踌躇一会儿,她有些后悔自己嘴快,贸然说出这样的话。
那冰花的确是好看,她又怕过几日融化了,一时兴起,想要同心爱之人一同观赏,说这话时,竟然忽略了他拖着病体。
收拾好心里的那点失落,她弯了弯眉眼,小声道:“不过陛下才刚刚好转一些,定是受不得寒,我们不去看,也没什么的。”
见他依然没有言语,翡雪上前几步,指了指桌案背后的书架,有些忐忑地问道:“陛下这里的书,我可以借来看吗?”
齐福找的话本子可以用来打发时间,却并不是她喜欢的。
不过问出这一句,翡雪垂了垂眸子,似乎生怕他会给出一个令人失望的回答。
萧瑾殊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她情绪中的每一个细小变化他都捕捉到了,却未料到她的话题会转换得这么快。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颔首:“当然可以。”
“多谢陛下!”微不足道的期待被满足,也让她十分高兴。
两人皆不再言语。萧瑾殊重新坐回御案前批起了折子,翡雪真的从书架上挑了一本书,坐到窗户那边的圈椅上看得入了迷。
满室幽香,岁月静好。
“二!”萧浪在门口探了个头,见七哥和二姐姐都在,笑嘻嘻的跳了进来。
“这么快,就要用午膳了啊。”她抬起眸子,随手将书放在了小案上,含笑着过去接了萧浪手中的食盒。
“吃!”萧浪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性子,昨日跟七哥置了气,到了今日已经扔到了九霄云外,又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贴了上来。
膳桌摆在外间,翡雪瞧了一眼萧瑾殊,见他还在低头写着什么,眼皮都未曾抬起,便接过食盒就往屏风那边走去,萧浪紧紧跟上去帮忙。
萧瑾殊顿住笔,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的衣角消失在屏风那里,食指轻轻点了点轮椅的扶手,不知在想些什么。
“梅?”萧浪闻到梅香,又瞧见窗前条案上摆着的梅花,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
翡雪一边摆好了碗筷,笑着道:“对啊,我特意折回来的,连陛下都说很好看呢!”
萧浪:“???”。在七哥面前不是最忌讳梅花的吗?怎么,这梅花都可以公然摆到东暖阁里了么?而且......七哥还夸这梅花好看?
他一肚子的疑惑说不出来,就听见轮椅滚动的声音响起,萧瑾殊自己推了轮椅过来了。说话间,已到桌边坐定,目光幽深的看了一眼那梅花。
他何时说过,喜欢、好看了?
经过昨日一闹,今日用膳就消停了许多。三个人都不说话,也没有人互相夹菜,只顾低头吃着自己碗里的,气氛虽有些沉闷,翡雪和萧浪时不时对换着眼神,两人对视,会心一笑。
男人突然停下碗筷,吓得两人赶紧憋住笑,正襟危坐起来。
他略抬起眼皮来看着翡雪,就瞧见她攥着银筷的削葱根似的手指。
“皇后今日去慈宁宫,没什么要跟朕说的吗?”
以他对秦太后的了解,在慈宁宫应该对皇后有所交代才对。可她回来后神色如常,瞧着她连吃饭都与萧浪偷偷逗笑,一点都不像有心事的样子。
“没有啊。”她回答得干脆,眼神却闪烁了一下。
果然。她心里藏着事。
萧瑾殊掩住眸中厉色,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再言语。
用了膳,萧瑾殊去了西边勤政亲民殿。
众人眼中残暴无情的帝王,向来自负多疑。
即便是翡雪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即便他能感觉到自己对她有些不一样的情愫,可他仍然偏执地觉得,她是怀有什么目的而来的。
午膳席间,他故意问起她慈宁宫,那一瞬间她眼神躲闪,就更让他起了疑心。即便这个皇后只是他娶进宫来供着的,他也容不得她背叛。
若是她真的与太后沆瀣一气,以他的铁腕无情,自然没她的好果子吃。追谥之事既然已经尘埃落定,她的生与死,去与留,全凭他一念之间。
至于,承恩侯府......他将柳芳派了出去,去将承恩侯府内宅的情况摸清楚。这几年,他没少往各处安插眼线,查一查这些算不得难事,估计这两天,也该回来了。
手指轻叩着轮椅扶手,他的眸中又染上了一丝阴霾。
正思量间,坐在窗前的他无意一瞥,午后风雪停了。忽想起她说要去看雾凇,还有被他无声拒绝的时候,小心翼翼藏起的那点失落神情。瞧瞧外头,已是冬日暖阳。天气转晴,那雾凇很快也会融化吧?
病了太久,成日呆在养心殿中,其实出去透透也挺好的。常年坐着轮椅,又许久未曾露面,外面的人,怕不会真的都觉得,他快死了吧?
他这样说服了自己,抬脚起身,缓缓向那边挪动步子。
翡雪抱了几本书,仍在东暖阁中抄了一会儿诗。室内温暖,没多久她也有些犯困,就叫了吴妈妈和连翘来帮着理妆,准备午憩片刻。
妆台前,吴妈妈替她松开了发髻,有些心疼地道:“今日在慈宁宫,娘娘对长宁长公主也未免太隐忍了些。”
一旁连翘将她头上的钗环收到妆盒里,接过话茬:“就是啊,连我都知道,长公主头上的那支九羽凤凰步摇,还有衣衫上凤穿牡丹的纹样,都是皇后才能用的制式。我瞧着,长公主就是故意的。方才用膳,娘娘可有同陛下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