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楠撞车住进医院的第二天夜里,就从昏迷中醒来。
那天晚上,胡冰心守在杨子楠的病床边。内心痛苦焦虑的胡冰心轻轻地握着杨子楠纤柔而又冰凉的手,轻声地和她说着动情的话,希望自己充满亲情的话能够唤醒妹妹。
胡冰心流着泪,注视着昏迷中的杨子楠,胡冰心仿佛回到了童年她们分别前的那个晚上。那晚屋外凄风苦雨,她们相拥在一起,无言地哭泣,她们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分开后能否再见面。杨子楠哭累后就沉睡过去,杨子楠沉睡之后一直在说着梦话,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打湿了,胡冰心握着妹妹的手一直流泪到天明……胡冰心怎么也没想到,好不容易找到的妹妹会突然出事昏迷不醒。
这个夜里,窗外没有凄风苦雨,宁静的医院里充满了来苏水的味道。胡冰心总是感觉到医院里有许多不安全的因素。她从小就害怕进医院,闻到来苏水的味道就像闻到死人的气息,很多死人都是从医院里抬出来的。医院里有太多的魂魄在游动,说不定杨子楠躺着的这张病床就死过很多的人,这些死人的魂魄也许就在病房里飘来飘去。
胡冰心和杨子楠轻轻地说着话,病房外的走廊里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胡冰心听到了那细微的脚步声,但她没有在意。细微的脚步声在杨子楠病房外面停留下来。胡冰心的说话声也停止了,她松开了杨子楠的手,用纸巾擦了擦眼睛,然后站了起来。
胡冰心以为是医生来查房了。胡冰心朝门外望去,哪有医生的踪影?
胡冰心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她下意识地走到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走廊静悄悄的,什么人也没有。
胡冰心这时觉得自己要去厕所,她走到走廊尽头拐进了女厕。当她正想走出女厕时,发现女厕门外一个黑影一晃而过。胡冰心有点胆寒,她快步回到了杨子楠的病房,杨子楠还在昏迷着,输液的管子里,加了药物的葡萄糖水一点一滴地有节奏地往下漏着。
就在这时,胡冰心听见了哭声,紧接着走廊里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她又走出了杨子楠的病房,看到几个医生护士涌进了另外一个病房。过了一会儿,她看见医生护士们脸色肃穆地从那个病房里走了出来,哭声还在继续,撕心裂肺。
胡冰心知道,有人死了。
刚才那个黑影是不是刚刚死去的那个病人的魂呢?
胡冰心浑身发紧,重新回到杨子楠病房时,发现杨子楠醒了,她睁着迷茫的双眼望着胡冰心。
胡冰心惊喜地张大了嘴巴。杨子楠醒过来了,真切地醒过来了,无语的杨子楠似乎并不认识她这个亲姐姐,仿佛胡冰心离她十分的遥远和陌生。胡冰心拉着她冰凉的手,喊着:“子楠,子楠,我是你姐姐胡冰心呀,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杨子楠茫然地睁着眼睛,无言以对。
杨子楠就这样失去了记忆。
因为对医院的恐惧,以及胡冰心感觉到的某种对杨子楠不利的危险,胡冰心才决定让杨子楠回到家里治疗。
秋雨绵绵,赤板市笼罩在阴霾之中。
方达明脸色阴沉地走出34号楼的楼门,来到七夕街上。
那辆银灰色的马自达轿车停在街旁,方达明朝它走过去。
街上行人的面孔在他眼中都是灰色的,仿佛那些匆匆来往的行人,都和他一样,有着灰色的情绪。
方达明钻进车,关上门,正准备发动汽车,一个女人突然拦在了车前。这是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妇女,穿着一件扣得严严实实的米黄色风衣。
她趴在车头上,一双血红的眼睛仇恨地盯着方达明。
方达明心里顿时紧张起来,打开车窗玻璃,把头伸出车外,朝那女人叫道:“喂,你想干什么?快走开,我要开车了!”
女人愣愣地盯着他,然后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狂笑。
女人的狂笑声让方达明的心一阵阵地抽动,她是谁?究竟要干什么?
方达明无奈,只好下了车,走到女人跟前:“你快走开,你拦住我的车干什么?”
女人站直了身子,和方达明近距离地对视着,方达明的脸部肌肉颤动着。
这时,围上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中年妇女突然变得冷若冰霜:“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这句话像把利刃刺在了方达明的心上,让他感到疼痛!
