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象无形

凤凰城的天王庙距离虹桥不远,顺一百领四阶石阶登山坡步入庙门,入眼是座稍显失落的院落。

天王庙依山而建,迎门是正殿,南北各一侧殿,岁月浸染,墙壁门窗都已斑驳失色,但细节处尚能看出它以往的风采。

大殿内香烟缭绕,诵经声阵阵悠扬,几个收拾得干净利索的假和尚在各处忙活着,扫地弹尘,擦拭精美的窗棂木雕;两个小和尚在院子里互相击打,明显在练习初级的蓬麻功。

一群早到的香客在大殿里烧过香后,又去偏殿孝敬,衣着朴素背着包裹,看得出是附近的农人。

祝童登进大殿,迎面是三尊威武神像,一白面文官、左右一红面、一黑面,皆戎装怒视众生,丝毫也看不到任何佛家神祉的影子。

二师兄请来扮假和尚的胖子坐在殿角,身前旧木桌,下有火盆,正翻看一卷经书;殿内的诵经声从他身后穿来,原来是架录音机在念佛。

“师叔来了。”小和尚成风从外面跑进来,笑嘻嘻的扯着祝童的衣角;“刚听说来条大鱼,谁知道是您,这么早?师父去山上练功还没回来呢。”

“你个机灵鬼,带我转转你们的道场,叫人去请你师父回来,就说有生意上门了。”祝童拍拍成风的光头,小和尚乖巧的应一声,叫在面前对打的两个去找师父,才回头笑道:

“左右不过几间,没什么转的。现在还不是时候没什么大生意,春节前后要忙一阵,真正做生意要到四月以后。师叔,别看这地方小,去年就赚了几十万呢,实在是风水宝地。哼,以前那帮假和尚太小气,赚钱也不舍得修整一下门面,我们接过来后好生费力呢。师父说,去年赚的钱都投到前后的休整上了,今年做的才是赚钱的生意。”

在两个师兄的四个弟子中,成风是祝童最喜欢的一个了,人机灵生得也齐整,眼睛里什么时候都是快活的神采,身上流溢蓬勃向上的气息,口角伶俐更是闲不住的,看到个狗打架也有得说。谁能想到,十年前,二师兄刚收留他时,六岁的成风浑身是伤只剩半口气了,躺在广州街头五天都没人过问。

整个天王庙真的不大,一圈转完,二师兄正好回来,远远的就对成风道:“你师叔要的狗买来没?”

成风答道:“在后院栓着,现在就开始吗?还没吃早饭呢。”

祝童笑着拍他一下:“你去吃饭,今天的膏药不用你打下手。一会只管招呼前面的生意,我和你师父亲自来。”

成风欢呼一声,跑进侧殿去了。祝童理解他的感受,制作狗皮膏药对于每个学艺阶段的祝门弟子都是件痛苦的事情。

天王庙后院一间密闭的房间里,门窗的缝隙都被棉布和窗帘堵塞,小桌上点着支粗大的蜡烛,烁烁的火苗除了用来照明,还是热源;蜡烛上架一铜盘,里面是暗红的液体轻微滚动着,散出难闻的气息,那是狗血、麝香、朱砂与黄酒的混合物,老骗子说那是符汁。

