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把那朵鲜艳的玫瑰花递到她面前时,她惊恐地往后退缩,瞳仁里迸射出可怕的光芒,脸部肌肉抽搐着,用颤抖的手指指着那朵玫瑰花:“你,你快给我拿开!”他十分不解,哪有女人不喜欢玫瑰花的。他拿着玫瑰花出了门,来到街上,他看到迎面走过来一个小姑娘,他决定把这朵玫瑰花送给她。小姑娘起初不敢接受,而且很警惕:“你为什么要给我?”小姑娘长得并不漂亮,有一个扁平的鼻子。他微笑地对小姑娘说:“小妹妹,别害怕,我没有什么目的,也不想认识你,更不是什么马路求爱者,我只是想把这朵玫瑰花送给你,因为我用不着了。”小姑娘伸出手,半信半疑地接过了玫瑰花,把花朵放在鼻子上呼吸了一下,沁人心脾的花香让她脸上露出了笑容,小姑娘和他擦身而过。他回到她面前,她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不喜欢玫瑰花?”她淡淡一笑:“我不是不喜欢玫瑰,只是不喜欢别人送玫瑰给我,尤其是孤零零的一朵。”他笑了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你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人。”
雨终于停了,方达明不清楚雨水还会不会继续落下,他开着车在湿漉漉的市郊公路上奔驰着,情绪紧张而又焦灼,他总觉得有个女人在呼唤他,让他欲罢不能。他旁边副驾驶的位置上放着一束玫瑰花,车里洋溢着玫瑰花的香味,这种香味让他迷醉又让他不安。
他怎么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碰到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女人,并且深深地爱上她们。一个喜欢玫瑰花,而另一个却见到玫瑰花就恐惧万分。这两个女人无时无刻地在折磨着他,尽管他在很多时候装得若无其事,不动声色。
沿着赤板河修建的市郊公路在38公里处拐了一个弯,赤板河也在此处拐了一个大弯。
河湾里有一片柳树林子,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加上市郊公路不是交通要道,车辆稀少,在这个深夜里显得特别寂静和阴森。
方达明的车子减速后滑下了公路,驶进了河湾里的柳树林子,汽车熄火后,方达明坐在车上,看着黑暗一片的柳树林子,吸了一口凉气,他拿起手电和那束玫瑰花,下了车。
在这里,他看不到远处城市上空的夜光,几声猫头鹰的凄叫很快就被寂静吞没。
柳树林子里的泥土潮湿而又松软,方达明踩在上面,感觉自己要深陷下去。
柳树上点点滴滴掉落的水珠打在他的头上脸上和脖子上,方达明觉得那些水珠特别的冷,他在林子里一步一步地走着,鞋泥沾满了粘粘的泥巴。
林子里弥漫着一种古怪的味道,方达明手中的玫瑰花似乎也在刹那间失去了香味。
方达明在林子深处的一块空地上停了下来。
这块空地上长满了青草。
方达明把玫瑰花放在了空地的青草上,然后出神地站在那里。
一阵风吹过来,柳树林子沙沙作响,在沙沙的响声中好像夹杂着一个人的脚步声。风过后,柳树林子又沉寂下来,方达明内心的焦灼感到了极点,他阴冷地说:“梅若红,你不是喜欢玫瑰花嘛,我给你送来了,你出来取吧。”
他说完后,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柳树林子黑漆一片,没有一点儿声响。
方达明的呼吸沉重起来,他仿佛听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呼吸,那个人也许就站在他的身后。方达明猛地转过身,打亮了手电,手电照出的光往把黑暗射出一个光洞,在光洞里,没有别人的影子,那些无言的柳树低垂着头,一个一个的沉默着,他们不会告诉任何人关于柳树林子里的秘密。
方达明觉得这地方沉闷得让他要窒息。他又阴冷地说:“梅若红,如果你还想要玫瑰花,我会经常地给你送来,等到来年的春天,我会在这里给你栽上几株玫瑰花树,让你每天都可以闻到枚瑰花香。”
他就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张北风临睡觉前给老伴陈姨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总觉得哪里不舒服。陈姨劝慰他说:“老头子,你不要想太多,放宽点心,早点睡觉,好好养病,我会抽时间回来看你的。”
张北风说:“丽英呀,你跟我这么多年,没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现在我成了一个废人,还拖累你,我有愧呀!”
