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了很多酒,跟这位李宏毅老板杯盏应酬,人喝闷酒,就特别容易醉。
我知道我喝醉了,因为,我能听到,我说话的时候,都大舌头了,我自己说什么,心里跟明镜似的,但是从我嘴巴里说出来,就成了呜哩哇啦的跟放屁似的,没一句整话。
我是被人抬出去的,我也是第一次喝酒,喝到被人抬出去,那种滋味,实在不是很好。
丢人,又耽误事。
我被抬上车,我还抓着那位李老板的手,跟他道歉,说三道四的,三句话,说不出来两个整句来。
人家李老板也很大度,让我安心,就算不相信他,也可以相信杨志杰之类的,没有因为我喝太多,而心生芥蒂。
最后,我抓着刀坤地手,把所有的事,都交给刀坤,然后才心甘情愿的躺在车上,闭上我的眼睛,打算睡死过去。
但是,我心里难受啊,有千言万语想要去找一个人说道说道,内心也憋屈啊。
那种憋屈,说不清道不明,像是我一出生就有原罪似的,那种罪过,让我觉得真的很憋屈。
我一直都在想,杨建新凭什么那么看我呀?那不是气话,那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傲慢与偏见。
他就觉得农民天生有罪。
经济贫穷,思想落后,没有素质。
那种鄙夷,即便是我拥有了亿万家产,得到全村人的爱戴,也无法洗清我身上的这身泥垢般的原罪。
车子晃悠晃悠地开回了猴桥宾馆,我听到李娟咋呼着说:“快快快,小军哥喝醉了,快来几个人抬一把。”
我从车上爬起来,推开车门,我想自己下车,但是自己一下车,我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了。
我坚持着想要自己爬起来,但是,就怪了,怎么都爬不起来,浑身上下,就像是被人灌了铅似的,两条腿就是不听使唤。
小娟赶紧来扶我,我也没有抗拒,也没有逞能,我不是一个有倔脾气的人,我知道我喝醉了,这个时候,我所有的逞能,都是笑话,都是笑柄。
所以,我索性就一头栽倒在地上,摔倒在雨水里,躺平算了。
小娟心疼地抱着我,大喊着,很快,我就看到玉凤嫂子带着人过来了,把我抬起来朝着楼上走。
“玉燕啊……快,小军喝多了,赶紧招呼一下。”
玉凤嫂子让人把我抬到屋子里,放在床上。
七嘴八舌的说一些什么,我都听不清了,也懒得听了,现在,我只想睡一觉,睡死过去,但是,心里难受啊,憋屈啊,怎么都睡不着。
屋子里乱腾腾一阵子,过了三五分钟才安静下来,这个时候,我才感觉王玉燕过来拿着毛巾给我擦身上的雨水。
我听到张淑娴数落着说:“又喝大了,为了村里那些穷鬼,可值得,老婆孩子不管,回头别把自己喝没了。”
王玉燕生气地说:“行了,你别乱说话行不行?我告诉你,我男人要是没了,你们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张淑娴立马笑呵呵地说:“是是是,哎,你男人得长命百岁,今天要不是他呀,还真是要被那帮装修的给欺负了,还算有点用,别说,还算是个中用的家伙,就是这心有点偏啊,不顾家。”
张淑娴的话,让我苦笑起来,我跟王玉燕结婚三四年了,头一次听到她说,我还有点用,真是难得啊。
我立马要爬起来,但是挣扎了几下子,怎么都没爬起来。
我想说什么,也都嘟噜舌头,说不清楚。
王玉燕生气地说:“行了,你还爬起来干什么呀?都喝成这样了,给我躺好。”
她说完就起来,把张淑娴他们都赶出,生气地说:“行了行了,别在我这碎嘴皮子了,我给他换身衣服,让他睡下吧。”
王玉燕把人赶走之后,就过来脱我衣服,我一把将王玉燕保住,狠狠地抱着她。
王玉燕深吸一口气,很生气地说:“说你,你又不高兴,不说你吧,你又没个记性,你自己算算,几回了?每次都喝成这样……算了,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村子里所有人,我不能做那个罪人拦着你……要不然,我可要被指着鼻子骂一辈子了。”
王玉燕说着就默默的给我擦身上的雨水,我抓着她的手,放在我的脸上,死死的按着,想要得到些许温暖。
我心里很憋屈,我真的太想找个人说道说道了。
王玉燕看着我的表情,她似乎发现了我情绪上的不对劲,她就问我:“咋啦?你在外面,被人欺负了?”
这句话,像是一个引子似的,把我心中堵住的怨愤洪水给破开了一个口子。
我很难过地问王玉燕:“我是不是一个废物啊?我是不是很没用?我是不是一个没学问,没品位,没有高尚追求的废物啊?”
王玉燕低头看着我,我也看着她,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来了担心。
她说:“怎么会呢?你很有用,全村都指望你呢,没学问……咱们村,不都没学问吗?高尚的追求,啥子追求高尚啊?我也不太懂,我觉得,为大家做点好事,也挺高尚的,小军啊,你跟我说,是不是……是不是你在外面被人欺负了,你跟我说,说吧……”
王玉燕说完,就把我抱在怀里,像是小时候我受委屈了,我妈把我抱在怀里一样,我倍感亲切。
我深吸一口气,语气颤抖着说:“我有一个朋友,我把他当朋友,就是那个杨建新……她喜欢燕姐,而燕姐,对我有点好感……他跟我说,我跟燕姐,不是一个圈子的,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我……就是农村的一个运气比较好的臭小子,我没学问,没素质,甚至是追求,都是低人一等的,我就没资格跟他们做朋友,他对于我的鄙视,是深深地刻在骨子里的,即便我有现在的成就,但是,他还是看不起我,想着法的,收拾我,你说……你说,我是不是一个……一个不入流,上不了台面的废物呀?”
王玉燕轻轻摸着我的脸,坚定地说:“他就是放屁,就是嫉妒你,你才不是废物嘞,有那个废物,能让那么多女人喜欢嘞,小娟喜欢你,那个什么燕姐也喜欢,全村人都喜欢你,这么多人都喜欢的人,都咋是废物嘞?他就是嫉妒,你可不是废物,你是我的男人,我家管事的,是咱们老少爷们吃喝拉撒管事的,往小了说,你是个爷们,往大了说,你是英雄嘞,是你呀,带着我,带着我们村,过好日子嘞,你才不是废物嘞。”
王玉燕说完,就狠狠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又沉,又重,又温柔的吻。
我从未感受过她如此强烈的炙爱。
我闭上眼睛,我呼吸颤抖着问她:“要是,那次,我赌输了,你会不会跟我离婚啊?”
王玉燕笑了一下,贴在我耳边,轻轻地说:“赌输了,你也是我男人嘞,又不是没过过穷日子,我嫌的不是你穷,只是怕你没出息,你很有出息!出息比我想的都大。”
王玉燕的话,让我内心得到了巨大的安慰。
我闭上眼睛,蜷缩在王玉燕的怀里。
安稳的睡在她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