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柚上学早,傅晏辞上高二的时候,比他小两岁的时柚也上了高一。
高一下学期要进行文理分科,时家父母坚信“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想让时柚学理科。
偏偏时柚理科成绩不上不下完全没有优势,因此高一暑假那年,他们请了隔壁理科年级第一的傅晏辞来给时柚补习数学和物理。
时柚文科成绩很好,让她背那些定理规律准则什么的都没有问题,但一旦到了要运用的时候,她脑子里便像是有一根钢筋始终转不了弯。
傅晏辞刚给她讲完一道曲线运动的题,第二天出一道相同题型只是稍微复杂一点的题给她,时柚还是能做错。
小姑娘瓷白的小脸皱成一团,丧气地趴在书桌上,嘴里一边吐槽着“为什么要学物理”,一边苦恼地向旁边早已经完成暑假作业,优哉游哉看课外书的傅晏辞求助,一双明亮的鹿眼清澈又无辜。
那一个暑假,傅晏辞觉得自己听得最多的话便是:“傅晏辞,我还是不会。”
此时时柚求助的语气莫名和多年前那道声音重合,傅晏辞神情蓦然恍惚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墨眉微扬,沉冷的凤眸轻阖,卷曲的长睫覆下一片阴翳。
眼前糊窗棂纸的工作基本已经完成,他淡声对乔季道:“乔哥,我进去看看。”
乔季接过他的工作,笑道:“你进去吧,剩下的这点我和星河来干,柚柚这个年纪,确实可能没干过生火这种事,不过你会生火倒是让我挺惊讶的。”
傅晏辞:“拍戏的时候学的。”
傅晏辞出道这些年拍的戏不少,是圈内有名的劳模,而且他接的戏很多都是在条件艰苦的环境下拍摄,会生火倒也不奇怪。
乔季让他先走,自己站到傅晏辞之前的位置。
傅晏辞则是转身从后门走进厨房,背影沾了落日的余晖,冷淡矜贵却又沉稳坚实。
厨房中时柚还在努力生火。
小小一团缩在黑漆漆的灶台后面,后面摞起的木柴堆都比坐着的她高上不少,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卷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顺着她的动作往下滑动。
时柚下意识甩了甩,将长发甩到后面,又继续点火。
“噗呲——”火又燃起来了。
时柚惊喜又小心翼翼地捧着这把火,但小火苗摇晃两下,还没等她将其送进灶台里面,就颤颤巍巍地又灭了。
时柚咬咬牙,转身准备再去找几根竹枝点燃,眼前的光线却忽然一暗。
随之一缕干净的雪松香气溜入鼻尖,她猛地抬头,就看到傅晏辞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脸蓦地通红,下意识转过头,尴尬道:“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人吓人吓死人你不知道吗?”
傅晏辞沉默一瞬,道:“抱歉。”
时柚脸颊红红的道:“嗯,下次走路大点声。”
“知道了。”傅晏辞眼眸微掀,膝盖一弯在她旁边蹲下,朝她伸出手。
修长的手指如凌厉的伞骨,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冷白的肌肤像是上好的羊脂玉,只是指尖一层薄茧破坏了玉的品质,像是玻璃种翡翠里飘了浮棉。
?
这么多镜头在呢,傅晏辞这是干嘛?
时柚看着他,没动。
傅晏辞手指屈起,做出招手的动作,道:“打火机。”
时柚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来帮忙生火的,连忙把打火机递给他,顺便还准备起身给他让位子,却被他大手一把按回小椅子上。
“坐好。”
“……哦。”
时柚双手沾了黑灰,不敢放在腿上,就端端正正地摆在身体两侧,脊背挺得笔直,坐得像乖乖听讲的好学生。
见到她这个样子,傅晏辞点火的动作都顿了顿,绯色唇瓣浅浅勾起又放下。
时柚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手,生怕错过任何细节,等到看到灶膛里烧起来的火焰时,她眼前一亮,转头看到旁边的傅晏辞后,神情又很快恢复平静,道:“谢谢傅老师,傅老师您忙您的去吧,剩下的我自己可以了。”
傅晏辞还在往灶膛里放柴火,闻言眼底的笑意微敛,转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时老师这是过河拆桥啊。”
时柚眼睫扑闪两下:“才没有,你在这影响我烧火了,我烧不好火影响潇潇姐煮面条,潇潇姐煮不了面条就影响大家吃饭,我是为了所有人着想。”
傅晏辞好气又好笑,将手里的火钳递给她,捂住胸口的麦小声对时柚道:“小白眼狼。”
时柚抿抿唇,没应声。
【emmm,只有我觉得傅晏辞和时柚真的有点好磕吗?】
【有没有唇语大师告诉我刚刚傅晏辞说了什么,他的表情真的好蛊啊啊啊啊好想魂穿时柚!!!】
当然也会有不理智粉丝在弹幕道:【时柚是弱智吗,连生火都不会,看着她就烦,为什么要直播啊,都不能跳过她】
【时柚怎么这么绿茶,生火都不会生干嘛要占着这个烧火的位置啊,yue了】
……
弹幕上的评论嘉宾们自然是看不到的。
厨房里开着明亮的白炽灯,灶膛里的火噼啪作响,温雨潇将面条放进烧开的水中,盖上锅盖去调汤碗,傅晏辞转身出门和乔季他们一起做收尾工作,沈芙黎拿着抹布收拾饭桌,夕阳下,小木屋房顶的烟囱上冒出了热腾腾的白烟。
时柚看着灶膛中柴火烧完后留下的木炭,想起今天晒完红薯粉后孙村长给他们的一篮红薯,于是道:“你们想吃烤红薯吗?”