陈姨说:“好了,老头子,别说那种没用的话,我知道你对我好,担心我受累,我在这里很好的,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日子会好起来的。”
张北风打完电话,躺在床上,觉得浑身冰冷,被子总像盖不严实,四处透风。张北风知道,一重秋雨一重凉,寒冬很快就会来临。老伴说日子会好起来,除非他的病好利索,否则基本上是无望的,只要他的病一天不好,这个家就会受一天的拖累,陈姨攒的那点钱和他们的退休金,要吃要穿要买药,还要供儿子上大学,根本就不够。况且,今年以来,本来就有叛逆性格的儿子张小龙变了,成天管家里要钱,他不知道张小龙为什么需要那么多钱。想到这里,张北风又提心吊胆起来。
房里的一些角落里传来了老鼠吱吱的叫声,张北风喃喃地说:“这些老鼠都成精了,用了那么多的老鼠药也毒不死它们!它们比人更用生存能力呀!人的命比起这些老鼠来说,脆弱多了!”
不一会儿,他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张北风听到了开锁的声音,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一定是张小龙那个畜生回来了。
果然,张小龙匆匆地走进来,张北风闭上了眼。张小龙的目光在这个穷家里四处搜索,最后把目光投向了张北风的老脸。
张北风的眼皮颤动者,张小龙知道他在假睡。
张小龙冷笑了一声说:“你为什么这样讨厌我,我回来了便假装睡着了,不想看到我!”
张北风知道自己装不过去了,他睁开了眼睛:“小龙,你回家来一定是要钱吧,否则,就是我死了,你也不会回来看我一眼的!”
张小龙突然换上了一副笑脸,坐在了床边,对着张北风说:“爸,你说的话不对,我这回还真的是想你了才回来的,你的身体好些了吧?其实,我是很担心你的。”
张北风叹了口气说:“儿子,我和你妈从小把你拉扯大,你撅一下屁股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你说你想我才回来,你骗鬼呀!你爸还没有病糊涂,你是回来要钱的吧。”
张小龙的脸上堆着笑,还装模作样地帮父亲掖了掖被子:“爸,你不要老用有色眼光看待我,我的确是想你了才回家的,这些年来,我的确很自私,对不起你,给家里增加了很大的负担。我还有两年就大学毕业了,毕业后找个好工作,我一定会回报你们的,我现在也正在找工作,准备勤工俭学。”
张北风咳嗽了一声说:“小龙,你别在我面前装了,说那么多好听话没有用,我和你妈都不希望你回报,只希望你学好以后能够自食其力,我们没有什么本事,可靠我们自己的辛苦,把你养大成人,我们已经尽到责任了。你还是回学校去吧,好好读书,不要老想着歪门邪道的事情,就算对我们最大的回报了!”
张小龙的脸被张北风说得一阵红一阵白的,但他还是保持着笑容:“爸,你放心,我没有做什么歪门邪道的事情,相信我会有所作为的!说实话吧,我在学校也不容易,现在真的是碰到困难了。”
张北风坐了起来,怒视着张小龙:“我就知道你小子回来没安好心,这不又要钱来了!告诉你,我们没有什么钱了,你妈结婚时的戒指和耳环都被你搜去卖了,家里还能有什么积蓄!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张小龙也站了起来,怒视着张北风。
张北风接着说:“你看你那张脸,变了不是,恼羞成怒了不是!还说想我了,你骗谁呀!我这把老骨头都埋进黄土半截了,不用你惦记!你滚吧,我不想看到你!”
