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柏林晕乎乎地懵了一会儿,抬手在自己脸上捏了一把,觉得有点痛。

连续三天梦到类似的场景,每次醒来都失望落空,由不得柏林不谨慎。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柏林醒着的时候一直许同一个愿望,总觉得眼前的塞西尔是湖里那个骗猴子捞的月亮。

他又转移目标,很冒犯地在塞西尔的注视下,郑重地捏住了他的一小块脸颊肉,充满期待地小声问他:“有没有知觉?”

塞西尔维持着被捏住半边脸的状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柏林见对方不吭声,下意识松开手,在对方脸颊上小心戳了两下。

“这次做的梦还挺真实的……”他小声嘟囔,又摸了摸对方的眉毛,捏了捏对方的鼻梁,就在塞西尔视线下移时,他转而换了个方向,揉了两把塞西尔的头发——

嗯,比他想象的发质要硬一点诶,没看上去那么柔软。

柏林突然一顿,迟疑地将指尖凑到鼻尖,一脸纠结地试着嗅了嗅。

……没有味道!

塞西尔至少七天没洗头了,这个塞西尔肯定是假的,是梦!

莫名感觉到被嫌弃了的塞西尔:“……”

他默默抬手,下意识也想拽一缕自己的头发闻一闻,摸到短发反应过来自己闻不到后,又不习惯地晃了晃头。

嗯,短发很好,脖子支撑脑袋都变得轻松了。

就在柏林研究梦里的“人形手办”研究得不亦乐乎时,塞西尔放弃确认自己有没有异味,按下柏林在自己脑袋上乱动的手:“柏林,你没做梦。”

“……真的?”哪怕认定是在做梦,柏林也依然愿意给对方一个机会,他点头:“那你证明一下,我就相信。”

塞西尔默不作声地思考了片刻,看着柏林微微偏过头。他顶着一头被柏林揉得乱糟糟的黑发,满脸认真地盯着柏林看了一会儿。

就在柏林以为塞西尔放弃了的时候,他做了一个柏林意料之外的动作。

柏林感觉到肩膀一沉,上一个这样将脑袋熟练搁在他肩头的,是邻居家养的那条大金毛。陌生又熟悉的气息环绕在他的呼吸间,这是一个自然到来不及有什么反应的拥抱,太过自然,以至于没有任何排斥或是抵触感。他隔着对方有些发皱的棉质T恤,隐约感受到有力的心跳,砰砰作响。

太过猝不及防从而傻眼的柏林一动不动,脑子里乱糟糟的,胡乱地闪过一些乱七八糟没有逻辑的念头:一直打营养液还能醒来就有力气坐起来,果然是梦吧?啊,他好像也不能按照正常人的逻辑来判断……忽然不确定,梦里的他有没有心跳,以前的他是否有现在这样温热的体温。

闪过的很多个念头里,唯独没有推开。

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一点点,小小的、连柏林自己也搞不太清楚原因的高兴。

塞西尔的声音从耳后传来,语气听上去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寻常,好像真的在给证明方法,而不是一本正

经的胡说八道。

“如果是梦,那你努力看看能不能醒吧。你不醒,我就不松开。”

他说话时的气息不可避免地落在他的颈项间,柏林的耳廓像被挑衅的猫咪一样抖了两下,但不是因为排斥。

柏林只觉这句话漏洞百出,每个字都有问题。他一时间思路卡壳,语言系统也出现混乱:“呃,不对,你在我的梦里,不应该听我的吗?”

塞西尔抱着他的手收紧,很坚定地回答:“嗯,不听。”

柏林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莫名其妙地傻笑了一下:“……噢。”

他突然觉得塞西尔此刻真的很像邻居家那只大金毛。平日里天天见时不甚热情,后来他隔一个学期才放假回家,拎着箱子刚从出租车上下来,正在院子里散步的大金毛就兴奋地朝着他直冲过来,一个飞扑。

天知道,那时柏林对大金毛久别重逢的思念之情毫无预料、招架不住,差点被大金毛一个热情的熊抱撞飞出去。

那时柏林满头雾水地抱住大金毛,揉着它的狗头,忍不住失笑。

天天见的时候不觉得,原来分开了一段时间,大金毛会这么想念他。

柏林陷入回忆中,无声乐了。

对此一无所知的塞西尔眼底盛着雀跃,正在为柏林没推开他偷偷开心。他维持着平和的声线,询问半天没再说话的柏林:“在想什么?”

柏林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在想我邻居家的大金毛。”

怎么也没料到这个回答的塞西尔一愣:“……大金毛?”

柏林习惯性地给塞西尔解释:“噢,就是一种大型犬。”

塞西尔继续茫然:“……大型犬?”

柏林在梦里当老师已成惯性,很有耐心:“就是一种体型比较大的狗啦。”

塞西尔眼里闪过一丝困惑:“为什么会突然想到狗?”

