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公子脾气

有辆好车当然是件十分高兴的事情,但是,这辆车太好了。

小骗子按开天窗,外面的冷风缓缓注入车内,兴奋的情绪才被忧虑冲淡。

程震疆要求黄海请客,祝童理所当然的应承下来,邀请这位年轻的海军少校到市区潇洒一回;如今,程震疆换上便装,坐在捷豹车的副驾驶席上,而捷豹车如今悬挂的那副军牌,也是程震疆刚办好的。

据说,这辆捷豹价值不菲,程震疆与黄海都说在市场上至少也要一百多万;李想这个身份不过是位医生,现在更是离开专业在院长办公室当个副主任,开这么辆好车,是不是太过分了?

“李医生,你是从北京来的?”

“是啊,到上海才知道,以前对上海的印象太片面;这里人挺好的,黄海和你,都是好人。”

“我们这一群不算是纯正的上海人。”程震疆边指导祝童熟悉捷豹的各项性能,边与年轻的医生闲聊;在他们这一群人中,黄海是最另类的一个,为了个苏叶放弃入伍从军走军队线路,在他看来,很有些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味道。

眼前的李想,在程震疆眼里也应该是有些来历的,黄海性情虽然豪爽,却不会因为个一般朋友如此上心;要知道,一辆捷豹车还不算什么,黄海要求的这副军牌,也许比这辆汽车的份量还重些。

上海实行严格的车牌限制,每年能上牌的车辆有限制,还要经过拍卖等程序;这辆捷豹车属于走私罚没物品,如果按照程序来,麻烦不说,价钱也不会如此便宜。黄海送给李医生的人情太大了,以至于程震疆更看重的是他是从北京来,而不是海洋医院副主任的身份。

看来,今天晚上又要闹到半夜才能回去,祝童想到叶儿,把手机的耳机赛进耳朵,拨通叶儿的电话。

“我晚上有应酬,可能要回去晚些。”由于程震疆坐在身边,祝童不能叫叶儿的名字,只能含糊的说一句,这让他很别扭。

“少喝点酒啊,姐姐今天回来,我回家好了。我打电话叫朵花照顾毛头,李想,你注意点,别太累了。正好啊,今天萧萧要找我,说要感谢你。我知道你不喜欢她,让她到姐姐家……。”

叶儿欢快的说着,祝童其实对萧心梅没什么看法,不过是对她的做派不满意;叶儿敏感的觉察到自己爱人的心思,不过,她这样一说,小骗子才想到:叶儿会不会接受捷豹?这份礼物来自黄海,说到底还是为了叶儿。

有时候,吃饭是过程,当然,是在彼此都不在乎吃什么的阶层。

黄海选择的这家饭店叫东坡酒楼,位置,就在鼎燃星空的对面。

三个人刚坐在二楼的包厢里,酒楼老板就跑进来。

“黄队长,您今天需要什么?”

“把你们的拿手菜只管上来,盟一天,真想吃你的东坡肉呢。”黄海说话时,头扭向窗外,注视着对面的鼎燃星空。

祝童看看手表,八点整;看包房的位置和黄海对这里的熟悉程度,此处应该是他监视赵永兵时临时休息的地方;不过,这个地方还真挺好,视野宽阔,坐在这间包房里,鼎燃星空门前的一举一动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饭菜上来后,黄海要了两瓶茅台,自己不喝,却劝着祝童与程震疆喝;不到一个小时,程震疆说话还清楚,脑子吗?在祝童看来已经半晕。

小骗子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黄海的意思他能看出来,要灌程震疆喝酒;人家帮自己这么大的忙,让程震疆吃好喝好是应该的。

不过,程震疆也不是糊涂人,看到黄海一直在注意鼎燃星空,撇撇嘴问:“就这小子把黄公子难住了?”

“你别操心,一会儿,咱们去里面乐和乐和;阿震,我们都是军人子弟,你现在大小也是个副舰长,要注意影响。”黄海又给他倒半杯酒;“他跑不出我的手心,只不过一切都要按规矩来。我就不相信,他能熬的过我!”

