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正趁人不注意小心翼翼给自己揉腰的竺玉,只当陆绥再同别人说话。

周遭都静了下来,都看向了陆绥。

竺玉也默不作声的放下了手,眨巴眨巴眼,同其他几人一样看着陆绥。

陆绥的眼睛好似平静的湖泊,幽深静远,神色万分难辨,竺玉从未仔细看过他的脸,山根笔挺,唇瓣抿着薄薄的直线,清透的日光浇在他雪白的皮肤,长而直的睫毛好似蝴蝶的翅膀,长得很精致。

不怪乎那么多名门闺秀对他趋之若鹜。

陆绥面色不改,对着竺玉又说了一遍:“衣裳脱了看看。”

竺玉有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陆绥可真是口出惊人。

男人之间,脱个衣裳坦诚相待倒也不是惊世骇俗的事。

她便是生气,也不能表现出来。

若她大题小做,反而显得她大惊小怪。

陆绥兴许是察觉到了自己直白吐出来的话有几分冒犯,稍作停顿,他接着说:“你腰上的伤,给我看看。”

竺玉提起的心又缓缓落下,她的心脏已经经不起大起大落,不然迟早有天要被吓死。

竺玉谢绝了他的好意:“不碍事。”

陆绥往前走了两步,迎面而来的压迫感沉得叫人不敢和他直视,他站定,语气淡淡:“殿下不必逞强,我也并无恶意。”

李裴也才想起来那天他还伤了腰,小霸王当即就不淡定了,头一回觉得陆绥像个人。

他一把捉住竺玉的手腕,手已经伸到他的腰间,“对啊,你那天腰上还被秦衡这个狗东西踹到了,赶紧让我帮你瞧瞧。”

竺玉感觉自己的腰带已经岌岌可危。

李裴力大如牛,上起手来毫不避嫌,当众就要扯开她的腰带,她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摁住了他作乱的手,脸都挣得红透了,她咬牙道:“人太多了,不方便。”

李裴顿了顿,看她红得滴血的脸,想了下觉得也是,便松开了他的手:“行,我去隔间给你仔细瞧瞧。”

竺玉往后站了站,她深深吸了口气:“回去我让平宣给我瞧瞧。”

平宣虽是太监。

但也算半个男人。

这样说也不会叫人怀疑。

李裴忍不住道:“平宣那个小太监笨手笨脚的,不给你添乱就罢了。”

竺玉装出烦躁的样子来:“衣裳脱了又穿,实在麻烦,何况我先前已经涂了药。你们都不要多管我的事。”

最后一句话。

语气冷冷的。

已是拿出了储君的气势来。

李裴平日虽喜欢和她闹,说到底也怕她真的动了气,小猫儿挠人是不疼,但也痒啊。

陆绥默不吭声望着她,锋利的眼神仿佛能把她看透,竺玉心里发颤,觉得自己好像在他眼中是透明的。

她不自在的撇过脸。

细细的脖颈。

羸弱的身段。

听见他要看他的身子,脸都被吓得惨白,见不得光似的。

陆绥并未善罢甘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殿下客气什么?身体要紧。”

紧接着就不由分说攥着她的胳膊把人带到了隔间。

门扉砰的一声关紧。

外边的声响好似也一并被隔绝干净。

这间屋子平时不大会有人来。

黑黢黢的,不怎么透光。

竺玉这会儿都得庆幸光线足够昏暗,什么都看不清楚才好,她紧张的快要吐了。

脑子更是一团乱麻,紧要时刻就像浆糊团在了一起,电光火石的时间根本想不出应对的好办法。

当前姑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竺玉一步步往后退,后腰抵着书架才迫不得已堪堪停住了脚步,她的心脏咚咚用力敲击着胸口,攥紧了手指,气息有些混乱,勉勉强强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异样:“陆兄是要帮我上药吗?”

她笃定了他没拿药。

若是陆绥不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她便可顺理成章推脱此事。

陆绥嗯了声,不知何时他手里竟已经拿着一个药瓶。

他似乎也没有要点灯的打算,借着窗棱透进屋子里的光线就足够看清她腰上的伤。

静默半晌。

少年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殿下怎么还不脱衣裳?是也要我帮忙吗?”

