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然被自己的小侄女说服了,于是放她去见萧臣。
温宛知道萧臣在羽林营,赶来时便见他坐在校场观台上,独自一人。
夜幕彻底降临,苍穹繁星点点。
那抹身影坐在那里,显得分外孤寂苍凉。
她走过去,默默坐到萧臣身边,“小叔叔与我说了公堂里发生的事。”
“你相信吗?”萧臣将身上大氅解下来披在温宛身上。
温宛知道萧臣问的是什么。
她沉默数息,抬头迎上萧臣彷徨又有些无措的目光,“我相信。”
她相信贤妃才是先帝的亲生女儿,萧臣身上流着先帝的血,而当今皇上,连同皇上膝下那几个皇子的血脉,才是来历不明的野路子。
温宛的目光给了萧臣一丝安慰,他低下头,搭在膝上的手慢慢攥成拳头,“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
这一刻萧臣不甘心。
“母妃不该受那样的屈辱。”萧臣不在乎自己血统如何,他只是替自己的母妃不甘心!
本该是天之骄女,却在无尽的猜忌跟诬陷中闭上眼睛。
秦致说的不错,母妃死时该有多孤单,多悲凉。
“已经过去了。”温宛拉住萧臣的手,轻声安慰。
萧臣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了,过不去的是他心里那道坎儿,“其实,滴血验亲时我也动了手脚。”
萧臣告诉温宛,他吃了翁怀松给他的药丸,只要是血皆可融。
只是没想到他的那个父皇比他还要绝,竟然连血都不用。
“这场博弈,讲的不是仁善。”温宛觉得萧臣没做错。
萧臣抬起头,遥望天边闪烁不息的星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已经与皇上撕破脸,你须防他背后捅刀子。”比起太子府,温宛更担心周帝。
太子府有战幕坐镇,筹谋算计难免但至少不会丧失底线,周帝却不一样,一个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要诬陷的帝王,再卑鄙的事他也能做出来。
“宛宛。”萧臣已经嗅到这场博弈到了最后关头,也越来越危险,他担心。
温宛看过去,“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边,直到把你送到那个位置上。”
“可是……”萧臣一直都记得温宛曾在昏昏沉沉中说过不会为后的话。
然而在触及到温宛坚定无比的目光时,他将这个秘密咽了下去,“我一定不会输。”
已经走到这里,谁都不能回头了。
温宛重重点头,“你当然不会输。”
月光正明,天空却不知如何突然飘起星星点点的雪花。
雪花落在温宛发髻上,点缀成绒花一般模样。
萧臣看着眼前的温宛,如同仙子般倾城绝艳,怦然心动。
他情不自禁伸手,拂落温宛发髻上的白雪,身体前倾,唇轻轻靠近。
温宛想到一辈子其实也不长,又何必压抑自己心里的喜欢,于是默默闭上眼睛,唇角微微翘起,期待又有些小确幸。
忽然,温宛只觉眼前一道白光,好像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
许久感受不到那抹温润,她慢慢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一枚偌大星石挂在她跟萧臣头顶,闪闪发亮。
某位县主眼皮一搭,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
果然。
校场上,温初然浮在半空,闹鬼一般……
就在这个飘雪的夜里,鸿寿寺寝宫之内,寒棋收到了来自于阗的密信。
她坐在桌边,由着灯火映照在她脸上,明明暗暗。
屋顶房梁,落汐看着本该她呆的位置正坐着一个人,眼睛里冒起熊熊怒火,“斐公子看不到可以下去看。”
对面,公孙斐抬头,眼中露出十分惊喜的目光,“落汐姑娘所言极是啊。”
于是某只招财猫就这样明目张胆从房梁上跳下去,来到桌边,也不管寒棋乐不乐意,身子凑过去,“尊老说什么?”
寒棋无比嫌弃把手里密件叩到桌面上,“跟你有什么关系!”
自打上次寒棋为了让公孙斐过敏与其接触了几回之后,眼前这只招财猫就跟黏上了似的,没事儿就来她这里逛一逛,偏生落汐又不是他对手,打又打不过。
“当然有关系,若非尊老,斐某岂会来这大周皇城?”公孙斐拉近椅子坐到寒棋身边,一脸认真道。
呵!
寒棋冷笑,“师傅叫你来皇城是助温弦的?”
“尊老叫斐某自己选。”这是真话。
“然后你就选了温弦?”直到现在,寒棋对公孙斐的态度,仍然是恨不得他死,为此她特意叫落汐准备一盒柳絮,若真把她给逼急了,她就把柳絮全都倒在自己身上。
眼前这货不是对过敏的人过敏么!
玉石俱焚好了!
“殿下为何对此事耿耿于怀?”公孙斐手欠,不经意间揪了下寒棋落在桌面的衣袖。
寒棋厌恶扯过来,“若你助我,我助萧臣,何致于萧臣被周帝逼到入了大理寺公堂?”
结案的消息传回来,寒棋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若周帝当真于众人面前否定萧臣的血统,那萧臣接下来的路必然坎坷。
她站萧臣,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扭转乾坤,“无论如何,魏王必须赢。”
公孙斐看着寒棋那张在烛光下散着淡淡光芒的脸,“他赢,于殿下有何益处?”
“不负母后所托,为我于阗找到切实的依靠,保于阗往后数十年无战乱之忧。”
寒棋难得认真看向公孙斐,“你帮温弦,她那个人尖酸刻薄,毫无良知,亦没有半分感恩的心,睚眦必报嫉妒心又强,最致命的是,她没有脑子,如果叫她担负起于阗未来的命运,我不敢想象她会将于阗拖进什么样的深渊!”
看着寒棋脸上那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公孙斐有些难过,“殿下就没想过自己吗?”
寒棋愣住。
“倘若萧臣赢了这场夺嫡之争,届时殿下要以什么样的身份留在他身边?皇后,妃嫔?”公孙斐轻声问道。
寒棋从未想过这件事,“他喜欢的人是温宛,我当然不会觊觎皇后之位。”
公孙斐眼底微淡,“殿下甘愿为妃?”
“于阗不是晋、梁那样的大国,莫说为妃就算是嫔我也无所谓,只要萧臣跟温宛答应庇佑于阗,我是什么不重要。”
“原来殿下是这么打算的。”公孙斐忽觉手腕有些痒,胸口传来一股沉闷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