紧接着,中年妇女把风衣扣子一个一个地解开来,随而脱掉了风衣,她把风衣扔在了湿漉漉的街上。
方达明异常的吃惊,脱掉风衣的中年妇女竟然一丝不挂,她的裸体在秋雨中朝方达明扑过来。
方达明惊叫了一声,把她使劲地推倒在街上,中年妇女的身体便在街上打起滚来,顿时充满了污泥浊水。
不一会儿,来了两个警察,用她的风衣把她裹起来,弄走了。
看热闹的人在哗然中散去,方达明听到一个人说:“这个女人真可怜,一个人从外地来赤板开了个发廊,前几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积蓄全部被男朋友卷走,她就疯了。”
方达明惊魂未定,他心有余悸地回到车上,颤抖着点燃了一根烟。
他自言自语地说:“我有没有疯呢?我怎么会这么倒霉呢?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所有倒霉的事情都被我碰上了呢?”
方达明突然想起了那个女人,她很少让他到她家里去,每次来到他家,总是要把灯关了,就是在白天,也要用窗帘把房间捂得严严实实。在他们疯狂做爱的时候,那个女人的嘴巴里总是喊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
常代远带着一个20多岁的乡下姑娘来到了花店。
常代远和乡下姑娘进入花店时,胡冰心正背对着他们在侍弄一大束满天星。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胡冰心以为来了顾客,一转身看到的却是常代远和乡下姑娘。
胡冰心对常代远说:“怎么来了也不吭声,我以为是谁呢!”
常代远说:“我正想说话,你就先说了。人我给你带来了,你自己看看行不行,是我的一个同事帮忙找的。”
胡冰心立刻端详着乡下姑娘,把满脸严肃的常代远晾在了一边。
常代远故意咳嗽了一声说:“我去接婷婷了,去晚了婷婷又要不高兴了。”
胡冰心这才对他说:“嗯,那你去吧。”
常代远转身走了。
乡下姑娘衣着朴素,个子不高,胖乎乎的,那张圆圆的脸上有一只大鼻子也有一双大眼睛。从表面上看,这是个诚实的姑娘。
胡冰心笑着问她:“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乡下姑娘说:“我叫王秀兰。”
胡冰心看着她羞涩的样子,心想,把她留下来试用一段时间吧。于是,胡冰心又问了她一些情况。通过问话,胡冰心对王秀兰有了大概的了解。这姑娘来自郊县的农村,初中毕业,未婚,第一次出门打工,她本来是想到城里来给人家当保姆的,没想到被人介绍给常代远,来到了花店。
胡冰心对她说让她留下来卖花,王秀兰圆圆的大眼中跳跃出兴奋的火苗。
胡冰心一种一种花给她介绍,王秀兰看着那些花儿,满心的喜欢。
胡冰心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有个帮手,她就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去照顾妹妹杨子楠,去解开杨子楠撞车的许多疑团了。这个姑娘还蛮好说话的,胡冰心说给她600元钱一月工资,她痛快地接受了。胡冰心就让她住在花店里,花店里有一张折叠的行军床,晚上关门后打开就可以睡觉。王秀兰没有觉得不好,反而认为有张行军床睡就十分满足了,也许她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花店工作,和那些芬芳的鲜花为伴。
黄昏飘落着秋雨,张小龙内心焦灼不安,他在学生宿舍里等着宋文娴的信息。
只要一天不见宋文娴,张小龙心里就火烧火燎的,尽管每次和宋文娴在一起时又忐忑不安。
自从宋文娴生日那天他们在一起,张小龙已经几天没和她见面了,这三天对张小龙而言是多么漫长的时光。宋文娴操纵着他,只要宋文娴不想和他见面,是不允许张小龙主动找她的。宋文娴和张小龙不在同一个系,她在赤板大学的美术系,而且宋文娴也不住在赤板大学的学生宿舍,而是自己在外面租房住。
尽管张小龙经常在美术系那边转悠,希望偶遇宋文娴,可宋文娴神出鬼没,他根本就没有偶遇的机会。这让张小龙很伤脑筋,一般情况下,宋文娴想见他了,会发手机短消息通知他的。
张小龙坐在电脑前,貌似漫不经心地浏览着一些网页,其实电脑屏幕上显示的东西在他眼中一片模糊,他不时心神不宁地看看手机,望望窗外的雨帘。
张小龙的同室好友袁明推门进来,他手里拿着湿漉漉的折叠伞。
袁明放好雨伞,走到张小龙面前,看了看电脑屏幕,笑着说:“小龙,你在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呀?”
张小龙从痴迷中清醒过来,他看到电脑屏幕上出现的是女人内衣广告的图片,他赶紧关掉了这个网页。
张小龙的脸红了。
袁明没太在意,他说:“小龙,你怎么不去食堂吃饭呀?”
