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客自故乡来(上)

初夏的半晚,是天夜牧场最悠闲的时光。

驯马师在草场上轻松的与赛马交流,男人们打扫完马廊在小溪边与女人们调笑,孩子们被允许自由奔跑。

只是,这个时候谁也不可能见到李先生,除了他的表姐。

“木房子漏风,李先生肺部受不得风寒;他是为救小姐才受伤,住的舒适些是应该的。李先生呢,有客人来探望他了。”池田一雄殷勤的解释着。

以前,只有井池家的人才能住在天夜牧场;这所别墅也有些来头,只是不好对外人说。

“李先生现在在泡温泉,他要到晚上才能回来。”一个伺候祝童的侍者回答池田一雄的询问,他是野村特意挑选的,会讲汉语。

“那就去把他叫回来,就说田公子和陈小姐来看他了。”池田一雄故作神气的命令。

侍者可不怕他,也没动身去叫人的意思:“我可不敢去,李先生泡温泉的时候拒绝会客;就是小姐叫他也不行。李先生说过,只要天没塌下来,就不能打扰他。”

“咦?李主任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霸道了?他在哪里?我去找他。”说话的是陈依颐。

“我也不能放您过去,李先生会骂人的。当心他把你们都赶出去。”侍者面无表情,说话时看也不看客人的脸色。

这两天,李先生的表姐没在牧场,与野村师父一起到山里找草药,侍者本还轻松些;他以为,池田一雄是知道野村师父不在,才敢带客人来。

陈依颐不知道李主任如今的威风,奇道:“你确定,现在泡温泉的是来自中国的李想李医生?”在她想来,李主任虽然有时不识抬举,多数时候还是很随和的。但是这侍者口中说的,完全是一个不近人情狂妄自大的家伙;难道李主任受了点轻伤,救下井池家族的小姐,就疯狂了?

侍者礼貌的点点头,却没理会她;这位小姐看来没李先生的表姐厉害啊。

“我们还是别打扰他,天夜牧场的骏马世界闻名,池田先生能让我们见识一下吗?”田公子不在意的笑笑。

田旭阳最近颇为不顺,先是与池田一雄合作入股华商银行的事以失败告终;后是下属公司卷入股权纷争,被证监会勒令停牌整顿。他以为是王向帧在使坏,却又不能报复。时代不同了,王向帧比他有量。

最头疼的是关于寻宝的事,也不知道是谁把这件很隐秘的事情捅到了网络上,现在的上海到南京一线,只要是个山头就有人背着铁锹转悠。南京附近的山区,有大批人手持各种工具在挖掘、探找;所有的寺庙都被作为重点怀疑区域,闹得鸡飞狗跳和尚骂娘,却也毫无办法。

中国的能人太多了,几百万人在寻找同一个宝藏,任何可能的地方都已经被人光顾过,田公子已经打算放弃。他不知道下一张藏宝图和藏头诗究竟什么时候出现,出现时还有没有意义。

最关键的是,即使真的出现另一枚印章,谁也无法分辨真假;现在的上海滩,每个书摊上都会摆着十多本关于藏宝的书,只要在搜索引擎上输入宝藏二字,上百份藏宝图就会出现在屏幕上。

只是,有越多的人加入进来,就证明这个宝藏存在的可能性越大,就连一贯严肃的央视,也连续多期播出了关于宝藏的系列片,他们的资料还没有田公子手上的多。那可是价值十亿美金的宝藏啊,能解决很多问题,所以田公子才头疼。

这次来曰本他还有一个目的:见见井池财团的新主事人,试探一下双方进一步合作的可能性有多少。

说来,田公子名下有五家上市公司,彼此担保联系紧密,在资本市场上被称为旭日系。但是,这五家公司只有两家具备盈利能力,其余三家都处于半空壳状态。田旭洋也没打算好好经营,如果不是王向帧,仅凭在股市上来回折腾呼风唤雨就能有不错的收益。现在,王向帧在死死盯着股市已经半年多了,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乱来。

所以,旭日系依靠银行贷款维持的软肋渐渐暴露出来;去年有两家公司的年报做的就不很漂亮,有人已经嗅出味道了。如果在年底银行回收贷款前没有合适的伙伴介入,没有大量的资金注入,一旦明年初银行方面收紧放贷额度,资金链吃紧,旭日系很可能崩溃,他就会惹上很大的麻烦。

现在已经有消息,年底前国家出台紧缩货币政策的可能性很大。

百里宵也许是最轻松的一个了,他随田公子出来不是一次两次,对于寻宝本就不很热心;千门如今发展顺利,只要不惹上大是非,只要田公子不倒台,很有可能在五年内达成他的理想。这次来曰本,主要是想探探祝童的口风。

最近江湖上似乎很平静,以往的那些小争斗消失了;千门的赌船上少了不少江湖豪客。但是,越是这样越要警惕,谁知道平静过后,会掀起什么风浪?未雨绸缪是百里宵的习惯,他想知道江湖高人们在想什么、做什么?