竺玉倒是想像他这般处惊不变,心性却不够坚韧,尤其是她本就心虚,更是无法装得坦坦荡荡,她说:“我…我…我…”

支支吾吾好半晌。

连句完整的话都吐不出来。

陆绥看她犹犹豫豫好像遭了极其为难的事情,小脸白白的,被吓得不轻,不知道还以为他怎么着她了呢。

陆绥并非没事找事,只是不想欠她的人情。

少年打架牵扯到无辜之人,说也说不过去。

若是陆绥没有瞧见倒也还好,偏偏让他看见了沈竺玉难受揉腰的样子,他若是装瞎都有几分过意不去。

欠了谁的都行。

他可不想欠了这个不讨喜也活不长的太子身上。

陆绥显然也不想再听她扭扭捏捏时说的话,上前两步,高大的阴影像是吞噬了她的巨兽。

陆绥的力气比李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上来就闷声不吭的扯开了她的腰带。

云纹玉腰带坠落在地。

她身上的衣裳很是宽松,外袍里面还有里衣,穿得倒是严实,看着却还是瘦。

竺玉颤颤的搂紧衣襟,方才勉强装出来的冷静这会儿也差不多烟消云散,她的身体抖得说不出来话。

陆绥垂眸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少年白嫩的面颊泛着的潮红,鸦色眼睫也抖个不停。

怎么就气成这样了?

仿佛受了极大的羞辱。

陆绥伸手,还要脱了少年的外衫。

谁知她像是受了巨大的惊吓,往后退无可退,栽在了供人休憩的小床上。

这样倒也省事了。

陆绥收回了手,站在床边看着她,他抿了抿唇,说:“你自己脱。”

竺玉气得满脸通红,喉咙先是被堵住了,待她对上陆绥的眼神就又像窒息了似的,什么生气的话都不敢说。

她卧病在床的那几个月,早就见识过陆绥的油盐不进,他要做的事情,便是你说破了嘴皮子也没用。

一边嗯嗯嗯陛下说得对。

一边该是如何就还如何,得寸进尺的冒犯她!

竺玉脑瓜子嗡嗡的疼,她吐了口气,颤抖的灵魂好似慢慢冷静下来,她说:“你背过身去。”

陆绥啧了声,狐狸尾巴只有在两人单独相处时才会露出来:“都是男人,有什么看不得的。”

窗外送来一缕明亮的光线。

斜斜没入床帐上方。

她的脸庞隐在这缕金光里,脸上微醺的薄红被映得透亮,好似是鲜血漫上了皮肉里,她狠狠抓着身下的床帐,指甲发白,低垂着脸也看不清表情。

只不过细听还能听得出颤抖的声线。

她端出架子来,说:“我乃金枝玉叶,休得冒犯。”

压着颤抖的声线吐出这句话,她也没有抬头,更没有去看陆绥脸上的表情。

也不知能不能震慑到他。

难不成他在国子监的时候就已经敢在储君头上作威作福了吗?

陆绥淡道:“殿下的身子我也不是没瞧见过。”

顿了顿,恐伤到他脆弱的心,陆绥还很好心的帮他圆了圆:“不过就是比寻常男人瘦了点,无妨。”

骨架小,也不长肉。

腰也细细的。

陆绥忽然想到他们方才说的满春楼,沈竺玉真有胆子去也做不了什么,病恹恹的不说,他力气小的很,掰手腕也没赢过。

怕是到了满春楼,也只能看看,什么都吃不着。

竺玉的手都快要将身下的床单抓破,她甚至想出声求饶,叫陆绥放过她,不要再来为难她。

可她又不愿意这般窝囊的对他低头,硬憋着不吭声。

待她做足了心理准备,正要说些软话来求陆绥莫要再计较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事。

他耐心告罄,很不耐烦的扒掉了她的外衫。

就只剩里面那件薄薄的中衣,系绳打了死结,还是能将这身皮肉裹得严严实实。

竺玉怕了他了。

她埋在被子里,喉咙有些哽,慢吞吞的、小心翼翼的掀起一片衣角,只露出后腰右侧那一小片皮肤。

连着几天上了活血化瘀的药。

看着已经没有先前那般可怖。

陆绥盯着她的后腰,手里捏着药瓶,倒也没有急着给她上药,黑漆漆的眸光平静落在她这片受了伤的皮肤,淤青已经淡了很多,看看起来还是很可怖。

她的腰,是真的很细。

陆绥觉着他只需用一只手就能圈住她的腰肢。

他敛起神,微微俯身,认认真真的给她上药,药香里似乎混着带着甜味的软香。

陆绥很快就涂好了药,他也没出声提醒她。

竺玉绷紧身体趴在床上,整张脸都埋在枕头里,待到自己透不过气来,才慢吞吞抬起脸。

如此反反复复,小脸闷得通红。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委实忍不住了才问:“还没好吗?”