张小龙说:“不饿。”
袁明笑笑:“我看你是成仙了。”
张小龙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袁明坐在了电脑前,移动着鼠标,在看着什么,边看边说:“小龙,你最近魂不守舍的,是不是真的恋爱了?”
张小龙说:“没有的事!”
袁明说:“这有什么难于启齿的,像我们现在这个年龄,不恋爱是不正常的,人家还会以为你有病呢。”
张小龙脸红心跳:“真的没有,有谁会看上我呀!”
袁明冷笑了一声说:“嘿嘿,你就这样一直保密下去吧,反正没有人会看到!”
张小龙听出了袁明话中的含义:“你听说什么了?谁又看到什么了?”
袁明说:“你还是从实招来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张小龙说:“没有的事,你让我说什么呀,难道要让我瞎编?”
袁明说:“小龙,你别装了,你那点事谁不知道呀!我们还是好朋友呢,我认为我们之间没有秘密可言,可你还是把我当外人,根本就不信任我。其实,我早就听说了,你和美术系的宋文娴好上了。那天下午,你急匆匆地向我借钱,然后整个晚上都没回宿舍,是不是和宋文娴在一起了?”
张小龙说:“没有那回事,我向你借钱是给我爸买药。”
袁明冷笑着说:“嘿嘿,给你爸买药,好个大孝子呀,我们是兄弟,所以我提醒你一句,小心点,宋文娴不是什么好鸟!”
张小龙瞪起眼睛:“你怎么能这样说她!”
袁明站起来,面对着张小龙:“你和谁恋爱,那是你的权利,我无权干涉,但我还是要对你说,宋文娴不是什么好鸟!你完全可以去美术系打听打听,你根本就不了解宋文娴,她和多少人拍拖过,你知道吗?那是个厉害的角色,你对付不了她的。我可以现在就下个决论,你和她长久不了!不过,话说回来,长久不长久倒没什么,只要你们快乐就可以了。关键的问题是,你千万不要陷得太深,否则,你不好收场的,我不希望你受伤!”
陈姨告诉胡冰心,杨子楠今天一天都很稳定,没有发狂,也没有大喊大叫。
胡冰心听了陈姨的话,放心了些。胡冰心把一束红玫瑰插在杨子楠房间的花瓶里。李天珍大夫说了,杨子楠看到电脑屏幕上的红玫瑰,有过激的反应,证明玫瑰花刺激了她的神经,或许可以由此唤醒她的某种记忆,从而打开她的记忆之门。
胡冰心特地把玫瑰花瓶放在了床头柜上,这样,杨子楠就可以近距离地接触到玫瑰花。可杨子楠还是一脸的茫然。
胡冰心喂杨子楠吃完晚饭后,照例坐在杨子楠的床前,拉着杨子楠的手,给她讲过去发生的事情:“子楠,你还记得我们相认的那一天吗?你一定记得的,那样的日子怎么能忘记呢?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你,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哪里,也不知道你改名成杨子楠了。无论你改成什么样的名字,我坚信,只要我见到你,就一定能认出你来,不管我们分别多年后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万万没有想到,会在地铁上碰见你,也许是天意,也许是父亲在冥冥中把你领到了我的面前。我看见你走进地铁车厢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断定你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因为地铁上人很多,你没有看见我,我也无法在地铁上和你相认。你下了地铁后,我跟了出去。我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子楠,我那时的心情紧张到了极点,我真想冲破人群,扑上去紧紧抱着你,我生怕你突然消失就永远也找不到了。到了地铁站外面,我冲了过去,抓住了你的胳膊,你惊异地转过身,呆呆地望着我。也许突然有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站在你面前,你以为是自己的灵魂出了窍。你喃喃地说:‘你是谁?’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我叫了声你的小名:‘兰妮——’你说:‘姐姐?’我使劲地点了点头:‘兰妮,我就是你姐姐呀!’你心里充满了疑问和惊喜:‘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姐姐——’说着,我们就紧紧拥抱在了一起,那一刻,我心里充满了幸福的喜说,我想没有人能把我们再分开。子楠,你记得吗?你一定不会忘记的,你怎么可能忘记呢?”
胡冰心离开杨子楠家前,和陈姨在客厅里说了一会儿话。
胡冰心说:“那个自称杨子楠男朋友的人没有再来过吗?”
陈姨摇了摇头:“没有,我知道,只要他一出现,我一定会马上通知你的,这些天晚上也很正常,子楠房间的窗门和窗帘都没有再被打开过。”
胡冰心叹了一口气:“如果能找到那个人就好了,他究竟是谁?如果他真的是杨子楠的男朋友,他一定还会出现的。”
陈姨点了点头:“我会注意的,胡小姐,你放心。对了,对门住的那个光头你认识吗?”
