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一章 大三岁

蛊神脱离那块血肉,已经种入到萧允体内。

“回皇城那日,父皇派谁相迎?”萧允将那块血肉搁回到方盒里,叩好,连同竹筒一并递出侧窗。

夜离接过来,揣到怀里。

这种东西万一处理不好,会是隐患。

“回主子,睿亲王晏伏。”夜离毕恭毕敬回道。

车厢里,萧允额头渗出冷汗,熟悉的疼痛感再度袭来,刚刚还在手腕的红点已经移至上臂,自上臂再移至心脏,这是他体内蛊王曾走过的路,那条路,蛊王整整用了二十年。

索性这只蛊神还是幼蛊,个头儿不比蛊王,纵然强行扩充筋脉会痛,但这种痛在萧允承受范围之内,“听说睿亲王近段时间找到了失踪多年的女儿?”

“是。”

夜离据实回禀,“这件事说来也巧,在御南侯府当了十几年丫鬟的紫玉竟然是睿亲王失踪多年的女儿,现下睿亲王已经将紫玉接回府里,疼爱有加。”

红点已至前胸,萧允暗暗咬牙。

夜离见车厢里没有动静,心知盅神正值关键时刻,不敢打扰。

胸口陡痛,窒息感迅速蔓延,萧允猛然抬手叩住侧窗,因为太过用力,骨节泛白。

他知道,蛊神到蛊王了。

疼痛愈烈,那种感觉就像是心脏里有个刺猬在愉快的翻滚,每落一处便似有无数根刺扎进去,带着血的抽出来,反复翻滚,反复抽扎。

那颗心脏早就千疮百孔。

萧允咬着唇都无法控制薄唇哆嗦,脸色苍白如纸,他几度想要发出声音,可他是何等坚忍的性子,他得忍着。

车外,夜离瞄到萧允叩紧侧窗的手,亦紧张的连呼吸都有些忘了。

他张口,须臾闭嘴。

终于。

“睿亲王合适。”萧允的声音。

像是大难已过!

“睿亲王虽是外姓亲王,可在诸多亲王里实力跟地位排前五,父皇令他在东门相迎,可以让朝中大臣看到父皇对本皇子的重视,但又不是特别重视,恰到好处。”

夜离没有心思考虑这些,“主子,可是成了?”

车厢里瞬间沉默。

须臾,“成了。”

剜心一样的痛在那一刻突然消失,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伴随萧允整整二十年的心病。

那种丝丝缕缕,说不清道不明的痛感在起初那些年折磨的他几近疯狂,他甚至想到过死。

可也熬过来了。

“恭喜主子!”夜离声音隐隐透着藏不住的激动。

萧允没有开口,他不知道这有何恭喜可言……

皇城东北角,天牢。

郁玺良再见葛九幽。

他将小铃铛的状况如实相告,葛九幽心痛,“吾若能活着走出天牢,必定替小铃铛还这一刀。”

“这一刀自有本神捕替她讨回来。”郁玺良一身墨绿色捕快服,他重入大理寺到现在,也只今日才换了这身衣裳。

不破这件案子,他至死不脱这衣裳。

葛九幽诧异看向郁玺良,“郁神捕其实……”

“小铃铛自我孤园出事,我有责任。”郁玺良郑重道。

葛九幽收起疑虑,“多谢神捕。”

“什么样的人,才需要蛊神?”郁玺良脸上散着冷辉,一本正经看向葛九幽。

葛九幽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坐回到墙角稻草堆上,“难说。”

“郁神捕要不要坐?”

郁玺良无甚表情,“当年蛊患始作俑者到底,是不是你?”

“神捕相不相信,我比你更想找到凶手。”葛九幽没有郁玺良那样严肃,反而淡定,身形缓缓靠在墙壁上,抬眼看过去,正对上郁玺良眼中质疑。

“我若不是凶手,诬陷我,硬把蛊患案栽赃到我身上的人,便有极大可能是凶手。”葛九幽捡起一根稻草,在手里摆弄。

郁玺良皱眉,“你怀疑云浠?”

“方云浠再厉害,也就是一个捕快。”葛九幽看了他一眼,“我怀疑方云浠背后那人。”

郁玺良愈发皱眉,一时没有说话。

“告诉你一个秘密。”

葛九幽又捡起一根稻草,“吾师霍行可不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他才不会因为苍生苦,舍命救苍生。”

“你在背后这样诋毁你师傅?”郁玺良冷讽问道。

葛九幽不赞同这个说法,“不是诋毁,是事实,而且这应该不算诋毁,心怀天之人总该是入世的智者,或看过人间疾苦,或拥有不世之功,吾师一生与蛊虫为伴,纵有悲悯之心,也没有理由为天下舍己。”

“可霍行灭盅患是事实。”

“因为师妹死于蛊患。”

葛九幽用稻草编出一只小兔子,看起来不如用狗尾巴草编的饱满,隐约可辨别其形,“青丝是师傅唯一的女儿,是师傅的一切,她因盅患而死,师傅自是要为她报仇,只是没想到师傅报仇的方式竟然是灭盅患,而非查到那个人,碎尸万段。”

“或许是想让那人生不如死罢。”

葛九幽摇头,“如果是那样,师傅为什么要自己死,他明明可以活。”

“你怎么知道他可以活?”郁玺良质疑开口。

葛九幽想到温宛,却在须臾转了话题,“师妹临死之前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她说‘我不会原谅她……’”二十年前的场景,现在想起来就好像发生在昨天。

看到葛九幽握着稻草兔子的手略有颤抖,郁玺良似乎明白什么,“你喜欢你的师妹?”

“我以为,神捕会问‘她’是谁。”葛九幽抬头,惨淡一笑,“但我还要回答神捕的问题,青丝是我在这个世上的唯一,哪怕她死,她亦是。”

郁玺良点点头,“‘她’是谁?”

“我没有养阴蛊,那是师傅想逐我出师门的借口。”这次葛九幽没有回答郁玺良的问题,又道,“真正的原因是我喜欢师妹,而师傅嫌我不配。”

郁玺良挑了挑眉,但没问。

“长相家世都还好,就是年纪太大。”

这个问题郁玺良有点上心了,“大多少?”

“三岁。”葛九幽浅淡抿唇。

郁玺良仿佛有些失望,“那也不是很大。”

“我比师傅大三岁。”

郁玺良,“……你比你师妹大多少?”

“二十五岁。”

葛九幽苦笑,“神捕会不会觉得,我是老牛吃嫩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