两只半大的母狗已经被水闷死,皮刚剥下,祝童与祝云都赤身luǒ • tǐ,每人把一张散发着臭气的狗皮,以细毛笔沾在符汁上面先画个圆,再用心写上三鬼一犬符咒。

写完后,才能用小刀划下来,在符咒上涂抹一层薄薄的蛋清后,放到火盆上的架子上翻烤。

看很简单的工作,却使两兄弟浑身是汗,不是热,他们每写完一个后都要打坐运功休息一会;写符不是简单的写,耗费的是心力与精神是巨大的。

一般来说,每张狗皮能做大小九张狗皮膏药,最灵验的一张,还是狗头那块,要最后才能做。

时间已是午后,两人都把只剩一块狗头皮,却都迟疑着不能下手写符。

老骗子说过,狗头与人头一样,都是精华所在;前面八张可以说是练手,到第九次,心法与手法熟练了,体力却最虚弱,要好好将养一下。

祝童先开始写,到“犬”字符画完,脸色虚白抛下细笔,捏住根银针在指尖刺出点血珠。

“师兄,我想在这里加一点。”祝童把手指按向犬字头,描绘出点犬牙形状,才满意的拍拍手,把狗皮拿到火盆上慢慢烘烤。

“我前几天用过这个符咒,是个小姑娘在这里点上几点,才震服住苏小姐身体里的蛊虫。比起那三个鬼字符,你不觉得这个犬字太虚弱了吗?”

祝云一直是严格按照师父教的做,从没想过变通;对祝童不以为然的哼一声,凝神把自己的狗头描绘好。

“师父师叔,前面有事,漏勺子了,你们出来快出来。”成风在敲门,祝童与祝云同时从蓬麻境界醒来。

做完狗皮膏药后,照例是要练功休整,却不知这外面是什么时间了。

祝童打开门,成风捏着鼻子走进来,囔囔的说:“师父,刚才来个有钱的主,胖子和导游见钱眼开,要卖给人家九千九的玉蟾蜍,结果。”

祝云边听,边利索的套上成风手里的袈裟,以浓重的熏香掩饰一下满身恶臭就向外走。

祝童走到另一间房,打水仔细洗刷着身上每一出肌肤;一瓶高级浴液用完,才感觉稍好些,穿上衣服到前面看热闹。

前面的争吵声更大了,这样的事是经常发生的,师兄的生意分两部分,在旅游区的几个庙都是与导游联手,名义上是为人解忧,实际是危言耸听以神佛的名义敲诈游客。那些小金佛、玉蟾蜍、铜牌什么的辟邪之物,其实不值几个钱。

天王庙大堂上,一个年轻人指着胖和尚的鼻子痛骂;殿门处,另一个年轻人陪着位气度沉静的中年人注视着里面,他身边还有个年轻的女子,简单一袭米色风衣且毫无铅华修饰,偏偏又显得很极富雅致韵味。

相比之下,与祝云一起劝架的导游就成粗脂野粉了。

祝童不用问就知道事情的经过,胖和尚到底江湖经验少,还不会察言观色看人下菜,一定说到对方的忌讳之事,却不知道回转之术。祝童看冲突有升级的可能,走到中年人身边。

“进庙烧香图的是心安,拜神为的是前程;不信神总要信人吧?这位先生,可否让您的朋友别那么大火气,咱们借一步说话。”

“你是?”中年人制止住身边青年人的阻拦,与祝童对视片刻。

“过路人,对卦数略有研究,想为先生起一卦。先送上一句:以您的身份,这个时候不该出现在这里。”

“有点意思,请。”中年人举步与祝童走向偏殿,大殿里的争吵还没停止。

中年人非富则贵,这从他身上的裁减合适的衣着,一般人都能看出来;但以祝童混迹江湖名利场的经验,看出的更多:中年人身上有儒雅的书卷气,两眼精气完足,站立的姿态表明,他至少有过一段军旅生涯。

他身边的女子应该不是旁人想象中的qíng • fù之类,明显的,她是个受过良好训练的秘书。而两个年轻人,争吵的那个应该是中年人的亲属或晚辈,身边这个,一定是负责他安全的。

祝童判断出,这是位级别不低的官员。现在年底将近,官员们是最忙的时候,要面临各种会议检查评比考察,确实不适宜出现在凤凰城天王庙这样的地方。

“先生说个字。”祝童在偏殿前停步。

中年人沉吟一下,说道:“象。”