胡冰心说:“对门的光头?”
陈姨点了点头。
胡冰心没有见过对门住的人,那扇门在她来的时候从没有打开过,胡冰心充满了狐疑:“他怎么啦?”
陈姨说:“没什么,只是我上午出门买菜时碰见过他,他和我搭讪,还问我子楠的情况,我没怎么理会他,也没告诉他任何事情,我怕会有什么麻烦。”
胡冰心眨了眨眼说:“他认识子楠吗?”
陈姨想了想说:“听他的口气,好像他们没有来往,不过,也说不清楚,看起来他还挺想知道子楠的情况,反正,这个人怪怪的,让人捉摸不透。”
胡冰心沉吟了一会儿说:“陈姨,无论这个人和子楠有没有关系,你一定要留心一点,防人之心不可无呀!”
陈姨点了点头:“胡小姐,你放心,我会多一个心眼的。”
胡冰心离开杨子楠家时,又已是深夜了。出了杨子楠家的门,胡冰心觉得有点寒意,她有意无意地往杨子楠家对面的那扇门看了看,感觉陈姨说的那个光头就躲在门后面,正用一种古怪莫测的目光窥视着门外的胡冰心。胡冰心的心颤抖了一下,犹如针扎一般,这奇怪的感觉又使她多了一份担心,她想,在此之前,怎么没注意这扇门以及门里的人呢?此时,楼道里出奇的安静,可以听得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
诗人老光没有趴在门上窥视门外的情景,所以没有看到离开杨子楠家的胡冰心,此时,他正躺在浴缸里泡着澡。
盥洗室里弥漫着氤氲的水汽,还有一种香味在飘忽。
老光闭着双眼,悠然的样子,浴缸的水有些浑浊,上面漂浮着片片干花的花瓣。老光的头上冒出热气腾腾的汗珠。
他有一个习惯,每天晚上都要泡一个热水澡,还喜欢在洗澡水里加入各种干花的花瓣。他的一个死对头不知从哪里得知他这个习惯后,在撒娇诗歌论坛上撰文骂他是个娘们。他看了那篇文章后,非但没恼,反而说自己这样做是一种撒娇的行为,说凭什么非要女人才可以这样洗澡,男人就不行!谁都有芬芳的权利!弄得他的死对头无话可说。
其实,为什么他要用干花泡水洗澡,还是另有原因的,并不是突发奇想。这和一个女人有关。
从前的老光留一头长发,显得风流倜傥,得到不少女孩子的欢心。当许多女孩子对他暗送秋波或者公然示爱时,老光却摆起了谱,一般的女孩子还入不了他的法眼。这些喜欢老光的女孩子基本上都是些文学青年,而且长相大都一般,老光自然在她们面前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当然老光还是被一个女诗人征服了,那个女诗人叫徐晚秋。徐晚秋出现在他面前时,老光的小眼珠子焕发出了奇异的光彩。面容姣好、身材窈窕的徐晚秋和老光握手的那一刹那间,老光的心陷落了。他没想到自己的爱情来得那么快,虽说徐晚秋不是那种绝色美女,可在一群相貌平平的文学女青年中,她可谓鹤立鸡群。
徐晚秋是老光钟情的女子,也是老光的毒药。经过老光的死缠烂打,徐晚秋终于上了老光的床。老光在追逐徐晚秋的初期,就天真烂漫地萌发过和徐晚秋结婚的念头,想象着徐晚秋和自己花前月下,诗意盎然地白头偕老,度过浪漫的一生,老光会为此感动得热泪盈眶。
诗人的浪漫永远是在诗歌之中的,现实却是那么的残酷。徐晚秋和老光上了床,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老光当然不愿意回忆那次上床的情景,但那情景却是一个烙印,在他心里无法抹去。
那个晚上,在单身诗人老光家的那张大床上,老光和美女诗人徐晚秋完成了一次短暂的肉搏。完事后,老光被高潮的火焰继续燃烧着,他说要为这次有纪念意义的做爱写一首赞美诗。没想到做完爱后,徐晚秋边套上那条粉色的蕾丝内裤,边冷冷地对老光说:“老光,别写什么诗了,你的诗不行,和你的做爱技术一样,很臭!”
老光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他无法想象,做爱前的徐晚秋和做爱后的她怎么会判若两人,爱情在她的表情中消失殆尽。
老光愣在那里,看着徐晚秋穿上衣服,走出自己的房门。
徐晚秋在打开门离去前,扭过头对他惨淡一笑:“老光,你和我想象中的差远了,而且,你的头发好像有一年没洗了吧,和你的身体一样,散发出一种臭味!”
