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落日时分,果然从远处走来了一群疏疏落落的人群,只是那些人的装束都十分简单,有些人满头满脸都是鲜血,有些则是三三两两地扛着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猎物一起走着,而为首的一人一边吟唱着不知名的歌谣,一边抛撒着什么东西,所有的人都跟在了他的身后,可见他的地位是最高的。
“那是巫。”
阿逴满不在乎地说道。
“他……他有法力吗?”
璎珞对巫的印象可并不太好,闻言她皱眉问道。
两人坐在了远远的树杈上,她满怀兴趣地看着那些忙碌的人群,而他却一眼都不想看,只觉得兴味索然。
“可能有那么一点吧,巫的血脉都是世传的,上一代传到下一代,其中定然有些什么秘术是不为外人道之的。”
“你在这里有多久了?”
她忍不住问道。
“你是问有多少个太阳升起落下的时间吗?”
“对……”
她一顿无语。
“多到我根本就记不起来了……”
他摊了摊手,笑道:“其实若是每天所做所见都一样,活一个朝夕和一万个朝夕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在我来看,就连生死都并不是那样重要,更别说活了多少个朝夕了。”
“我曾一时兴起,将我的一缕分神放在了一个巫的身上,之后他就不知所踪了,我就是追着他的神魂也找不到他,即便能感应到他的存在,待我靠近的时候他便不知所踪。”
“其实我也并不是特别想要找到他……”
他吐了吐舌头道。
璎珞看着他的神色,有一丝动摇,总觉得他并不像自己希望的那样什么都知道,若他是阵眼所在,她又要怎么让他放自己出去呢?
“这里还有别人吗?”
她终于问道。
“众神陨落之后,人世间的神祗就只有华西女帝一人了,只是她的居所实在是太难找了,我也未曾有此机缘见她一面。”
她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却听他继续说道:“平日里与我作伴的唯有菩提一人,只是他性子孤僻得很,只怕你不会喜欢他。”
菩提……
等一下,她总觉得这个名字比阿逴这个名字更耳熟,似乎是在哪里听过。
一幕幕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闪过,紫色的蓝色的雷电,无法动弹的阵法,金色的眼眸,黑色的长发……
她怎么就忘了呢!
猛地转头,他都被她吓了一跳,她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眸子,果然见那一片琥珀色的瞳仁中隐隐透出一片金色。
“你是烛九阴?”
“啥?”
他愣了一下,问道。
不是吗?不可能啊,她明明记得在火焰秘境中,那条龙化形之后的相貌和他十分相似,他们的名字也一样,而他当时提到的那个人,名字就是菩提。
“你不是烛九阴吗?”
她又一次问道。
“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哎……”
他惊讶且迷茫。
只是这会儿暮色中,天空突然笼罩起了密密的乌云,他转开目光,看向那些一脸懊丧的凡人,有些正忙忙碌碌地处理着那猎物,还有人把处理好的肉挂到了树上最高的木板之上,不过很快他们便离开了那些大树,有条不紊地跟在了巫的身后,竟是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他们要做什么?”
璎珞来不及去考虑别的,忙问道。
“巫一定是告诉了他们自己的预言,马上要下雨了。”
阿逴忍笑道。
“这不一抬头看看天都知道要下雨了吗?这都需要预言?”
“是啊,我们自然知道,可是那些人不知道,即便巫说这雨是他召唤而来的,他们也未必不会信。”
“呃……”
“雨季里他们需要到高处躲避,不然也许哪里就会有一股未知的山洪把他们冲走,在这里虽然水草丰盛,却是低谷地,在雨季是非常危险的,尤其是在晚上,如果山洪在夜间袭来,只怕他们根本就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会被灭族了。”
“若不是有着巫的指引,一个族群是不可能发展壮大的。”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她喃喃道。
“巫也并非是故意要装神弄鬼,只是,在这一群人中间若是他没有了绝对的权威,就无法带领大家前行,一旦有了分歧,起了斗争,每个人都各顾各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那这一群人就离死亡不远了……”
“是的。”
他赞许点头。
“这是荣誉,也是责任,孤独的巫是没有价值的,唯有和自己的族群在一起,守护自己的族群,做出正确的判断,让族群不断发展壮大,巫才能赖以生存。”
队伍越来越近,她看得也越来越清楚。
为首的巫手中举着火把,身后的众人也有举着火把的,更多的是手执武器,全神戒备的男子,女子们有的牵着孩子,有的抱着孩子,有的扶着老人,一起跟在了后面。
待他们走近了,她才看清了那个所谓巫的脸,那根本就不是人类的脸,他显然是戴了一张看上去有几分恐怖的面具,方才远远看来就令人感觉诡异,此时看清楚了是个面具,她倒是舒了一口气。
虽然她早已给自己和阿逴施法了隐身术,但是那些人走近的时候,她分明看见了为首的那个带着面具的男子转脸看向了两人所在的方向,默默地注视了一两秒,这才转头离开。
“他能感应到我们?”
她悄声问道。
“应该只是感应到了我们身上灵力的气息,巫的感觉是十分敏锐的,若不然,他也不能根据周围的灵力流动带领族群做出正确的抉择。”
一行人往山上高处走去,远远地已经看不清楚了火把。
她忙问道:“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那我们就此分别吧。”
他摆了摆手,自顾自地往前走。
“哎,你等等我。”
“你做什么?”
“你去哪儿我也去哪儿。”
“啊?”
他惊呆。
“为什么?”
“因为我感觉我想要离开这里得全靠你了。”
她理直气壮地说道。
这是沾上了牛皮糖吗?
他鼓起了腮帮子,瞪眼看着她,她也不甘示弱地回瞪她。
“你不可能离开这里,你本就属于这里。”
他最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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