说着,张北风气喘起来,不停地咳着,张小龙什么也没再说了,只好悻悻而去。
张小龙出了家门后,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虽说雨停了,但空气中还充满着湿润的水汽,准确地说,他无休止地向家里要钱是从和宋文娴认识后开始的,恋爱要付出代价,这个年代,没钱还谈什么恋爱呀!就是到上岛去喝一杯咖啡也要30多块钱,宋文娴和他在一起时,永远也不会主动地付钱的,他也没脸让她付钱,他不可能有别的收入,所以只好向家里搜刮。
想起张北风提起的他母亲的戒指和耳环,张小龙内心有些羞愧,那可是母亲一生最珍贵的东西,他却为了宋文娴偷出去变卖了,母亲虽说没有过多地责备他,但他知道母亲心中说不出来的苦涩滋味。他清楚地记得有一次和宋文娴逛商场,宋文娴看上了一条精美的铂金项链,她说钱不够,遗憾地放下了,依依不舍地离开那个柜台。张小龙的脸挂不住了,他心爱的人想要一条铂金项链,他也不能挺身而出买给她。事后,宋文娴多次轻描淡写地提起那条铂金项链,言下之意张小龙十分明白。他想,这也许是宋文娴对自己的一次考验,这条铂金项链就变得很重要了。张小龙到哪里去搞这么多钱?他向好友袁明开口过,想从袁明这里借些钱,但袁明拒绝了他,因为他不肯说出借钱的目的,况且,这又不是一笔小数目。于是,张小龙就把母亲的戒指和耳坏偷出去变卖了,换来了那条精美的铂金项链,换来了宋文娴的惊喜和甜蜜的一吻。让张小龙不解的是,宋文娴把那条铂金项链戴在脖颈上没多长时间,张小龙就在宋文娴嫩白的脖颈上看不到那条铂金项链了,宋文娴可对他说过,一辈子都要戴着那条象征着爱情信物的铂金项链的。
张小龙没有过多地考虑这个问题,只要宋文娴对他好,他就心满意足了。夜风刮过来,卷起了街道上的一些落叶,张小龙的心情也像那落叶一样,凄凉悲戚!在这个深夜,他应该往何处去?
胡冰心醒来时,发现女儿常婷婷坐在床上发呆,胡冰心惊坐起来,借着房间里夜灯暗红的光亮,胡冰心看到女儿的脸阴沉极了,还瞪着那双大眼睛。因为常婷婷总是做杨子楠死去的噩梦,胡冰心晚上在常婷婷的小房间里陪她一起睡。胡冰心记得常婷婷入睡后自己才睡的,难道常婷婷又做那个噩梦了?如果她做了那样的噩梦,她怎么不尖叫,怎么不哭呢?
胡冰心搂住了常婷婷,关切地问道:“乖女儿,你为什么不睡呢!”
常婷婷冷冷地说:“我为什么要睡?”
胡冰心说:“不睡明天上幼儿园会犯困的!”
常婷婷说:“池塘里的鱼都可以不睡,我为什么要睡?池塘里的鱼都不会犯困,我怎么会犯困?”
胡冰心把脸贴在女儿稚嫩的脸上说:“乖女儿,妈妈告诉你,池塘里的鱼也会睡觉的,它们要不睡觉,怎么有力气游动呀!”
女儿倔强地说:“妈妈骗人,爸爸说了,池塘里的鱼是不会睡觉的,它们不会累的,总是在不停地游动。”
胡冰心说:“你爸爸说得不对,鱼儿在晚上和人一样,都要睡觉的,听话,躺下睡觉,妈妈搂着你睡。”
常婷婷说:“爸爸不会骗我的,妈妈骗人。”
胡冰心哄着女儿:“妈妈说的是真话,你爸爸搞错了,快睡吧,明天你再问爸爸,爸爸一定会改正错误的,他会对你说,婷婷呀,鱼在晚上也要睡觉的。”
常婷婷动摇了:“妈妈,你说的是真的?”
胡冰心温存地说:“妈妈说的当然是真的啦,妈妈怎么会骗婷婷呢。”
常婷婷说:“那我现在就去问爸爸。”
胡冰心极有耐心地说:“乖女儿,明天再问好吗?爸爸辛苦了一天,晚上要睡不好觉,第二天怎么去工作呀,爸爸要是不工作了,就赚不到钱了,没有钱,婷婷就不能去幼儿园上学了,也不能给婷婷买漂亮的衣服了。你想呀,应不应该让爸爸好好睡觉呢?乖女儿,听妈妈的话,快躺下睡觉。”
常婷婷躺下了,头枕在胡冰心的手臂上。
常婷婷说:“妈妈,我怕。”
胡冰心说:“婷婷怕什么呀?”
