住一只蝴蝶,放进嘴里。

“你不能吃太多,祝缘小姐临走前嘱咐过。”白家树劝道。他不理解这些蝴蝶为什么会跟着李主任,也不理解李主任为什么每天都要吃蝴蝶,就像吃零食一样。医学上有异食症,李主任好像不属于这类病人。

“我知道。”祝童点点头;“师兄也去吃饭吧,晚上就不用过来了。”

白家树现在住在图书馆,雪美小姐让人在藏书楼隔壁收拾出一个房间,也有人专门伺候着,为的是让白医生能从那些医书里找到治愈李先生身体的办法。

两个被指派伺候他的侍者早已习惯了祝童的怪异举动,比吃蝴蝶更过分的是吃花朵。他们的师父野村花海喜欢养花,眼看着别墅前花圃里的花朵一天天减少,老花匠也只是叹息摇头。牧场里所有的建筑都被野村先生用树木与花草围绕着,平时总是很细心的保养这些绿色植物;只有这座别墅附近的花草,从月前李先生住进来后,野村先生就再也没管过。

李先生又伸出手,侍者就把电话送过来,马上就躲到很远的地方。也只有这个时候,难伺候的客人才像个客人,语气温柔笑声不断。他们知道,这个电话是打往上海,每天正时候都要通话半小时左右。即使女主人雪美小姐回来,这时候也不敢打扰他,后果会很严重的。

通话结束后,照例是洗脚时间,不过今天晚上他没做手势,两个忍者乐得装糊涂,还以为有客人来看他,一高兴就免去这项最难堪的活动了呢。

远处走来一个黑影,那个漂亮的女客人来了;原来,他是在等美人来访。

雪美小姐一定不会喜欢的,上次,随男爵夫人来的侍女就是因为和李先生走的近了,小姐借故发脾气,把两位尊贵的客人弄得很不愉快,住了两天就走了。那个女孩子还没今天这位漂亮,雪美小姐如果知道了,会不会……?

不过李先生向来是什么也不在乎的,雪美小姐好像怕他,两位尊贵的客人走后,李先生很不高兴,害得小姐哭了好多次。

他们眼看着李先生与漂亮的女客人散步,女客人还挽着李先生的手臂,就如雪美小姐一样;他们也走向湖中的回廊,也停留在湖心的亭子内,那里,有两只舒适的沙发,是雪美小姐最近才要求牧场里的木匠做好放在那里的。

忍者的功夫再好,在夜幕下看到的东西也有限;今天没有月亮,漫天星斗眨牙眨的,湖心距离别墅有百十米,只能大约知道他们的位置,听到微弱的声音。

好在,李先生的身体实在虚弱,寒气上来前,他们已经回到别墅内。

那位小姐脸色微红,低头默默的想着什么,作了一会儿就告辞了;李先生要洗脚,要早些休息。

总算把李先生送上床,两位忍者才松弛下来,难挨的一天总算过去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半小时后,祝童从床上爬起来摆好打坐的姿势,安详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幽深;这时,他虽然不是白天看上去的那么虚弱,却也微微的喘了几口气。

第二天一早郑书榕从京都回来,陈依颐又来了,她先是和郑书榕客气几句,然后不客气的挽起李主任的手臂:“主任,总坐着不好,我陪您散步好吗?”

不管好不好,李主任被陈依颐陈副主任搀着,走向湖心亭。两位负责伺候他的侍者连忙跑过去,把软垫放在亭内沙发上,李先生喜欢歪着,不喜欢端坐。

“他是个很有魅力的人。”白家树不无羡慕的说,陈依颐在他看来是难得的精品,比雪美小姐更有女人味。

“李主任是很有人缘。”郑书榕同意。

两个人相视一笑,走向隐在花树中的图书馆;既然李主任说不必客气,就不用客气了,他在这里混得很不错。

他们一个稍微知道点李主任的底细,一个稍微知道点陈依颐的家世,笑得内容确是一样的。

“我哥哥想和您单独谈谈,就十分钟。”陈依颐服侍祝童坐下,垫好靠垫后;很自然的挨着他坐下。亭子内还有个沙发,祝童没示意她坐过去,手也很自然放在那双玉腿中间。

五月中旬,天夜牧场的温度还不是很高;陈依颐对自己两条修长的腿很满意,即使在冬季的上海也很少穿长裤,今天也是一袭裁剪体贴的筒裙。

“你就不怕我缠着你?”陈依颐吃吃笑着,昨天晚上,这只手做出这个动作事,她曾经吃惊过,现在已经有点习惯了。

“怕什么,这种事又没有证据,我如今是个病篓子,你说我非礼有人相信吗?大家一定以为你在非礼我。”

“你是不是也是这样勾引雪美小姐的,听说她是个美人。”陈依颐按住那只手,它越来越放肆了。

“雪美小姐,应该说是她勾引我;要知道我是她的救命恩人,以身相许很正常。”祝童笑嘻嘻的看一眼在远处骑马的田旭洋,“他要见我,是想让我说服雪美小姐什么事吧?”

