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失了清白的公主,要如何去和亲呢。
谢珏微阖眼睑,眸底晦暗如夜。
这个念头生了根。
他的确心黑。
谢珏挑唇淡笑,长睫倾覆之际,他移开了蒙住少女眼睛的手。
雪不知何时停了,满月当空,少女望向他的眼眸里映着朗朗月色。
周遭俱是白雪,这雪色与月色,更是映得她眼眸剔透而无暇。
里面还是什么都没有。
太干净了啊……
也太愚蠢了。
谢珏低低笑了声,湿冷的视线在她脸上游移,眼睛,鼻子,嘴唇,脖子,耳朵……
不知为何,他那双桃花眼里忽就多了几分挑逗意味。
然后,他碰了她耳朵。
男人粗粝的指腹夹着少女耳垂轻揉慢捻,似有若无地掠过,又摩挲。
他动作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柔,可对此时的少女而言,更像是一种惩罚。
谢珏唇齿间的热息尽数洒在她耳廓脖颈,本就令她觉得不自在,而此时他夹着她耳垂这块软肉捻着玩时,更是让岁安无所适从。
她身体渐渐没了力气,抵着树干的腰肢也有些发软。
心脏跳的很厉害,身子也麻麻的酥酥的,她想远离他,可又不敢动。
眼睛呆呆睁大,里面尽是茫然。
显然,她不懂这是为何。
小姑娘完全傻了,呆愣愣的样子像是被吓坏的兔子,不时用余光瞟他。
一动不敢动。
谢珏轻掀眼皮,看到她这模样忽就乐了。
真是个傻子。
耳垂触感柔软,谢珏夹着那柔软的耳垂又玩了会,直到这粉嫩的耳垂被他玩成了深红,鲜艳欲滴时,他才慢悠悠地抽回了手。
然后,薄唇轻挑附在她耳边,恶劣吓她:“小公主,以后你若是再盯着我看,我便把你眼睛挖出来。”
他声线低糜,嘶哑不堪,却又带着一丝瘆人的冷。
岁安被吓坏了,她哦了一声,赶紧点头,移过脸不敢再看他。
好吓人。
看他也不行。
他就是因为这件事生气吗?
被他一吓,小姑娘乖的不行,立马收回了乱瞟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目光里忽然多了几分坚定。
声音亦是。
“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不盯着你看了。”
“只要你带我去陈国和亲,我一定乖乖听话,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谢珏长睫微垂。
他的脸陷在夜色之中,眼尾处那颗不知是泪痣还是血滴,在白雪的映衬下,越发显得糜红。
他垂眸望向还呆在原地的少女,她还倚着树干,似是浑身无力,眼见着身子就要顺着树干往下滑,瘫倒在地。
谢珏微眯眼眸,在少女当真要跌落在地时,他稍一倾身,手移到她抵着粗糙树干的腰肢处,掐着她柔软腰肢稍一用力,岁安往前一倾,脸颊便碰到了男人坚硬的胸膛。
血腥味混着风雪,猛地钻入少女鼻腔,往她喉咙里灌。
这味道刺激又浓烈,岁安蹙眉,忍不住想咳嗽之际,耳廓拂过一层湿热呼吸,落下一声低笑:
“岁安,这世上没有比你更蠢的公主了。”
——
谢珏领着岁安进城,找了个客栈,要了两间房,吩咐客栈的人备了热水和衣裳。
“先待在这,等下洗个澡换掉这身衣裳。”
进房后,谢珏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要走。
“你……”
在谢珏转身之际,岁安欲言又止地叫住了他。
听到她猫儿似的叫声,男人脚步停下,抱臂懒懒倚在门口,垂眸睨她。
少女站在他面前,双手揪在一起,十指相缠,指尖陷在手背,似是用了重力,凝脂肌肤现出道道红痕。
被她指甲刮的。
她皮肤过白,欺霜赛雪的,几道红痕散在手背,红白交织,便有几分触目惊心的意味。
谢珏眼皮微动,目光上移,停在了她脸上。
她的脑袋垂的很下,一只蝴蝶发簪并未簪牢,青丝顺着少女耳侧垂下,光影晃动间,将她脸上的神情都掩了去,只能看到她那将将被咬出汁液的唇瓣,以及那小巧莹白的下巴。
他一只手就能捏着玩的下巴。
谢珏的目光在她唇上无声掠过,舌尖顶了顶上颚,回身走到她身侧,弯腰。
他抬手拿下了那只将将掉下的蝴蝶发簪,五指插入她耳侧秀发时,粗粝指腹不经意擦过少女耳朵。
那绯红未消的耳朵。
岁安薄薄的肩膀一颤,拽着裙摆往后退了一小步。
那男人周身的气息又无孔不入地侵入她。
谢珏眯了眯眼,深邃眼底愉悦渐起。
他觉得这公主着实好玩。
谢珏勾着她发丝玩了会,复又将她落发簪起,极其无耻她耳边笑:“娇贵的小公主还有何吩咐?”