“先生在取巧,看来在考校我,你太小心了。”祝童兴,他顺着中年人的眼光,正看到一副牛象对饮的木雕。

“卦数虽小道,只讲缘法,却不看您本心,说出来就算数的。就如您,很多时候说的话都非本心所想,有时候一句话说不对,也许就惹人口角,或者祸事。大象无形,先生是不是常人。”

祝童说完这段开场白,中年人才松弛下一些,笑问:“对不起,原来遇到高人了,我换个字。”

“不用。”祝童摇头,指一下牛象对饮图:“象牛两兽相遇的机会不多,对饮的场景只在南方才有。水可载舟,此刻的水可当为民讲,也可为财讲;而象牛饮水落到您这里,就是两强相争之兆。容我放肆,刀俎之间是没有仁义可讲的,先生在此时此刻说出‘象‘字,就能看出两点:一,有人在与先生为敌,且那人来自北方。二,先生要南下了。”

“你有什么建议吗?”中年人安静一会,又问,似乎在消化祝童的话。

“算卦人不提建议的。”祝童又笑,“先生想过没有,人生不只一条路。您的性情当是绵里针,与象类,而牛这东西,发起野来不顾一切,是要命的的粗鲁;在积蓄起足够的量前,您最好的作法是躲避。”

“你到底是什么人?”中年人眯起眼睛,闪出丝凌厉的光芒。

“我是个中医师。您应该知道,学中医的都要学点易数命理”祝童面对这样的眼光,心里竟有些慌乱;却更确定自己对中年人身份的判断。

“贵姓。”中年人伸出手。

祝童只有与他握在一起:“免贵姓李。”

“我姓王,李医生,对我这个姓有什么批讲?”

“出头即为主,藏拙当成玉。这是个很俗套的解字法,却很适合先生如今的状况。现在已经没有王了,法律是王。您不想藏拙,渴望挣脱束缚,但是不出头怎能做自己的主?”祝童随师父行走江湖多年,算卦这样的本事是童子功,自小学来的。

“新鲜?”中年人迈两步,仔细看着牛象对饮图,转身又问:“南下与出头也要有个方向吧?李医生再费心指点一下。”

祝童轻松下来:“凤凰城属西南,先生来到这里是散心,但在这小庙里还惹出口角,此为犯冲之兆,西南方向是不适合您的。如果要找个多水的地方,南方到处都是水,如果以水脉来解您的行止,民多财富的还是东南方向;凤凰城山清水秀,养人却不留人,先生要孔雀东南飞了。”

中年人展颜一笑,又对祝童的医生身份感兴趣了,伸出手:“请李医生把脉,我最近睡眠不好。”

祝童摇头道:“先生没病,也没失眠,只是左腿有些软了,那是年轻时的扭伤筋骨落下的,没药可治的。不过我有贴狗皮膏药,如果疼的厉害,可以试一下。”他的步伐间早显示出症状,祝童知道,中年人身边的医生治不好的病,一定是顽疾,自己肯定也治不了。

“我该付你多少钱?”中年人借过祝童递过去的尚发软的狗皮膏药,神情轻松不少,忽然问起价钱。

这样的小钱,祝童是不稀罕的,伸出一根手指:“一分,如果有的话。”

“一分钱,真是不好找,算我欠你了。李医生如此年轻就有这般见识,早晚要一飞冲天,我们还会见面的,我相信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中年人回身对年轻女子看一眼。

争执结束了,一行四个豪客当真卖下那个九千九百九十九元的玉蟾蜍,临离开天王庙时,中年人似乎想对祝童说什么,却终究只点点头。

祝云边数钱边问祝童:“你来钱到快,这样的买卖我一年也做不了几宗。干脆你来帮我吧?”

“亲兄弟明算帐,你雇得起我吗?”

“我是雇不起你个花花公子。”逍云庄主一会儿还要分给导游不少,想想祝童平时过的生活、做派,马上打消这个念头;自言自语道:“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历?”