祝童也不相信,他得到的消息比黄海还详细。

赵永兵这一段被黄海看的死死的,鼎燃星空里干净的就像幼儿园;这还是其次,赵永兵的毒品生意被迫停止,好不容易拼杀出来的市场丢失了大半不说,手下那班威风贯了打手们也被压抑着;这些人平时有吃有喝有玩有乐,花钱也大方。他们本性……也许能以自由来形容,收敛一时还好说,黄海压着鼎燃星空二十多天,如今不只是赵永兵受不了,他那帮手下更受不了。

现在,小骗子在看表演,黄海灌醉程震疆只有一个目的,只是,他真敢那么放肆吗?这里是上海最繁华的街道之一。

包房的门被推开,随着哈哈的笑声,进来两位穿警服的客人。

前面的三十左右,警衔比黄海高;进门就说抱歉:“抱歉抱歉,黄队在我们辖区办案快一个月了,到今天才有时间来见一面。年底了,兄弟们盟一年,整天没日没夜的,怎么说也要给家属个交代;奖金一个也不能少,福利也要多少意思一下。哈哈,只顾忙这些了,抱歉抱歉,黄队,怎么样了,今天刘所长也来了,有什么困难没有?需要我们帮什么忙,尽管说。”

后面的年纪更大一些,瘦瘦的,典型的上海人;进门后却不言语,小心看一眼包房里的两个客人;祝童认识后面的警官,几天前因为梅兰亭和朵花在鼎燃星空闹事,在派出所见过这位刘所长。

祝童明白,他在探寻自己和程震疆的身份。

黄海也打起哈哈,站起来迎上去:“董局,没想到,说几次想见您都没机会;该说抱歉的是我啊,领导们想的事全面,忙是应该的。我呢,知道在这里是不受欢迎的;但是抱歉,我是警察,吃的是国家的饭,拿的是人民的钱,这次不弄个清爽是不会走的。所以啊,请董局谅解,我可能还要打扰一段时间,如果需要你们帮忙,我是不会客气的。”

“怎么样?进展到哪里了?这次董局来,就是想与黄队交换一下情况。”刘所长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走进包房,顺手带上门。

姓董的应该是这个区公安分局的副局长之类的官员,他的脸皮厚度与语言符合一个政客的条件;黄海的话内隐含锋芒,董局却恍如未觉,没说几句话,竟坐到黄海身边,自己倒上一杯酒,微笑着举杯道:

“两位是好黄队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来,今天董某借花献佛,敬两位一杯;改天有机会,我在找机会专门宴请几位。”

“对对对,李医生,上次我就说要请您吃顿便饭,现在遇上了,正好。”刘所长想起祝童的名字,端着酒杯凑过来。

“董局,您这样就不对了;”黄海摆手;“公安部有禁酒令,工作时间不能饮酒,穿警服也不能饮酒。我现在是工作时间,您二位穿着警服,就是下班了也不能喝酒。他们是我朋友,路过来看看我,吃个便饭而已;你们可以检查,我一滴酒也没喝。”

包房里的气氛尴尬起来,祝童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能看出来,黄海对眼前这两位很有看法,也许,他们就是赵永兵的“朋友”。

程震疆虽然半醉,见识还是有的,哈哈一笑道:“李医生,要不然咱们先走一步?黄警官很忙,别在这里耽误人家工作。”

“你们在这里不耽误我工作。”黄海又冒出一句,丝毫不给董局和刘所长面子,意思是,他们在这里才耽误黄海的工作。

祝童瞟一眼对面,鼎燃星空前停下几辆的士,最后一辆上下来的是两个人,其中一个赫然是久未露面的金佛高手:雪狂僧。

他没穿白色僧衣,还是一身醒目的白风衣,皮鞋,裤子都是白色的。

雪狂僧不是被蝶姨伤了吗?雪狂僧的眼睛应该没好利索,下车时,脚底就在地上绊一下;虽然动作轻微,但在雪狂僧那样的高手来说,是很不正常的。

祝童注意力刚关注到那里,雪狂僧回头看向东坡酒楼的二楼,鼻梁上架一副漆黑的墨镜。

祝童移开视线,把身体躲进窗帘里;知道雪狂僧感觉到他了,真是个高手啊,感觉就是厉害。

董局与刘所长似乎没受什么影响,很自然的放下酒杯,很自然的转换话题,说起些扯皮的事。黄海把耳机挂上,也和他们闲扯。

九点钟,正是上海夜生活刚刚拉开序幕的时候,鼎燃星空外面忽然骚乱起来,里面的客人都涌出来,一个个惊慌失措的样子。

糟糕,里面发生状况了!祝童第一反应是瞟一眼黄海,他也感觉到情况不对,站起来走向包房门口,嘴里还低声嘀咕着什么。

鼎燃星空里有黄海的人,他一直在听里面传来的报告,这一点祝童是知道的;看黄海紧张的样子,里面的发生的事情八成与黄海的手下有关,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雪狂僧动的手。

江湖中人不会掺搅进一般意义上的hēi • shè • huì之间的争斗,也不会替hēi • shè • huì出头,无论他们给出多高的价钱;更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这是江湖道的传统。

但是鼎燃星空里发生的事一定与雪狂僧有关,他刚进去不到十分钟,里面就发生了状况;黄海现在闯进去也许会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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