“娇贵的小公主”这几字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嘲讽意味十足。
带着几分对这个娇气公主的不耐。
岁安却仍旧攥紧手,声音带着几分哑和慌,很是认真地问:“你会回来吗?”
话落,少女紧攥的手在手背一滑,指甲刺透皮|肉,白皙肌肤处的红痕又深了几分,甚至渗出了血。
昏暗灯影下,那抹血红极其刺眼。
谢珏唇边的笑敛起,长睫微垂,问:“为什么要这么问?”
岁安却只是摇摇头,复又死死咬唇,肩膀还在颤。
“我自然得回来。”
这话落在耳边,岁安忽地抬头,黯淡眼眸渐起光亮。
“小公主,我得送你去陈国和亲。”
谢珏轻笑,似是带着春风化雨般的温柔。
只是这话语气古怪,若是细细听起,便能从他的语气中分辨出另一层含义。
但岁安听不出。
岁安松了口气,光顾着开心了。
开心他会回来,不会扔下她一个人。
“嗯,那我等你。”
小姑娘似是和他是很熟的朋友一般,语气亲昵地说等她,然后提着繁重裙摆进了内间,步子都轻快了许多,和兔子一样就快蹦了起来。
岁安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但谢珏看着这小东西的背影,眼尾轻扬,傻子这两个字在舌尖碾过,桃花眼里透出凉薄笑意。
——
进客栈前谢珏看到了薛泽放的暗号,走出客栈后他循着暗号走到一处暗巷。
深夜寂寂,四周皆无人影和声音。
“属下参加殿下!”薛泽和翟乌二人齐齐行礼。
“你们怎么不提着自己脑袋来见我?”谢珏轻飘飘道,抱剑斜靠墙壁,一口森白牙齿在夜里透着瘆人寒光。
这话堪比阎王催命,扑通一声,两人皆是双膝跪地,磕了个响头:“还望殿下饶命!”
“饶、命……”谢珏淡声,长剑抽出剑鸣嘶嘶,接着,指骨碎裂鲜血四溅声在暗巷响起。
地上薄薄的积雪被鲜血染红,一截手指断在水坑旁。
“薛泽,若下次无视本王指令,死的就是你们二人”
“你们应当知道,我绝非心慈手软之人。”
知道,他们太知道了。
因而即便被斩手指,薛泽亦没有任何怨气,也没有发出丝毫痛苦喊叫,仿若刚才被砍手指之人不是他。
他紧紧咬牙,额上缓缓留下豆大冷汗,惨白着脸立誓:“属下明白!属下保证此次之事日后绝不会发生,我们对殿下忠心耿耿,只是如今还在周国地界,当时殿下迟迟不下手,我们怕那公主对殿下……”
“她?”谢珏撩起眼皮,讥诮道,“不过一个蠢笨不堪的公主,能有何意外?”
“那殿下为何迟迟不下手杀她,当时情况紧急……”薛泽旁边的翟乌身手不错脑子却没有,他脱口问出这话才觉不妥,赶紧闭嘴。
“我不杀她自然是因为……她活着比死了有用。”
“殿下的意思是?”