陈依颐软在他身上的,微微喘息着:“你这个魔鬼,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那只手,已经深入到裙子深处,在半放肆又不过分的边缘逡巡。

“我同意见他,不过,要有个奖励。”

“什么……奖励。”陈依颐加紧双腿,上身小幅度扭曲;从祝童的角度,能清楚的看到一条白皙滑嫩的ru沟。

“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问吧?”

“你……还是**吗?”

“啪!”一声,祝童脸上被另一只手轻轻掠过,他很及时的咳嗽起来,手帕上有多了一丝血红。

“对不起,我忘了。”陈依颐是忘了李主任的伤病,红着脸道歉。

“没什么,已经很久没人打过我了;这次日本之行先是埃一枪,再吃陈小姐一巴掌,值了。依颐,求你件事好吗?”

“什么事?”陈依颐根本对这个男人恨不起来。

“回去别说我的伤很重,也别告诉叶儿。”祝童正经起来,也是很快的。

陈依颐不习惯如此快的转变,刚才这个男人还是轻薄放肆的浪子,怎么转眼就成正人君子了?

“那要看本小姐心情好不好,也许哪天无聊了,会约苏警官出来喝杯咖啡呢?她如果问起来,我又不象某些人喜欢演戏,也许……。”

“也许什么?也许我一不高兴,田公子希望的东西就泡汤了。”祝童不在意的笑笑,抬头看向远处。

两个人还依偎在一起,互相都攥着对方的小辫子,话说到这份上,总要有个人妥协。

还是陈依颐心软,看李主任身体不好,决定不和小人一般见识:“日本已经有八卦杂志登出雪美小姐的绯闻了,她如今是公众人物。国内有没有我可说不了。至于这个要求……只要你吻我一下,我就答应替你辟谣。”

“不行,简直是强盗!光天化日之下,别人看到对你们不好。”这个要求被无情的拒绝了,陈依颐生气的站起来,本想甩手就走。忽然想到李主任说的是你们,才恍然。

如果李主任真得如哥哥预料的那样,与井池雪美小姐之间有什么暧昧的话,自己这样做,确实会起到很不好的作用。女人吃起醋来是疯狂的,陈依颐深有体会。

“李想,你刚才不是问我是不是……吗?我告诉你,本小姐想是就是,不想是就不是,满意了吗?”

可恶的李主任点点头:“这个答案虽然等于什么也没说,勉强也能接受。

陈依颐真的无话可说了,偏偏心里还涌起阵阵兴奋,她再不敢呆在这里,转身对湖边摆摆手,招呼哥哥过来。

“等你好了再说。”当然,江湖规矩,失败者临走时都不忘留下句恨话。

田旭洋走进亭子就不可能与李主任共坐一个沙发,他比较高大,性别也不对。

昨天晚上,是百里宵向他建议,见井池雪美之前应该先说服李主任,那样会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田旭洋当时很怀疑这个建议的合理性与必要性,今天清晨用早餐时,池田一雄转达雪美小姐的问候后,说了今天的安排,田旭洋才明白谋士的高明。

池田一雄说,雪美小姐会在中午之前回到牧场,午餐后安排半小时的空闲与田旭洋见面。池田一雄还抱歉的说,井池雪美小姐中午要看望李先生,所以不能陪他们一起用餐。

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田旭洋是井池财团在中国的最大合作伙伴,几年来,双方的合作一直很愉快,金额以亿记。在井池雪美看来,自己还不如一个医生,并且这个医生还是个病怏怏的半残废。

特别是会面的时间,井池雪美只安排了四十分钟;对于那项商谈中金额巨大的商业合作来说,实在是太短了。

池田一雄脸上的沮丧,已经说明所有的希望基本上都随风飘走了。

此刻,田公子看着祝童腮边的红晕心里感概:男女之间微妙的感情,真的是毫无道理可言;这个人不简单,但愿依颐不要陷进去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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