常婷婷说:“我怕看到小姨死去的样子。”
胡冰心说:“好婷婷,小姨好好的,她不会死的,她只是生病了,等她病好了,妈妈就可以带你去和她玩了。快睡吧,婷婷,说不定明天小姨的病就好了,就可以开车带小姨出去玩了。”
好不容易哄睡了女儿,胡冰心自己却睡不着了,她听着女儿轻微的呼吸声,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胡冰心从来没有在母亲的臂弯里睡过觉,她甚至不知道母亲长得什么样子,在她的记忆中,母亲就是一座坟地,坟地上长满了野草,那块简陋的墓碑不知道有没有被风雨和时光侵蚀掉,她不敢断定自己要是回到家乡,能不能够找到母亲的坟了。
胡冰心没有见过母亲,母亲连一张照片也没留下来,她很难想象母亲的样子,或美或丑,一无所知。父亲在她们面前说过母亲是个美丽的女人,而且心地善良。事实上,胡冰心的母亲是个奇丑无比的女人,而且是异乡人。那年春夏之交,她要饭到了父亲的那个村庄,父亲看她无依无靠,动了恻隐之心,收留了她。日久生情,父亲就把这个流浪的讨饭女娶为妻室。村里人感叹父亲的好心,同样也感叹那么丑陋的一个女人,怎么会生下一双如花似玉的女儿。这些,胡冰心都不得而知,因为她们在5岁时就被送往外面的世界,让人收养了。胡冰心知道父亲50多岁才娶到母亲,母亲在那片野河滩的草地上难产,生下她和杨子楠后就撒手归西了。如果母亲不死,她和杨子楠现在会怎么样?事实上,母亲和父亲的死亡一起改变了她们的命运。母亲死后,父亲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从一个强壮的汉子变成了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父亲郁郁寡欢,最后还是莫名其妙地死去。那天清晨,胡冰心依稀地记得,父亲早早地出了门,出门前,他还嘱咐胡冰心,一定要照顾好妹妹,千万不要乱跑。胡冰心和杨子楠一起出门目送父亲离去,那时,她们看到了东方天际如血的朝霞。替人看了一辈子风水算了一辈子命的父亲不知有没有算到自己会在那天死去。父亲是去山里帮一家人看风水,那家人祖先的坟老是风水不好,需要迁到一个有好风水的地方去。吃完午饭,父亲就挑着一担地瓜往回走,他帮那家人看了一上午的风水,那家人给了他一担地瓜作为报酬。父亲挑着一担地瓜经过一条大道时,迎面驰来了一辆拖拉机,拖拉机突突地冒着黑烟,父亲那时的心情不知是如阳光灿烂而是像那黑烟般沉闷,反正,拖拉机在离他不到两米远的时候,前面的一个轮子突然脱离开来,朝父亲飞了过来,击中了父亲,父亲倒在了血泊之中,再也没有爬起来,没有见上两个女儿一面。胡冰心的泪水流淌下来,她怎么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那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就像她不明白杨子楠为什么会突然失去记忆一样。
浓重的黑暗。陈姨躺在床上,身体像黑暗一样沉重,她心里默诵着金刚经,希望金刚经能给她带来片刻的宁静,让她疲惫的灵魂和躯体得到安慰。这个黑夜里会发生什么预想不到的事情,陈姨已经无力去想。
夜里,她接到过老伴张北风的电话,张北风告诉她,张小龙又回家要钱了。张北风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焦虑,陈姨安慰着张北风,让他尽量地想开点。安慰完张北风,陈姨自己也焦虑起来。
张小龙这孩子究竟怎么啦,他在干什么,需要这么多的钱,陈姨已经难堪重负了。
想想也怪自己,从小就娇惯着他,他要天上的星星也恨不得上天去给他摘,现在的年轻人的确不一样了,几千上万的一套名牌衣服买了也不心痛,好像钱是这个秋天里飘下的梧桐叶子,可以满大街随便地捡。陈姨担心张小龙会因为钱做出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来,她真的要抽时间好好和他谈谈了,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呢……陈姨心里默诵着金刚经,她必须让自己安静地睡去,她不想想太多的问题,有些问题就是她想爆了脑袋也解决不了!