两人互望了眼,着实不懂谢珏这话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问:“周国送公主和亲是为联盟,求陈国兵马,若当真让那公主去了陈国和亲,两国结为同盟,那势必对我国不利,如今边线大军压境,周国那战将三皇子又有势如破竹之势……”
“三皇子……”谢珏眼眸倏忽现出厉色,“等办完这件事,我会求父皇让我领兵出征,换下那些只会吃干饭的废物。”
“可是殿下,若您未成功阻止周陈两国联盟,陛下怕是不会将兵权交付于您,让您统领兵马,更不会让您出征……”翟乌小声道……
谢珏勾唇道:“你们可知,这位岁安公主便是那三皇子的胞妹,听说他们兄妹情深一母同胞,若是以其性命要挟,在战前修书一封,难保他不会自乱阵脚。”
两人恍然大悟,暗中佩服还是他们殿下手段狠辣,想到和亲一事又问:“难道就这么放过那公主吗,若是周陈两国当真联盟,这陛下那边……”
“你以为一个公主当真能左右联盟之事?”谢珏冷声打断,轻描淡写道,“送公主和亲不过是为了投诚示好,没了这个公主,周国也能送下个公主,与其一味地杀公主阻止和亲,不如在陈国面前绝了周国投诚之心。”
两人不知谢珏这话是何意,低声问:“殿下的意思是?”
谢珏轻嗤一声似笑非笑,此刻他俊美的脸陷在昏暗里,竟显得有几分恐怖。
“若周国送了一个失贞公主去和亲,你们猜陈国太子会如何?陈国又会如何?”
两人听此福至心灵,再想到他们殿下那张脸,瞬间懂了。
原来是美人计。
的确,在郢国,喜欢他们殿下的女子数不胜数,那个公主看起来涉世未深天真的很,怕是极其容易被他们殿下引诱……
“殿下说的是,属下明白了。”
薛泽听后垂首应下,须臾后面色一暗,又道:“可长公主那边……”
“皇姐那边我自会知会。”打更声传来,已是深夜,谢珏眉眼现出不耐,冷声吩咐,“你们先行回去,等我指令。”
话落,他便消失在暗巷。
——
客栈,岁安实在是太累了,不等谢珏回来,她便睡了过去。
无人陪伴,她陷入了一个又一个的梦魇之中。
“笼子,笼子,我怕,我怕……”
“父皇,不要把岁安关起来,不要……”
“我会听话,我一定会听父皇的话!岁安一定会听话!”
“求你了!父皇!不要把我关到笼子里……”
“不要杀皇兄!岁安一定会去和亲!一定会去和亲……”
窗棂半掩,雪风透进吹动烛火,在摇曳的光影下,少女蜷缩一团窝在床角,垂落的乌发被汗沾湿,身上单薄的亵衣湿哒哒地贴着她玲珑娇躯,露出的锁骨脖颈上亦是染了淋淋水光,整个人都似是从水里捞出一般。
她像只被抛弃在雨里的可怜小猫,浑身湿透,嘴里带着哭腔,一直在意识不清地说着那些话,甚至浑身都在剧烈发抖。
动静之大,连床都开始晃动。
谢珏进屋后,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
少女被梦魇折磨的场景。
他眼中掠过一抹雪色,上前,单膝跪在床榻,蓦地掐住她下巴。
“岁安。”他沉沉唤她名字,指腹磨着她肌肤,一用力,少女下巴处便起了红痕。
“疼……”
似是被沙砾磨着,痛意令她意识逐渐回复过来。
岁安呢喃喊了声“疼”,濡湿睫毛颤巍巍地睁开,男人凌厉漂亮的一张脸浮现眼前。
极其模糊,似是染了层薄雾。
但岁安知道,她不在噩梦里了。
有人陪她了,她开心。
她开心。
少女弯眸笑了,眼眸春水漾漾,晶亮澄澈。
谢珏眸光一暗,收回手站起身。
昏暗把他眼底的情绪都掩了去。
他立在床榻片刻,一身孑然,垂眸看她时,冷淡到近乎残酷。
“早点睡。”
扔下这句话,谢珏不欲多留,袍摆晃动间转身就要走时,岁安却忽然抬手,抓住了他。
男人一顿,脚步止住,少女虚弱的声音缠在耳侧。
“你能留下来陪陪我吗?”
她问他,声音听去飘渺无依。
他垂眸一暼,少女被汗湿的脸白到透明,似是随时会消散在夜里。
她在认真求他。
屋外雪风呜咽,屋内光影摇晃,岁安袖子滑落现出一截雪白手臂。
那截藕臂白腻得晃人眼。
被她握着的手又起灼烧感。
谢珏看过去,两人双手相缠之处分明无痕,但他微阖眼睑,却觉……
上面烫出了个狰狞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