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算了,我们不说这个。”柏林急中生智,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比起冷笑话,不如给你讲讲我成长过程中经历的故事吧。”

柏林努力渲染:“跌宕起伏,酸甜苦辣,百分百贴近现实,还能帮你对我所生活的地方有更清晰的认知。”

塞西尔显然对有关柏林的生活更感兴趣,他微微坐直了些,没有计较柏林更换话题的转折稍显生硬。

他做出倾听的姿态:“好。”

柏林有很多故事可以聊,他自认从他还是个小朋友开始,就拥有有趣的灵魂。

他跟塞西尔之间有着时间和空间的认知差别,刚好他本来就很喜欢分享生活,可以通过讲述自己从一岁到现在的故事,逐步让塞西尔了解到现代人是如何长大的。

没有什么比讲故事更好的学习方式了。就好像柏林小时候爱看简易版的名著,小孩子会通过《伊索寓言》、《格林童话》、《一千零一夜》等简单易懂的绘本故事理解世界,通过面谱化但好理解的善良主人公与邪恶反派分辨善恶。

懵懵懂懂看个热闹,朦朦胧胧明白一个大概,也是有用的。

一上来就接触过于复杂的知识会劝退,不如先培养兴趣,免得丧失积极性。

柏林老师煞有其事地认真追忆:“在我一岁的时候……”

塞西尔学着柏林的样子,迟疑的默默举手。

柏林老师允许提问:“怎么啦?”

塞西尔:“……你怎么会记得一岁时候的事?”

柏林耐心地解释:“哦,发展到科技时代之后,有发明一种记录仪器,叫做摄像机。可以把发生过的事,以影像、声音的方式记录下来。保存到很多年后,也依然可以随时查看。是不是很方便?”

有更不科学的神殿存在,塞西尔消化得很快:“嗯。”

“那我继续说啦。”柏林抑扬顿挫,讲得很起劲,“一周岁的时候,我们那里有个习俗是抓周。抓周的意思就是抓阄,会准备很多样东西,让满一岁的小朋友从很多个准备好的物件里抓一个,预测未来会走哪条路。”

“比如说抓到书本就说明爱读书,未来会是一个文化人,可能会搞学术什么的。”

注意到塞西尔的眼神,柏林及时澄清:“我生活的世界没有神殿,只是民俗习惯,这种活动更像是大家聚在一起凑个热闹起起哄,跟真正的预言没有任何关系!”

塞西尔放松下来:“哦。”

柏林回想起长大后看到的录像,心有余悸地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当时我妈乐在其中,选了大概有一百多种小物件,平铺开大概有这——么多。”

他挥舞着胳膊比划了一下:“一点都不夸张,以一岁的我为圆心铺开,看上去特别像丧尸围城。”

塞西尔是一个不会不懂装懂的好学生:“丧尸是什么?”

柏林:“……”

他敢肯定,如果塞西尔跟他是同班同学,当老师问“有什么问题吗,没有问题就下课”的时候,小塞同学一定会在全班怨念的哀嚎声中,坚定执着地高高举起手来。

柏林很有耐心。他把塞西尔当成了以前邻居家缠着他的小朋友来对待,小朋友都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像柏林这样成熟可靠的大人当然要宽容一些。

于是他索性站起来给塞西尔表演了一下,原型取自植物大战僵尸:“就是像这样走路的尸体,会吃人,丧尸围城是出自一个恐怖电影,丧尸特别多以至于把城市包围啦……”

在塞西尔再一次皱起眉时,柏林意识到这里面产生了误会,塞西尔可能会以为他所在的世界比这里更可怕。

柏林连连摆手,认真摇头:“停止胡思乱想,这是电影杜撰的,是假的,是不存在的。”

一开始柏林语气很肯定,越到后面越小声,他自己也有点不太确定地心虚了起来:毕竟不久前他还用同样的话反驳了韩宇哲,电影里的恶魔是存在的,丧尸真的不可能吗……?

塞西尔注视着他,偏头陈述道:“你不用害怕丧尸。”

柏林眼神飘忽,一口否认:“说什么呢,我不怕丧尸。”

塞西尔定定地观察了他片刻,依然笃定:“你怕的。”

柏林:“……”

他意识到这样下去会不断跑偏,不是个办法。

为了防止在回答一个问题时、不断扯出更多的问题,柏林老师忍痛采取了一刀切的做法:“从现在起,你先不要提问,听我讲完再一起问。”

塞西尔:“哦。”

柏林艰难地将话题拉回原本的轨道,掰着手指头数:“嗯,金元宝代表财富,笛子代表音乐,字典代表知识……等我在七大姑八大姨堂姐表哥们的面前抓完,所有人都感叹’不愧是柏林’。”

他眼睛亮晶晶的:“你猜我选了什么啊?”