陈姨又如何能清静下来呢?她只能在黑暗中心情焦虑地默诵着金刚经,等待着天明。不知过了多久,陈姨还是不能入睡。陈姨想起一件事情,就用手掌抽自己的脸。有个晚上,她看杨子楠睡了,就偷偷地溜进了杨子楠的卧室。在一次打扫卫生的时候,她无意中打开了杨子楠床头柜最底下的那个抽屉,发现抽屉里放着厚厚的一沓百元大钞,这些钱照亮了陈姨的眼睛,杨子楠怎么能把这么多现金放在这个没有上锁的抽屉里呢?她怎么也想不通,本来想告诉胡冰心的,但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在黑暗中,陈姨打开了那个抽屉,战战兢兢地从里面取出了几张钞票……回到小房间时,冷汗湿透了她的衣衫。她想,如果杨子楠恢复记忆,一定会发现少了钞票,有可能她就会被发现!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而言,陈姨并不希望杨子楠清醒过来。她听李天珍大夫说玫瑰花对杨子楠不利,就偷偷地趁出去买菜的机会,买了一枝塑料玫瑰花回来,平时压在自己的枕头底下,到了晚上,它就把它拿出来,放在杨子楠的床头柜上,故意让杨子楠看到……
她突然感觉到客厅里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陈姨屏住了呼吸,她的手在床头轻轻地摸着,她希望摸到一件防身的武器,可她什么也摸不到。轻微的脚步声在她房间的门口停住了。
陈姨的心狂蹦乱跳,她轻轻地坐了起来,大气不敢喘一口。
过了一会儿,那轻微的脚步声离开了她房间的门口。
这是谁?不会是杨子楠吧?
想起那些夜里莫名其妙地洞开的窗户,陈姨隐约地感到,那人又来了,假如那人真的来过的话。
陈姨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她不敢开灯,此时,杨子楠家里只有她房间的灯应该是亮着的,陈姨没有关掉她房间里的灯。陈姨轻轻地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客厅里一片漆黑。
陈姨提心吊胆,她搞不清楚那个人是不是站在黑暗的客厅里,等着她的出现。那人一定是冲着杨子楠来的,尽管如此,陈姨还是面临着危险。
黑暗中危险无处不在,陈姨摸到了杨子楠房间的门口,她听到有人在杨子楠的房间里说话,是个男人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又缓慢:“亲爱的,我希望你清醒过来,我又害怕,我不想害你,可我真的害怕,你告诉我,你在那个晚上什么也没有看到,你什么也没看到,我会一如既往地爱你,亲爱的。不,你不要清醒,你永远这样就好了,你什么也不知道,你不会对我构成任何的威脉,我照样会永远爱你——”
这说话的人是谁?
陈姨不寒而栗,她来到厨房,拿了一把菜刀,然后又轻手轻脚地回到了杨子楠的房间门口。陈姨握着刀的手颤抖着,她内心充满了恐惧,她该不该推开杨子楠的门,这回可是千真万确的了,杨子楠的家里真的闯进了一个不速之客。陈姨的呼吸沉重而又急促,她想给胡冰心打电话,可是怕惊动了那个潜入的男人,他也许会在急忙中对杨子楠和她下毒手。陈姨站在杨子楠的房间门口,黑暗压逼着她的神经,危险似乎在一秒一秒地朝她临近。
陈姨站了好大一会儿,她听不到杨子楠房间里男人说话的声音了。她才斗胆推开了杨子楠房间的门,杨子楠房间里也黑漆一片,一定是那人把灯关掉了。
陈姨握着菜刀的手出了汗,她用另外一只手打开了杨子楠房间里的灯,大声喝道:“谁?”
陈姨发现杨子楠坐在床上,两眼迷茫极了,房间里已经没有了男人的踪影。
窗门洞开着。
那人一定是从窗户逃离了。
陈姨赶紧跑到客厅里,给胡冰心接通了电话,气喘吁吁地说:“胡……胡小姐,有人……有人进了子楠的房间,你……你赶紧过来!”
胡冰心口气也十分焦急:“我……我马上过来,你赶紧拨110报警,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