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珏把岁安留在了流民堆,让岁安等他。
岁安丝毫不怀疑谢珏的话,在谢珏走后,四周流民饿狼扑食般地朝她走来时,岁安也没动。
一是因为,她谨记着谢珏的话,须留在此地等他回来,她怕他回来找不到她。
二是因为,岁安一开始并不觉得……那些朝她走来的流民有多可怕。
她只觉得他们很可怜。
四周到处都是尸体,白骨埋地,他们衣衫破烂,瘦的皮包骨……
他们……也会死吗。
是因为战争吗……
父皇说过,只要她乖乖听话去和亲,就不会有战争,皇兄也不会有事。
她会听话的。
她一定会听话的。
岁安对他们怀有怜悯慈悲之情,双手攥紧在胸前,并没意识到自己处于怎样的危险之中。
谢珏想让她处于的危险之中。
“她,她身上一定有吃的!”
“对,对!她身上一定有吃的!”
“就算没有,也有金银财宝!”
“抢过来!”
“犹豫什么!不抢我们就死了!”
“我不想死!”
“话说这小娘子的姿色着实不错,不如我们等下先享用一番,再把她卖掉!”
“说的是,一直在逃难,早就忍耐不住了,这次可不能放过……”
“要是那男的回来了怎么办?”
“那就动作快点,先抢了她身上的金银财宝……”
在一群群人的低声窃语里,忽然蹦出了几个男子的脏脏之语。
像是饿狼闻到了美味的食物,饿久的流民也没多少理智和道德可言,陆陆续续的,一个接一个的朝岁安走去。
有妇女,有小孩,有老人,还有青壮男人。
最开始走到岁安面前的是一对母女。
妇女头发凌乱,苍白的脸上皱纹满布,一身麻布衣裳上沾满了泥土,她身后站着个皮肤微黑的小女孩,看上去年纪很小,许是因为饥饿和逃难,模样比实际年龄看上去还小。
她站在妇女后面,露出一双几近凹陷的眼睛,看着岁安。
眼神里充满渴望。
岁安站在原地,与后面那面黄肌瘦的小孩对上视线。
“姑娘,求求你了……救救我们吧,我们几天没吃东西快饿死了……”
妇人带着孩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恳求她。
扑通声响在耳边,像是重重敲击在心上,岁安被吓到往后退了一步。
后面围着的人见此互相对望了眼,也齐齐跪了下去。
“求求姑娘,救救我们吧,我们逃难这里,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救救我们……”
……
霎时,岁安面前跪了一群人,在求她救他们。
岁安的心很柔软也很单纯,她长于深宫,从来没见过这场面,一下就双眼通红,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她并不知道这些人是看上了她身上的金银首饰,岁安以为他们在和她要吃的。
但她身上并没有吃的。
岁安难过地抹抹眼泪,想叫他们起来时,湿漉漉的眼睛忽地一亮!
她想起来了,她身上还藏着一些丝窝糖!
出宫前偷偷藏身上的。
丝窝糖并不好得,她攒了很久都不舍得吃,眼下却没有丝毫犹豫地想分给面前这些人。
众人看到岁安往荷包里拿东西的动作顿时一怔,全都眼冒精光,屏住呼吸。
他们以为是银子,皆咽了咽口水,似是在蓄势待发抢过食物的一群狼。
岁安打开荷包,正要拿出丝窝糖时,卷翘的睫毛扑闪,忽然想到了谢珏。
小姑娘咬了咬唇,想了片刻,还是决定留一颗丝窝糖给谢珏。
丝窝糖很好吃,甜丝丝的,她想让他也尝尝。
哥哥一定会喜欢吧。
小姑娘红着耳垂这般想,却不知她口中的哥哥正在远处冷眼旁观。
他让她陷入这般境地,不过是因为想上演那英雄救美的无聊把戏,获得她的芳心,引诱她沉沦。
引诱她失贞。
还因为,他觉得这小公主甚是好玩。
他兴致来了,便想同她玩玩。
只因此,他便轻飘飘的……将她扔进了足以撕碎她的虎狼堆里。
但此时的小姑娘完全没意识到,甚至,她还想给他留颗糖。
她最喜欢的,最后的一颗糖,她留给了他。
岁安从绢布里偷偷抠下了一颗糖来,满脸通红,胸脯也一起一伏的,好似自己在做什么坏事一般。
“我这里有……”
岁安把绢布包裹的丝窝糖拿出来想分给他们,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忽然就有人猛地上前,把岁安手里的绢布抢了过去。
“银子,银子!”
“肯定是银子!孩子,我们有救了!”
最先跪在岁安面前的妇人把绢布包着的丝窝糖抢了过去,欣喜若狂地喊,形容疯癫,完全没了方才的可怜凄怆之态。
她抢夺时用了极大的力气,指甲刮过岁安手背,霎时,小姑娘的手被刮擦出道道红痕,渗了血丝。
很疼,岁安愣了下,方才的眼泪反而止住了。
绢布被妇人抢过去,听到妇人那抑制不住的激动喊声,不过瞬间而已,周遭的人都站起,朝岁安步步紧逼,将她围住。
人群骚动,不远处的谢珏暼了眼,幽冷目光越过嘈杂人群,落在被包围的少女身上。
“真是傻子。”
他倚着树干似是在笑,一抹红色发带在冷风里飘荡,吹拂在他耳侧时,更显他肤白如雪,冷得瘆人。
亦是无情至极。
那边的骚动还在继续,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那个妇人将绢布抢过去,欣喜若狂地打开后,沟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没有灿灿的金银,只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名字的糖。
“怎么是糖!银子呢!”妇人猛地大喊,朝岁安怒气冲冲地质问,好似面前这小姑娘合该给她银子。
似乎忘了,这些糖原本就是岁安的,也忘了方才自己用用如何一种卑微可怜的姿态求她。
“合着我刚才的头都白磕了,银子呢!我们都要饿死了,给我银子!”