迎上柏林期待的视线,塞西尔陷入思考中。

半晌,他欲言又止:“……柏林。”

柏林下意识应了:“嗯?”

塞西尔沉默许久,眼含歉意:“我就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之后在你讲完前不会再提问了。”

柏林好奇地点点头:“好,你问吧。”

塞西尔灿金色的眼睛中充满茫然:“‘柏林’是什么?”

柏林没有听懂:“?”

柏林陷入思考:“……?”

柏林后知后觉的了然:“……………………”

怎么会这样。

大失误。

……他忘记告诉塞西尔他叫什么名字了。

柏林艰难地望向天花板,小声嘟囔:“我的名字。”

塞西尔没听清:“嗯?”

柏林瞅瞅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柏林是我的名字。刚见到你太混乱了,我忘记告诉你了。”

塞西尔缓缓消化。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两个人对视了半天,一时间不知道是谁更尴尬。

塞西尔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镇定地咬了一口面包:“很好听,我记住了。”

柏林下意识地傻笑了一下:“你的名字也蛮好听的,很配你。”

塞西尔一顿,静静看着他:“谢谢你,但我的名字是’堕落者’的意思。”

神殿对外从不提及他的名字,只以神子代指。

柏林:“…………”

如果换一个人,大概这个会尴尬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但是柏林很快调整好了心态,他乐观地想了想安慰道:“没关系,堕落不是谁能都用的词汇,首先要站到足够高的高度上,才能有堕落的机会呀!这不反而证明你本来就是很厉害的人吗?”

塞西尔一怔。

柏林嘿嘿笑,用一种塞西尔不懂的眼神瞅着他看:“其次,我们那里有一种说法,越是厉害的人物,反而小时候会用一些敷衍且不太好听的土名字来称呼,这样更容易顺利长大:比如说狗蛋,猫蛋,铁柱,翠花。”

塞西尔:“……”

这种感觉很奇妙。

他好像不太懂,但他好像又真的懂了。

于是在柏林兴致勃勃地询问塞西尔要不要起个“塞狗蛋”作为小名时,塞西尔凭着一股自救般的直觉,毫不犹豫地坚定拒绝了。

被拒绝提议的柏林面露遗憾,但很尊重塞西尔意见的点头回答:“那好吧。”

塞西尔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

若是以往他又想起自己这个不被祝福的名字,或许会感到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此刻,他的全部想法都被柏林带到了从未想过的地方,没有精力来感到沉郁了。

柏林有很多想法,不会顺着别人的思路走:“名字不代表什么的。顶着一个’堕落者’的名字,却反而是没有堕落的那一个,也很酷呀!”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而且谁说,堕落过的人,不能再重新变得积极呢?只要人生没有结束,就还有改变的机会,况且只有你自己才能决定要往哪里走。”

“别人可以阻止你往上走,也会有人站在

“但你一直都是你自己呀。”

柏林背着手摇头晃脑,像个很有活力的小老头,唠唠叨叨跟钻了牛角尖的后辈讲道理:“别人怎么称呼你,并不能改变你本身的样子。”

“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就努力向着既定方向靠近。”

“我妈妈常跟我说,’吸引力法则’是这世上最难以解释的东西。当你强烈的渴望达成某件事,并不放弃地不断努力的时候,上天都会来帮助你。”

“‘塞西尔’的含义是别人赋予的,你为什么就不能赋予一个新的含义呢?”

“你只需要思考,你希望’塞西尔’从此以后一被提起,会让人想到什么含义就好。”

“你希望是’光明’就光明,你希望是’幸福’就幸福,不要听别人说什么,你可以永远为自己的人生下定义。”

塞西尔愣愣抬头,看到柏林聪明中透着傻气、璀璨而灿烂的笑容。

“区区一个名字而已嘛。塞西尔,赛狗蛋,赛亚人……你看,无论我怎么喊你,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塞西尔心底看不见的阴霾似乎在这一刻消散了很多。

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有些想笑,而他也确实笑了。

不是跟神官们虚与委蛇时僵硬的笑,也不是面对亚桑的试探时敷衍的假笑。

这一刻的柏林看上去真的很无忧无虑。

但他并不是像塞西尔最初想的那样,因为一无所知才快乐。

他清楚地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有黑暗面的,只是他能以一种简单直接的方式,接纳排解,面对的同时不软弱,失望的同时不逃避。