“师兄,你做的不是过路生意,今后不能太贪心,还要定个合适的价钱,出门人会迷惑一时,但是总有明白过来的时候。辟邪的东西超过一千元就要小心看主顾,过分很容易惹来灾祸的。”

师兄弟两个说着话,天快黑了,梅兰亭打电话问他们一天跑哪里去了,还问叶儿怎么办?

黄海不回来祝童是不能回去的,他正有些不耐烦,黄海终于回来了。

虹桥上,满腿泥浆的黄海一脸苦恼的兴奋,看到祝童过来拉起他就跑。

“掉河里了?别着急,还有时间。”

“你太干净了。”黄海看看天色才稳下心,马上就发现了祝童的破绽。

“你掉河里,我可没有。”祝童躲过黄海,他企图把身上的泥浆擦在祝童干净的裤子上。

凤凰虽繁华,买衣物的商店却没几家象样的,祝童带的备用衣服只两套,这条不起眼的裤子就要一千多,苦孩子出身的小骗子,最讨厌糟蹋东西了。

“朵花每天带我们去找她妈妈,不过。”

“不过什么?她跟你来凤凰了?”

黄海点点头,祝童想到小导游晚上八成要去找黄海,苦笑着:“还是我当坏人好了,一会儿再开个房间。晚上记得锁好门,动静小点。”

“谢谢了,李医生真是个好人。”黄海感激的拉着祝童的手,“你这样的朋友不多。”

“是不多,过两天你就知道我多够朋友了。”小骗子心里想。

一进客栈,陈老伯养的黄狗最先跳起来,绕过祝童夺路而逃,让小骗子好不尴尬。

叶儿在写“灵”字,房间里到处都是被写费的报纸,她已经累得脸色发白,看到两个人进来,做出副生气的样子。

祝童连忙制止道:“苏小姐,这个字可不能多写,会要命的。”

梅兰亭捂着鼻子,皱起眉头:“你们俩跑哪里去了?呸!呸!都不能要了;一个掉河里了,脏西西的;那个更过分,浑身臭气,李医生,你去苗家厕所去旅游了?”

在外面还没什么,一到密闭的房间里,还开和暖暖的空调;祝童身上的味道虽然洗了又洗,一两天内还是掉不了的,此时蒸发出来又无处消散,房间里渐渐浑浊起恶臭,连叶儿也皱着眉头,露出厌恶的神色。

“山里草药多,我抽空制了贴膏药,一会儿给你贴上。”

叶儿大叫一声“不要。”避开祝童拿出的狗皮膏药,那味道太难闻了。

“贴上这膏药就能好吗?”梅兰亭忍着臭气,接过膏药闻闻:“我宁愿去死。”

“梅小姐替苏小姐治吧;我走好了,今天自己住一间房。”祝童也有些生气,拿出银针放在桌上;临出门时看三个人都没叫住他的意思,摇摇头,看来自己身上的味道实在有巨大的杀伤力。

有这个借口,祝童在三楼又开间房,就在黄海那间房的上面。

半夜,堂屋的牌局结束了,梅兰亭在外面叫门:“李医生,能说几句话吗?”

祝童披上外衣打开门,笑着问:“梅小姐半夜来访,不怕人说闲话?不怕我身上的味道?”

房间的窗户大开,祝童半个晚上又洗了多次,在高级香波的作用下,身上好一些,屋子的味道勉强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江湖儿女,最不怕的就是闲话;叶儿去黄海房间了,我想请教祝师兄:事情有眉目了吗?”梅兰亭披件冲锋衣,坐在床上后就露出里面的紧身内衣,胸前双峰高耸。

祝童移开视线:“没什么,只能说我的判断是正确的,事情是因黄海而起,他在这里招惹到麻烦了,苏小姐是受害者。”

梅兰亭听祝童把事情的经过说完,悠悠一叹:“没想到是这样,哎!祝师兄,你有机会了,叶儿其实对黄海的感觉也很矛盾,她很多时候都把他当成哥哥。我能看出来,她对你的感觉很微妙。”