闻言,正在盛面条的温雨潇眼前一亮:“可以啊,好久没吃过烤红薯了,怎么烤?”
时柚指了指灶膛:“这里还有不少烧着的木炭,我们把红薯放进去闷着可以吗?”
“可以的。”此时,从后门进来的乔季听见她们的讨论,回应道,“我们小时候冬天家里自己做烤红薯就是这样弄的,柚柚,你放四五个放灶膛里就行了,太多了晚上吃了不好消化。”
“行嘞。”时柚高兴地应道。
乔季笑道:“我算是看出来了,柚柚一遇到吃的就高兴。”
时柚道:“乔哥您是不知道我平时过的什么日子,我现在就指着咱们节目多吃点呢。”
“哈哈哈哈这倒是,最近我看到你的商务活动好像不少,胖了确实影响上镜。”
“嗯呐。”时柚闷闷地道。
时柚想晚上不能吃太多,就只放了五个红薯埋进灶膛里,到时候可以分着吃。
放好后,她起身准备洗手吃饭。
刚走到洗手台就听见温雨潇道:“我发现冰箱里竟然有一瓶炒好的花生,你们吃面要加花生吗?”
时柚花生过敏吃不了,刚想应声,就听见一声熟悉的男声道:“潇姐,别给时柚放。”
时柚猛地抬头:!
【傅晏辞为什么让温老师别给时柚放花生啊?他们之间有仇?】
【傅晏辞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应该有误会吧】
【只有我觉得傅晏辞这么自然地要温老师别给时柚加花生有点,emm,怎么说呢,就是一种怪暧昧的感觉】
【前面的,只有你觉得】
……
傅晏辞说完后,厨房中顿时一静,这一刻,就在时柚觉得她的cpu都要干烧了时,又听见傅晏辞道:“上次咱们合作过,时老师是说自己花生过敏,我没记错吧?”
时柚看着他淡定沉稳的眼神,拎起的心总算放了下去,收拾好表情道:“嗯嗯,没想到傅老师还记得,谢谢傅老师!”
傅晏辞深深看她一眼,淡淡道:“不客气。”
旁边的沈芙黎看着他们,眼眸微深。
她今天一直试图和傅晏辞套近乎,但他却始终对她不假辞色,上次在机场也是,要不是她拿出傅总的名头,恐怕他连跟她说句话都不愿意。
可就是这样一个待人有分寸到冷漠的人,竟然会记得时柚花生过敏?
真的只是记性好吗?
饭桌上,她屡屡将目光投向时柚和傅晏辞,却见两人全程没人任何交流,好像真的不熟的样子,但是以她这么多年培养出的察言观色的能力,她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事情。
吃完饭,众人一起洗碗。
一直关注时柚和傅晏辞的沈芙黎发现,傅晏辞全程都是将洗过一遍的碗给时柚过一遍水,至于那些站着油污的碗,他就没让她碰过!
看了许久,沈芙黎眸中闪过一抹冷意。
晚上结束录制后,女生卧室里,温雨潇刚刚出去洗澡了,沈芙黎走到正在收拾行李箱的时柚面前,冷声询问:“时柚,你和傅晏辞什么关系?”
时柚收拾东西的手一顿,随后莫名其妙地看向她:“跟你什么关系?”
沈芙黎“呵”了声,道:“你还装。”
时柚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见沈芙黎一脸看透自己的模样,懒得搭理她,继续收拾东西。
沈芙黎盯着时柚看了一会儿,发现她仍旧神情如常后,冷冷地起身抱着衣服去洗漱。
出门时正好撞上洗澡回来的温雨潇,见她神情不对,温雨潇问时柚:“小黎这是怎么了,脸色有点不对劲。”
时柚耸耸肩:“估计是晚上没吃烤红薯,不开心吧。”
温雨潇笑:“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
时柚大致明白沈芙黎脸色不好的原因,不过就是为了傅晏辞那点事,但那关她什么事。
她管天管地还要管别人心情好不好吗?要管也是傅晏辞那个男狐狸精该去管!
在小木屋睡的第一夜,时柚睡得很不错,睡前还在想着,只有明天一天了,得抓紧时间吃点好吃的。
——
翌日,晨曦的微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清凌凌的光落在脸上,时柚眼珠转了转睁开眸子。
因为知道这是录节目,她没有和平时一样赖床,醒来就起来洗漱。
起来后就发现隔壁温雨潇的床上被子都已经叠好放在一边,应该是早就起了。
她揉揉眼睛,掀开被褥换好衣服,装上昨晚卸掉的麦,这才从卧室出去。
早晨的明镜村景色空濛,远远望去,山峦一片连着一片,一层薄薄的雾盖在群山之上,阳光从迷雾中冲出来,安静散发光亮。
时柚下意识掏了掏口袋,想拿手机把这个景色拍下来,却发现手机早就上交了,得明早才能回到她身边。
院子里,拍空境的摄像师专心地录制着山中美景,时柚想,到时候节目播出再去截图也行,摄像师拍出来的肯定也比她拍的好看。
她转身进房间找到自己的洗漱用品,出来就正好撞见刚刚运动完回来的傅晏辞。
男人一身黑色运动服,简单的款式却衬得他越发肩宽腰细,起来时还没来得及做发型,他的刘海柔顺地放下来,发质黑亮坚硬。
一双清冷的凤眸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明亮剔透,望向她时眸光干净清澈,像是大雨初霁时发着光的天空。
被这样的眼神望着,时柚脑海中有些模糊的回忆好像瞬间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