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觉得师父也许会为了她最爱的女儿做出过激的事情来,也许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但是……错了就是错了……”
海棠弱弱地轻声说道,又垂下了眼眸不敢去看他的神色。
谢道之一滞。
他突然明白了刚才脑中灵光一现的那缕曙光是什么了。
明明杀了阿染是最好的选择,菡萏却选择排除万难也要封印住他身体里的阿危的魂魄,这并不合理。
也许,海棠的直觉是对的……
可是,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吧……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世间本无对错之分,只有立场不同,你不能再继续这么天真了。”
“如果你师父真的被处死,你想过你的下场吗?”
“我?我又没犯错。”
海棠睁大了眼睛。
“而且,师父也不会被处死啊,最多就是撤职吧,师父常常说她不想继续这份工作了,到时候我陪着师父游山玩水,不知有多惬意呢!”
“你是认真的吗?”
谢道之啼笑皆非。
看来菡萏真的是很擅长照顾人,一个李璎珞也就罢了,天真得让人不敢置信,如今这个最信任的弟子海棠也是一样,脑袋简单得只能活在象牙塔里。
在她的羽翼之下,每个人都能活得无忧无虑。
这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不好。
他有几分气苦,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说服她。
“你知道羽蝉真人被关起来了的事情吧。”
“恩,当然,他挺好的,我去看过好几次。”
海棠点头。
“你知道为什么至今羽蝉真人还没被判定是否有罪吗?”
“不是说证据不足么?”
“好的,我可以清清楚楚地告诉你,如果今天菡萏被判罪,不管有没有证据羽蝉真人都要陪葬,包括李璎珞,包括你,包括所有和菡萏亲近的人,我妹妹,庚辰,所有人!”
“这不可能……你还讲不讲道理了……”
“不是我不讲道理,是你不懂道理。”
“首先如果菡萏被判罪,直接释放是不可能的,一定会继续拘禁她,既然是拘禁,关在哪里就由新任的掌权人来决定了,想想看,会是谁?”
“七叶真人吧……”
“回答正确。好,现在七叶真人要把菡萏关到条件最差的监狱去做苦役,你怎么办?”
“当然是,反对啦!”
海棠眼中散乱的星芒慢慢聚拢,光芒逐渐明亮起来。
“我懂了,到时候我的话就不管用了,我再反对也没用,除非我们动手越狱把菡萏救出来,否则就毫无办法!”
“是,不管关哪里,都是七叶真人的权力,都是合情合理合法,因为你不曾努力替她辩护,所以她明明是清白的,却因为你而要受罪,你明白了吗?”
“也许不至于此,或者,到时候我们一起把师父救出来不行吗?”
“就算本来有理,一旦动武我们也变成没理的了。”
“这一切都是只是你的猜测。”
“不是猜测,是合理推断!”谢道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七叶真人一定会用各种办法合理合法地折磨你师父,直到我们忍不住,看不下去,出手救她为止。”
“那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他都已经得到他想要的权力了。”
“菡萏不死,他就不会安心,我还以为从前你好歹也是拜在玉虚门下,亲眼见了玉虚的下场,能明白这个道理呢……”
“我只是奉命假装加入他那个门派的……”
“这不重要,玉虚明明已经交出了道门,还是被柳七郎一剑穿心,要不是卫氏出手相救,而且刚好有药,玉虚就死得透透的了。”
谢道之觉得他这一辈子都没费过那么多口水去和别人讲道理,还是那么笨的死脑筋。
当然,除了璎珞。
可是没办法,如今海棠是菡萏的唯一指望了,而璎珞的安危也全系于她身上。
“所以你明白了吗?一旦七叶真人全面掌握了局势,我们就全然被动了,一旦动手,就是和整个机构为敌,他就站在了正义一方,我们就是乱臣贼子,而他一定会激我们动手,好把我们赶尽杀绝。”
“现在是我们最后一个能讲道理的机会,甚至这个机会,还是审判长本人帮我们争取到的,以后,我们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你明白了没有!”
“恩。”
海棠终于坚定地点点了头,不过她说的话差点让谢道之又是一口老血喷出来。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她无辜地问道。
谢道之深深叹息。
司采的突然出现和突然失踪,明明已经死了的老宅阿嬷的活生生的证词,这一切都分明和鬼门有关。
他第一时间追了出来,也没能找到刚才作证的那个阿嬷,他可以肯定,那个憨厚的老妇人再也不会在任何人面前出现了。
她们的证词对菡萏不利,她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阿嬷也就罢了,也许只是个傀儡,但是司采也许正处于危险之中。
然而此时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璎珞暂时应该安全,至少那些人会先让她说完证词才会设法对她不利。
但是庚辰不见了,邬先生和鲛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当务之急,当务之急究竟是什么呢?
一定要镇定,镇定!
谢道之飞快地思考着,马上要开庭了,他必须尽快做出抉择。
“把我添加为新证人的申请你递交了吗?”
他想起一事,连忙问道。
“当然。”
海棠连连点头。
“刚才我交给审判长了。”
“好。”
总算海棠也是办成一件事了,那接下来,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千头万绪在他心中不断地交织着,他必须得有一个方向。
“谢大哥!”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高斌?”
谢道之惊讶地看着这个大男孩,他一脸忧色,显然是已经知道所有情况了。
上次一别,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自己也没有深思。
“你怎么会来的?”谢道之出于礼貌问道。
“谢大哥,没时间解释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是蓉蓉让我告诉你的,她说,我来说比较好。”
谢道之严肃地看着他,缓缓点头道:“明白了,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