“所以你昨天在桌子下面捣乱。”祝童弹一下自己的额头;“我是什么人你知道,与苏小姐之间没可能的。”

“我是帮你呢。”梅兰亭脸色微微发红,“你也喜欢叶儿,反正你要回上海,考虑一下,其实很多事都是有可能的。”

“梅小姐,你怎么知道我要回上海。”祝童敏感的意识到,面前这个少女不那么简单,她似乎知道很多。

“祝师兄,恕我多嘴,马夜是我的爷爷,也是我师父。”梅兰亭直视着祝童,神色郑重,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六品梅苑关我什么事?”祝童奇怪的问,他自以为是个江湖小脚色,除了骗术,基本上没什么本事。

“竹道士就是爸爸请来帮助你们祝门的,明天或者后天,金佛的人就会找上你们。竹道士会站在你们这边,六品梅苑也会站在你们这边。”梅兰亭说完,才伸出手指点点祝童:“竹道士帮你的目的只有一个,保持江湖八派的道统。我们帮你是因为,我父亲需要你的帮助。”

祝童沉吟着没说话,他对于竹道士的感觉不错,却不想牵扯进江湖纷争之中。

“无虚和尚加上雪狂僧,还有十八罗汉僧,你们师兄弟也许能应付过去;但是还有更厉害的,来自卫藏布天寺的索翁达活佛,他得自宁巴固宗师冥传的幻身七印,连竹道士都没把握接下来。爷爷与竹道士没去看雪景,他们是去阻拦索翁达来凤凰城。”

梅兰亭神情有些消沉,停一停才说:“我接到爷爷的消息,竹道士受伤了,他与索翁达活佛在红云金顶较量,没分出胜负。爷爷要送竹道士回江南,索翁达活佛也回藏区了。祝师兄,爷爷的脾气我知道,竹道士一定吃亏了,不然也不会要爷爷送回去。”

梅兰亭说完,祝童的头马上大一号;索翁达活佛与竹道士,两个都是不常出手的高人,竟是胜负不分之势。

竹道士的受伤,使事情复杂化了;不管祝童与七品祝门愿不愿意,他们已经欠竹道士乃至二品道宗与六品梅苑一个大大的人情,与金佛的关系也变得微妙了。

无虚和尚也大大的有名,是一品金佛最高道场金佛寺的罗汉院主持;雪狂僧祝童没听说过,不过应该是个厉害家伙。

江湖上的大多数人还摸不清楚祝童师兄弟真正的本事,但祝童自己明白,别说十八罗汉僧,只一个无虚和尚与大火轮联手找来,不用问,胜负已经确定了。

况且,和尚们有充足的理由,逍云庄主的很多作为,都可以说是对一品金佛的挑衅。

由梅兰亭出面与祝童挑明这一切,无论是竹道士或马夜,都已经是考虑的很周到了;这点祝童明白,他不明白的是,马夜要自己做什么?梅兰亭的父亲应该就是马夜的儿子,他会需要自己帮什么忙?

叶儿在叫梅兰亭,对于祝童的追问,梅兰亭却推说过后再说,她站起来轻声道:“我今天对你说这些话,是要提醒你,明天你跟黄海去山里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苏小姐的病能治好是最好的,如果有困难也别勉强。”

梅兰亭走了,祝童想着她最后的话,竟有让自己不管叶儿死活的意思。

谋定而动,这是老骗子一直强调的;祝童如今还看不明白隐藏在云雾里的东西,他在想另一个念头:走着看,江湖道行不通,还有警察呢;大不了与他们扯破脸,七品祝门退出江湖八派。

很简单,只要拨一个电话报警,一切都变了。

老骗子从来就没教导弟子们遵守江湖道,他只要求弟子门尽量遵守本门的规矩,是尽量而不是必须。老骗子说:骗子没有必须遵守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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