目睹徐晚秋的绝情离去,老光充满激情的身体迅速冷却,变成了一坨冰。他的精神也快崩溃了。老光在家里苦闷地待了三天三夜,然后走出家门在一家理发店,让一个老理发师刮光了他的头,那时,他恨不得把自己的阴毛也全部剃掉。
老理发师对他说:“这么好的头发刮掉,你不觉得可惜?”
老光烦躁地说:“让你刮你就刮,啰嗦什么!”
老理发师拉下了脸,不再言语,他还老是把锋利无比的剃刀在老光眼前晃来晃去,似乎在警告老光不要张狂。那剃刀的确也让老光胆寒。剃完头,老光还去了百货商场,买了许多泡澡用的干花。回家后,老光就用干花浸泡的洗澡水把自己被徐晚秋指为散发出臭味的身体狠狠地泡了两个小时,直至虚脱。
徐晚秋是老光的一个深深的伤口,从那以后,他不敢轻易地接触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尽管他体内经常会涌起本能的性冲动。
老光泡完澡,擦干身体,把手臂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他闻到的是一股香味,那是干花的香味,他不知道这香味还能保持多久。
老光穿上睡袍,来到客厅里。他习惯性地来到门边,用左眼凑近猫眼,往门外窥视。
门外空无一人,老光轻微地叹了口气,蹑手蹑脚地来到阳台上,每次来到阳台上,他都小心翼翼,像做贼一样。他往杨子楠家的阳台望去,杨子楠家的阳台上空空荡荡的,老光有时会看到杨子楠家阳台衣架上晾晒的衣物,当他看到那些胸罩和内裤时,就会怦然心动。怦然心动后就会陷入一种痛苦之中,他那时发现自己是矛盾的,他喜欢美女,包括她们的衣物,可徐晚秋给他留下的伤提醒着他,不能亲近美女。
老光现在住的房子不是他的,是一个做房产生意的朋友借给他住的,他也帮那个朋友做做文案和策划,以此为生,靠写诗的话,他会饿死。他搬进这套房子不久,就发现杨子楠是个美女,真正的美女,徐晚秋在杨子楠面前就是一个丑妇。
他是在阳台上发现杨子楠是个美女的。那是个阳光灿烂的早晨,老光觉得有种奇妙的声音在召唤自己,鬼使神差地来到阳台上,他一转眼就看到了在自家阳台上晾衣服的杨子楠。阳光倾泻在杨子楠俏丽的脸上,她那一头长发被阳光镶着一层波浪般的金边。杨子楠穿着红色丝绸睡衣,她举手投足透出一种成熟美女的韵味。老光被杨子楠吸引了,他呆呆地看着杨子楠,心里波涛汹涌。杨子楠晾完衣服就进去了,看都没看他一眼。老光看着那些在阳光下滴着晶莹水珠的衣物,痴迷极了。他不知道杨子楠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这个女人的一切。他企望接近她,却又不敢跨出那一步,尽管她是他的近邻。
老光在黑暗中叹了一口气,回到了房里。有许多个深夜,他内心焦渴难忍的时候,就想从阳台上攀爬过去,进入杨子楠的房间。那些深夜,老光无法想象杨子楠在干什么,她是否在沉睡,这个睡美人的睡姿是什么样子的。
老光坐在沙发上,苦苦地冥想着,今夜,他又开始了无边无际的想象。
他真希望自己站在杨子楠的床前,默默地望着熟睡的她,然后伸出手,擦掉杨子楠眼角的泪滴。杨子楠会睁开双眼,深情地注视着他,伸出双手,把他的头揽进她温柔的怀里,他吮吸着她的肌肤,像吮吸着清草叶间的晨露……她使劲地推开他,口里厉声说:“你真臭,臭不可闻!”
老光痛苦地闭上眼,嘴角抽搐了一下,为什么每当他想到极妙的时候,就会这样收场?
此时,他恨死了那个叫徐晚秋的女诗人。
突然,老光听到了玻璃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和撕心裂肺的叫声,他知道,又是邻居那个美女在叫了,可他不明白她出了什么问题。
听到那美女的叫声,老光会心痛,伤口被撕开的那种疼痛。
老光睁开了眼,站了起来。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停顿了一会儿,把门轻轻地打开,走出门,来到了杨子楠的家门口。
他站在那里,把左眼凑近了杨子楠家门的猫眼,往里窥视着。
一阵风灌过来,老光打了个寒噤,他吸了一口凉气,仿佛听到身后有人在说:“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老光耸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