带客人骑马的权利池田一雄还是有的,只是真正的好马他也不能接近;好在,田旭洋与陈依颐只是想骑马散心,天夜牧场二流的马,也是难得一见的好马,哄他们这些外行开心足够了。

骑马也是很累人的,天夜牧场的温泉与骏马一样闻名。

等田家兄妹在山下的温泉内享受完毕回到别墅前,夕阳已经把牧场上染成金黄。这时,田旭洋才感觉到李想的分量,池田一雄一直没提起吃饭的事,明显是在等别墅的现在的主人。李想,一个精明的医生,怎么会让池田一雄如此紧张?看来在他的心里,这个医生比自己还要重要啊。

陈依颐也有同样的感觉,她想的更多;池田一雄也是她那家医院的投资人之一,以前接触时,池田完全是另一个人,彬彬有礼却狂妄自大。能让他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原因只有一个:有比池田一雄地位更高的人看重李想。

那个人是谁还用想吗?只有身价亿万的井池财团女继承人,至今未婚的井池雪美小姐。

“李主任这样的医生,全世界也没有几个吧?”站在李主任暂时居住的别墅前,陈依颐才说出这么一句。

“滴答滴答!”的马蹄声传来,从树林的西边漫步过来一匹线条秀美的白马。

夕阳把穿透飘摇的鬃毛,白马就像一匹披着金光的天马,马上的骑士腰板笔直,前后左右还飞舞着十多只蝴蝶;他,不正是李想李主任吗?

为李主任牵马缰的,是……白家树;他可真会享受,这匹马,似乎也比他们刚才骑的那几匹好。

“白马王子啊!你倒是清闲,躲在这神仙福地好潇洒。快下来,让我看看李主任是不是乐不思蜀,不想回海洋医院那个小庙去了?”陈依颐上前几步牵住马缰,仰视着他。

祝童湿漉漉的头发,浑身散发着热气;笑嘻嘻的摆摆手。

立在门前的两个人已经过去,小心搀扶着他从马背上下来,送到别墅前的软椅上安置好,一个人连忙在他的身后放上软垫子,另一个就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送上,伺候的别提多周到了。

陈依颐李主任为什么混的如此之好,拍一下他的肩膀:“你真成老爷了?”

“咳咳!”祝童被这么一拍,剧烈的咳嗽起来,脸上的的红润变成血红。

他掏出手帕捂住嘴,擦拭几下;洁白的手帕上,染了一缕惊心动魄的血红!侍者一把推开陈依颐,眼里好像要冒出火来。

“君子动口不动手,陈小姐……咳咳,有朋自家乡来,不亦乐于;是我失礼了。池田先生好久不见;田公子,还有……先生,来,坐。上茶”祝童虚弱的招呼侍者退下,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微微喘息着。

几个人这才知道平,李主任现在真的很虚弱,他就像一个纸人样,碰不得的。

“你这是怎么了?”陈依颐心疼的蹲下身,端起茶杯送到他嘴边。

“没什么,肺上有点毛病,修养一段就好了。田公子,好久不见。”李主任勉强解释一下,又招呼两个侍者给客人搬凳子,上茶,好一阵忙活。

“有病就要好好修养,我们这次是来散心,国内太闷了。”田公子坐在祝童侧面,尽力掩饰着内心的震惊。祝童现在的状况,几乎就是个废人。

刚才陈依颐拍他那两下,李主任咳出血后,两个伺候他的侍者面露凶光,似乎有动手的意思。他见识过千门弟子的功夫,不是李主任摇摇手,也许陈依颐已经被扔出去了。

而池田一雄表现出的,是惶恐!天夜牧场不简单,井池家族不简单,这个李想更不简单啊。

来曰本之前,他们都知道李主任受伤了,不过受的是轻伤,已经没什么关系了。陈依颐还得到正式消息,李主任和郑书榕医生已经圆满的完成了这次医疗任务,应东道主邀请,他们将在京都医学研究所学习、交流一段时间,大约七月前六月底才能回国。

两只蝴蝶停在祝童肩膀上,他没去看,也没去赶,斜视着陈依颐:“陈小姐,不怨你;我还要感谢你呢。前一段多亏你了,近期内可能还要辛苦你;我这身体,咳咳!”

“别说话了,休息一会儿。”陈依颐看到他又开始咳嗽,心疼的轻轻按摩他的背部。

“没关系,我是医生,自己知道。”

白家树送来一碗汤药,祝童在陈依颐伺候下喝下去,咳嗽才止住。

“抱歉,我不能陪你们吃饭了。池田先生,替我敬田公子两杯,他的酒量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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