柏林醒来的前一刻,隐约看到了塞西尔一闪而过的笑容。

他的注意力落在他头顶金色的好感度上,以至于没能看清那个笑容。

下一秒——

柏林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恍惚地使劲眨了眨眼,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努力分辨了一圈,确认是酒店的天花板没错。

啊,他回来了。

可是……他抓抓头发茫然的小声嘟囔:“什么情况呀。”

自见面以来一直抠抠搜搜,最高记录是一次性涨了两点好感度的塞西尔,刚刚的好感度竟然涨了10。

柏林忍不住开心地抓住被子,嘿嘿傻笑着呼啦一下拉到脑袋上,像毛毛虫一样裹成一个团,在床’上滚来滚去。

这种心情,大概就像是一份卷子,他最开始只能答对分值最低的选择题,现在却突然拿了一道大题的满分。

柏林:好有成就感。

他久违地找到了小时候玩小游戏时,连号升级的快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柏林翻身坐起,开始思考下次见到塞西尔的时候,要怎么继续在白纸上画青草地,大太阳。

左右睡不大着了,他看了眼时间,不打算再睡了。

柏林看着天花板在心里筹划了一番,精神抖擞地拉开窗帘,拿出了当年备考时的劲头,准备见缝插针,利用好碎片时间汲取知识,对唯一的白纸负责。

柏林:梦回童年时代的养成小游戏,会订早上五点的闹表爬起来,就为了给游戏里的小人投喂营养液(。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他再次被塞西尔带跑了思路,没能跟对方讲完他抓周到底抓到了什么。

嗯,也没关系。

就当给塞西尔留了一个课外作业,等下次见到他的时候再问好了,还能多留给他一点思考的空间!

他洗漱完习惯性打开b站,准备练八段锦。

少林up更新频率不高不低,除了发视频也不更新任何动态,没有提及有“粉丝”跑到山上去蹭素斋这件事。

想到这里,柏林不由得有点郁闷:经纪人最终还是让助理小李取消了订单,他得换一个方式给陈清秋买零食了。

等今天的录制结束早说吧,如果时间还早的话……也不对,他要避开经纪人和助理小李的视线,还是等到晚一点再去更好。

简单做好计划,柏林专心地打了一套八段锦,完成了每日清晨的锻炼打卡。

他顺手在评论区留了一条:[今日打卡完成![猫猫]]。

酒店的自助早餐开放的很早,柏林捧着手机找了本电子书看,进行简单的“备课”,全程低着头边看边走。

这个时间点走廊里都空荡荡的,根本没什么人。

他闷头进了电梯,余光确认了下电梯里没人。

空空如也的电梯在门合上的那一刻,一道黑影突然闪现,柏林差点一头撞在对方胸膛上,吓了他一跳。

一抬头发现是韩宇哲,柏林摸摸稍微撞到了的鼻尖,不懂他如果要瞬移,为什么不直接瞬移到目的地:“早呀。”

他偷偷看了看电梯里的监控,努力给韩宇哲递眼神:’没关系吗?’

韩宇哲黑漆漆的眼睛不透光,垂眸盯着他头也不抬地挥手。监控仿佛被人兜头打偏了,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他的力道没有控制好,监控器上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

他幽幽地看着柏林,语气沉沉,却莫名能听出一丝迷茫和委屈:“我留下的印记不见了。”

柏林从电子书中抬头:……糟糕,把这茬给忘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莫名有一点点心虚,明明那只是一个简单的保暖法术而已。

但柏林觉得,一个晚上过去就发现被抹掉了,的确辜负了对方的好意,是不好的。

只是当时塞西尔动作太快,他处在蒙圈状态中,也没有来得及阻止。

他苦恼地挠挠头,开始认真思考应该怎么跟韩宇哲解释这件事。

“抱歉呀。其实是……”在他组织语言的时候,韩宇哲板着脸递给他一个小袋子。

柏林吸了吸鼻子,闻到了提拉米苏的香甜味道。

韩宇哲幽深的瞳孔闪过一抹猩红,他拖着调子道:“到餐厅了。”

电梯发出提醒抵达的“叮”声。

“你先吃。是谁干的我很清楚。”韩宇哲大步走出电梯,背影带风,“我去找他算账。”

柏林来不及叫住他,茫然地看着韩宇哲像一阵风一样气势汹汹地走远了。

啊。

柏林眨眨眼,抱着袋子迷惑地往餐厅走。

塞西尔在梦里才能见到,根本不在这个世界。

他真的知道是谁干的吗?

他到底要去找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