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花间楼。
苏玄璟默然无声坐在榻前,静静看着床榻上纵使昏迷眼泪却一直没有停下来的温宛。
她眉心紧蹙,睫毛上挂着晶莹泪滴,微微一颤,泪滴顺着脸颊没入鬓角。
呜呜呜……
听着温宛在睡梦中呜咽的声音,苏玄璟心头似在滴血。
‘苏玄璟诛杀你御南侯府满门,是他拿圣旨抄了你全家,你老盯着我做什么,你该恨的人是他,该杀的人也是他!’
‘御南侯府里每一个人都死的很惨,本王听说他们中了毒,温侯与温少行跟温君庭死于乱箭,温谨儒夫妇死于乱刀,温初然在回城路上遭遇埋伏,你也是厉害,初然武功极高,这世上能叫他大意的人不多,还有宛宛的小侄女温朵是被你亲手扔进水缸里淹死的……’
苏玄璟想到温弦在护国寺时说的话,还有萧臣与他说的关于御南侯府里每个人惨死的情状。
自那日后他不曾出现在温宛面前,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上辈子曾是他妻的女人。
“小王爷……不要……不要!啊—”
床榻上,温宛猛坐起来,眼前环境陌生,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忽然想到什么,急转身形想要下床,却被苏玄璟阻止,“县主想去哪里?”
温宛甚至没有看苏玄璟,光着脚踩下地面,身子起的太快,整个人朝前扑下去。
苏玄璟急忙揽住她,却在下一刻被狠狠推开。
温宛不说话,踉跄着跑向房门。
“宋相言已经死了!”苏玄璟实在看不得温宛这样,厉声喝道。
“没有!”
温宛突兀转身,血红眸子充斥骇人血丝,“宋相言没有死!我要去救他……”
看着这样的温宛,苏玄璟无比心疼,“刚刚在城楼上,关晴把整整三桶石脂浇淋在她跟宋相言身上,从城楼下窜起的火苗点燃石脂,她跟宋相言都被烧成焦炭了!县主你亲眼所见,何必自欺欺人!”
温宛身形停滞在零碎高悬的珠帘宋相言在烈火中挣扎的画面,可她无能为力。
心,疼的无法呼吸。
她迈步走向房门,可脚下虚软,身子就那么不听使唤的跌到地上。
“温宛!”
苏玄璟急急跑过来欲将她扶起,却被狠狠推开,“宋相言不会死……他那么聪明的人根本不会死!也根本不会被人抓到!关晴身边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宋相言!”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自欺欺人!如果不是宋相言,关晴舍得用自己的命陪个冒牌货一起死?如果不是宋相言,萧灵会用八荒剑抹自己的脖子?她会怒冲进皇宫要杀顾蓉?还有沈宁,如果不是宋相言她会扑上那团烈火?”
“你闭嘴!”温宛目光凶狠瞪过去,眼中带着杀意。
苏玄璟看着那双眼睛,哑然失笑,“县主是不是觉得,为什么死的那一个不是我。”
泪急涌,温宛身体止不住颤抖。
苏玄璟狠狠噎了一下喉咙,“你跟我来。”
温宛无视苏玄璟,艰难起身后走向房门。
宋相言死了,她得去给他收尸。
看着温宛毅然决然的背影,苏玄璟流露出来的神情难以形容的苍凉,“县主若想见宋相言,就跟我来。”
音落瞬间,温宛身形蓦然一震。
她不可置信转身,绝望目光里闪出一抹希翼,甚至是渴求。
她声音颤抖,“你别骗我……”
苏玄璟从来没想过宋相言在温宛的心里会有这样重要的位置。
他想知道,倘若宋相言真死了,她会如何?
可他舍不得温宛这样难过。
没有说话,苏玄璟转身走到机关位置,手按下去。
伴随一阵轰隆声,暗门开启。
温宛站在原地,泪水仍在眼眶里打转儿,她不敢有太多奢求,可又充满期待。
眼见温宛彷徨无依站在那里,如同一只受伤后怯怯不敢向前的小兽,苏玄璟心疼的无以复加,“县主就不能信我一次吗?”
泪,坠落。
温宛试探着走向苏玄璟,眼睛明明充满希望可脚步却虚缓不敢向前。
她真的承受不了失望之后的希望,再又失望的绝望。
苏玄璟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无用处,于是先行迈步走去暗门。
下陷的台阶上,她跟着苏玄璟一步一步走下去,心好似悬浮在半空,往上是无尽天幕,往下是万丈深渊。
十几个台阶,却漫长的好似一个年轮。
苏玄璟走下最后一个台阶,身形一侧把路让了出来。
这是曾经关过温宛的密室,此刻墙角处正坐着一个人。
温宛迈下台阶,转身瞬间泪如雨下。
她呆呆站在那里,看着堆坐在墙角的少年,似哭似笑,若疯若狂。
所有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她像个疯子似的跑过去,却在快要触及到少年时跌倒。
她都来不及站起来,直接爬向少年,双手死死扯拽住少年脚踝。
宋相言只感有人握他脚,一时愤怒,狠踹两下。
已经双目失明的他又被苗四郎喂了哑药,再加上换了新环境,他都还没有适应这是又要把他拽走?
这他妈就不能给他一个挖地洞的时间么!
“呜呜呜!”单单是踹的那两脚,温宛就能感觉到是宋相言的脾气。
活生生的宋相言啊!
宋相言听到哭声,皱了下眉。
有点像……温宛?
“鸿寿寺梁国使节与我交情颇深,他昨夜偶入密室发现有个人,怎么看都像是这小子,便偷偷联系到我。”
苏玄璟的声音响起来,宋相言身子陡然一震。
这声音好特么熟悉!
“唔唔唔!”宋相言急切发出呼声时忽然被人抱住!
感受到宋相言身上的热度,温宛终于相信那个傲娇的小王爷没有死,她猛的抱住他,哭的撕心裂肺,“你为什么被人抓了!为什么被人抓了……”
宋相言正要发飙,他昨晚就在这里。
那时苏玄璟为什么不吭声。
然而在听到温宛凄惨哀嚎时,他身子本能僵住,一动不动。
“还好你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