陆绥轻描淡写:“好了。”

竺玉准备起身,打算穿好衣裳回去。

男人修长削白的手指漫不经心的往上移了些许,“这是什么?”

竺玉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脑袋发晕,眼眶里瞬间漫上水汽,委屈的快要掉眼泪了。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保持着镇定,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也没什么不对,她说:“纱布。”

陆绥似乎是信了。

懒洋洋帮她放下衣角,这孱弱的身体伤病倒是不少。

竺玉起身,慢吞吞整理好里衣。

待她回过头,陆绥却还在她的跟前,没有要挪步的打算,头顶落下的眼神实在难以忽略。

她捡起散落在床的外衫,拢在胸前,问他:“你怎么还不回去?”

已经耽搁了不少时辰。

先生怕是已经来上课了。

陆绥笑笑,他很少笑。

每次笑都没什么好事。

“这衣裳穿着也麻烦,我怕殿下四肢不勤,不太会穿。”陆绥心眼多,不太信宫里真的能养出纯善的好人,若沈竺玉故意在这儿磨磨蹭蹭许久,匆匆赶回去上课,等先生问起,还不知她要怎么编排。

又会做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来,平白叫人胡乱猜测。

竺玉冷着脸:“我会穿。”

陆绥也不是会伺候别人的人,好整以暇望着她,唇角扯起漫不经心的笑,“殿下穿吧。我替殿下看着。”

竺玉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她这双乌眸看着还像蒙了层淡淡的水雾,沁着红润的潮湿,委屈又可怜。

委屈的在发抖。

陆绥眼中是难以琢磨的神情,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瞳,水润润的眼,像是会勾人似的。

他本是个毫不通情达理的人,素来不喜欢她。

此时此刻都对她这可怜的样子生出些同情。

啧。

沈竺玉是不是每次都是用这样的神态望着学里的先生,若真是如此,脑子倒是聪明。

陆绥背过身,声音无端又冷了下来,仿佛谁惹了他 :“快穿吧。”

竺玉赶忙穿好了外衫,腰间的系带更是系得紧紧。

陆绥等了会儿,总算听见她的声音:“好了。”

两人回去的时候,一路无言。

李裴他们也没把这事当成大事,其实除了竺玉之外,脱衣换药委实没什么好扭捏的。

都是男人,谁也不比谁多出个东西。

该有的都有,各自也都不差。

李裴瞧见她回来时眼睛有点红,当即变了脸色,“陆绥欺负你了?”

竺玉摇头,闷声闷气:“没有。”

李裴脸色稍霁,得意洋洋:“晾他也不敢!”

他磨了磨牙,这帮人平时都只会来阴的。

李裴也不围着别人,闲着没事就来找她,嘘寒问暖,一会儿问腿疼不疼,一会儿问腰疼不疼。

秦衡在后头看得牙酸,忍着恶心同陆绥说道:“李裴不会有什么断袖之癖吧?”

同一个男人黏黏糊糊的算什么?

陆绥莫名想到自己方才瞧见的那片白得发腻的皮/肉,柔弱无骨的腰,腰臀间的弧度也是异常的……

陆绥回过神,面无表情:“不知道,你去问他。”

秦衡盯着看了半晌,发觉沈竺玉长得是真好看,她长得也不像皇后,五官轮廓没什么棱角,柔柔软软的,看着就没有攻击力。

清水出芙蓉。

天然去雕饰。

素净的面孔,也有着惊心动清冷之美。

秦衡说:“说不定真是。”

他恶心透顶了断袖之癖的人,下贱又龌龊。

秦衡眼底的恶快要漫上来:“你说李裴为何平白无故对沈竺玉这么好?若只是巴结未来的帝王也说不过去。”

沈竺玉当不上皇帝。

她这个太子,背后没有任何能支撑他登位的势力。

若是周贵妃再生个小皇子。

他明儿就得从东宫滚出去。

周老将军手里握着七十万大军的兵符,军中威望甚高。

陆绥没有作声。

秦衡说:“怕是沈竺玉私底下给了李裴甜头尝,吃糖似的一点点吊着他。”

秦衡还没察觉到他说这些编排的话时,酸味都快掩不住了。酸了吧唧的,仿佛吃了两缸醋。

恨不能他才是那个被赏了甜头的人。

最好他能取而代之!

作者有话要说:人麻了

不仅肝没了 肾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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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要被吸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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