没有看到银子,妇人猖狂又崩溃,气急败坏不断大喊,声音尖利刺耳,四周流民继续一步步地朝她逼近。
“这不是耍人吗……”
“直接抢,跟她这小姑娘废话什么。”
“你们看,她头上的首饰这般精细,应值不少钱。”
……
岁安呆滞地眨了眨眼睛,冷风刮得她很疼,他们的声音也刺耳。
岁安不开心了,她皱起漂亮的眉,很不理解。
她方才不懂这妇人近乎明示的话,不懂他们的意思是想要她身上的财物。
她们饿,她便想给她们吃的,把身上的的糖都给了出去,只给谢珏剩了一颗。
岁安长于深宫,的确生的愚钝不够聪明,她并不知道,他们看中的其实是她的金银财宝,看中的是她身上的首饰珠钗。
他们恨不得把她身上的衣裳都扒了去卖。
“我身上只有糖。”岁安直直地看着那妇人手上的糖,眼睁睁地看着她一边问为什么不是银子,一边又将糖塞进自己小孩嘴里,塞自己嘴里。
“给我一点,给我一点……”
“别抢!给我留一块!”
后面的人见她吃了,又凑上来抢。
岁安藏的糖就这样被他们瓜分完了。
她捏着还藏着最后一块糖的荷包,湿漉漉的眼眸发着红,却没有再哭了。
“愣着干什么,我们还不快上去抢!”
“先下手为强,等下她身上的财宝就要被人抢光了!”
几人凑在一起低声,一人犹豫道:“可是,那男人要是回来了怎么办,那男人一看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那男人兴许不会回来了,再说了……”一人握拳咬牙,“我们不抢也是死!”
……
渐渐的,这些声音越发多了起来。
虽包围岁安的这群流民都害怕谢珏回来,一想起那男人便瑟瑟发抖,但都面露凶光地朝小姑娘走去。
“抢啊!不抢我们都要饿死!”
不知是谁带了个头冲上去,人群顿时沸腾。
一群贪婪的饿狼扑向了岁安。
“给我银子!”
“给我银子!”
“我抢到了!这首饰是金的!!”
“给我!”
……
人群混乱不已,似一锅煮开的水,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随风送到此刻看戏的男人耳边。
谢珏撩起眼皮,冷风拂过长睫时,透过人群的缝隙,男人可以清晰看到,看到一只黝黑脏手朝她伸过去。
紧接着,小姑娘早晨精心梳起的发髻被弄散,绑发的丝绦被扯下落在地上,后又被一脏污的脚踩在泥土里。
他桃花眼含着笑看了片刻,又淡漠地收回目光。
“真蠢啊……”
“真蠢啊,居然真的待在原地等……”
“怎么这么乖,这么蠢。”
“太好骗了……”
“真蠢哈哈哈。”
男人轻声呢喃语带嘲讽,他微微仰起脖子,小姑娘的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哥哥”落入耳中,却不为所动。
还没到时候。
“这是我的!金子!金子!”
“这簪子黄金打造,价值定是不菲!我们发了,不用再饿肚子了!”
“没想到这小娘们身上这么值钱的东西……”
“嘿嘿,她身上这身绫罗衣裳看上去也值不少钱,不如就扒了去卖!”
“说的是啊,话说这小娘子的姿色着实不错,不如扒了她的衣裳后我们享受一番……”
“好主意,趁那个男人还没回来,赶紧……”
……
禽兽豺狼的奸笑恶语不时传来,谢珏复又偏头,看到那个娇气的小公主正在被人欺负。
如他想要的那般……被人欺负。
他看到小公主的发髻乱了,头上的珠钗簪子掉落在地,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如云乌发披散在孱弱肩头,越发显得她娇小可怜,任人破坏凌|虐。
她在尖叫,一声声地喊着哥哥,害怕地蜷缩身子,却站在原地没动。
她哭了,她在哭,哭声如被抛弃的小兽一般,呜咽着,单薄的背脊和肩膀颤巍巍的。
她一直在哭着喊哥哥。
有人推搡了她,小公主的绣鞋不知怎么没了,那双雪白伶仃的玉足陷在了脏污的泥土里。
谢珏眸光一暗。
那双脚曲线优美,是如此的美妙天成,却被泥土弄脏。
撕拉——
小姑娘的衣裳被撕开。
雪白娇软一颤一颤若隐若现,在昏暗天色里极其刺眼。
一双双指甲里满是泥污的手正朝她伸过去。
“哥哥,哥哥……”
小姑娘还在喊哥哥,喊得撕心裂肺,哭得梨花带雨。
男人敛笑,提剑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女鹅最好了(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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