柏林完全是顺口回答,傻笑了一下:“因为现在的你跟它有点像啊。”

塞西尔:“……………?”

塞西尔直觉这跟他想要的回答似乎差别有点大。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决定略过这个话题,不再深入讨论。塞西尔松开柏林,虚按着床头的呼叫铃:“好了,你不信的话,我按铃护士就会过来。见到护士,你就知道不是梦了。”

在柏林有点神游的思考“他竟然知道护士铃”时,塞西尔很干脆地抬手按了下去。

没过两分钟,房门就被敲响了,护士推门进来时风风火火的:“怎么了,病人有什么问题吗?”

对方说到一半时已经走到了柏林背后,正在思考中的柏林如梦初醒,意识到好像真的不是做梦,随即秉持着爱豆的职业素养,完全是条件反射,迅速抓起床头桌上的帽子一把扣在了脸上。

护士:“……?”

临时用帽子捂住脸的柏林后知后觉略有尴尬,正想该怎么解释自己突兀的行为,就听到塞西尔的声音淡淡响起:“不好意思请别介意,我的朋友有点社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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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快将注意力放在病人身上,能听得出一点讶异:“你醒了?感觉有什么不适吗?算了,稍等一下,我去叫医生来给你检查检查。”

塞西尔:“谢谢。”

柏林默默维持着把帽子扣在脸上的姿势,也低声跟匆匆离开的护士道谢。

护士摆摆手示意没事,心里想着难怪她每次进来他都戴口罩,原来是社恐。

室内重归安静,柏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惊讶塞西尔刚醒就适应得这么良好,还是应该感慨自己把塞西尔教得太好了。

之前塞西尔话不多,主要是能分享的实在太少,绝大多数时间都是柏林在跟他讲现代世界的故事。他喜欢聊天,天南海北什么都说一点,塞西尔目前的知识储备量,柏林估摸着大概相当于成绩中下游的初中生——成绩中下游是因为柏林讲过的全对,没听说过的全空着,比九年义务制半点没沾边的非人类队友们强很多。

医生很快就会来,柏林把口罩戴好,露出来的眼睛好奇地注视着塞西尔发问:“社恐我是有教过你,但你怎么连护士铃都知道?”

塞西尔提示他:“你跟我讲过鬼故事。”

柏林努力回想,他是有跟塞西尔讲过,好像是说过被鬼压床挣扎一夜醒来的病人狂按护士铃。当然,鬼故事里来的不是人,是鬼。

柏林的眼睛因震惊而微微睁大:“这种小细节你都记得啊?”

而且正常人听鬼故事,注意力会放在护士铃上吗,还精准地找到并运用?

塞西尔小幅度地歪头,本来智慧的眼神被乱糟糟的头发影响,格外反差:“嗯,你说的每个字我都记得。”

如果是别人听到这话,或许会有一种莫名感动的情绪,但柏林只是震撼地脱口而出:“哇,你好变态啊。”

塞西尔:“……”

柏林不好意思地补充:“我的意思是说你记忆力太好。”

塞西尔默默望天:“我也没有认为是别的意思。”

柏林眼神乱飘:“咳咳。”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子,柏林突然反应过来:所以梦里的一切,眼前的这个塞西尔都记得。

他就是他最开始见到的、一直以来认识的那个人。

意识到这一点后,柏林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眼睛弯成了一道桥。

塞西尔默不作声地看着柏林,他同样也有现代这具身体的记忆,因为他本来就是他的一部分。

他看着柏林的眼睛快乐的一点点眯起,像极了吃到第一口小鱼干后满足的猫,浓密的睫毛落下来,在晨光的笼罩中毛茸茸的,卷着金色的光。

塞西尔近距离注视着柏林无声傻笑,面上平静如水,但如果他的内心具象成实时发送的弹幕,大概此刻会有一万条闪过。

[好可爱x10086]。

医生进来时,就看到面对着门低头专注看着柏林的塞西尔。

那个眼神在医院里很常见,也很少见。

医生不由得微微笑出来,他轻咳了一声,提醒病房内的两个人有人来了。

常规检查很简单,塞西尔这具身体很“年轻”,在医生确认病人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后,就可以出院了。

鉴于医院至今也没有弄清楚塞西尔为什么突然昏迷不醒,又为什么突然醒来,医生还是仔细叮嘱了两人,如果有任何不适,就立刻到医院检查。

办理出院手续没花多少时间,塞西尔在病房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带走,柏林让他换上自己未雨绸缪替他带的衣服,就准备离开。

柏林的衣服,对塞西尔来说稍短了一截。

一般人这么穿大概有点怪,但时尚的完成度靠脸,再加上塞西尔对穿什么完全无所谓的淡定情绪,倒也不太突兀。

塞西尔扣上最后一颗纽扣,看向正低头敲打手机的柏林:“我们去哪。”

“换好了?”柏林抬头,神采奕奕地站起身,眼睛亮晶晶的。

“走吧,我带你去熟悉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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