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是什么玩意啊这样被笑道。
或者应该说被轻蔑了。
反正无所谓了。
眼睛格外大,外面一圈是黑色,如蜡烛般青白皮肤的表面上,仿佛在主张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境目。小小的鼻子和嘴巴,嘴唇无色。没有眉毛。所以才显得眼睛格外突出吧。
不长不短的头发只有前端无色,没有光泽。
木片一样纤细的胳膊上如蠕动的蚯蚓般肿起的青筋,看起来是老人,大概是少女吧。不,少女究竟是多少岁为止我并不知道所以也许是不贴切的表现。也许过了二十岁。即使这样。
年轻是不会错的。
虽然,完全感觉不到。地板上的坐姿也像个老婆婆。
“当别人白痴吗!”女性这么说。
我看着鹤肴的侧脸。年轻的僧侣毫无感情的说着请进。
“为什么?”
“师父吩咐作业完成之前请尾田客人先在这里等候……”
“作业不就是挖洞吗?”
“确实如此……”
“谁在挖。你们和尚吗?”
“不不。锅谷和塚本客人。荻野客人也从今早开始……”
“今早?”
现在什么时候了这样问道,僧人说是上午十一点略过。好像好好睡了一觉的样子。
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事情,全部都否定了。我没有挖洞的义务,当然塚本也没有,所以是自愿去做的吧。杀人的是锅谷,按说应该是他一个人干的。
——不对吗。
埋尸体是杀人者本人的责任,这道理听上去好像是对的其实有问题。杀人是罪,埋尸体也是罪。只是罪上加罪而已。
没有帮不帮忙这一说。我是被卷入的,跟我没关系。
不管它就好了。
虽然这么说。
“为什么一定要在这?”
“这就不知道了,是师父的命令……”
“这个人?”
我用下巴示意。
没有兴趣吧。无法判断年龄的女性漠然的朝着别处。
这位是高滨由里客人鹤宥答道。
“我就是问这个高滨是谁……”
“详细我也不知道……”
鹤宥也是一样没表情。
“不知道吗。你不是这的人吗……”
“是的,我对众客人的事情都不清楚……”
这也是——
“是吗。问你件事……”
拦住低头要离去的鹤宥。
“请说……”
抓住年轻和尚的肩膀,推到门边。背身让旁边的女人看不到,在耳边问道。
“你——不,你们,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挖洞吗?”
鹤宥没有回答。
“你的师父可知道的很清楚哦。挖洞要埋的——是尸体哦……”
动摇了吗。
没有反应。
“这可是犯罪行为……”
“是这样吗?”
“你不这样想吗?”
“这也是修行……”
“是吗……”
那,就不关我事了。真是瞎操心。
放开鹤宥。
出到走廊,门外还有别的僧人,是最开始就在,还是中途来的却没意识到,不清楚。
我起床到来这间屋子之前,好像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看的样子。
实际上即使让我现在会原来的屋子也没办法。走廊数度曲折,完全不记得路。
空间广大的同时,寺庙中哪里都一样的风景让人掌握不了位置关系。
站着的僧人一动不动。
应该,一直都在吧。只是感觉不只是站在那里好玩的。
“监视我的吗?”
“不是的。有什么事要吩咐的话,就请跟鹤正说……”
鹤正只是无语的低头。
年龄比鹤宥还大吧。
一股难以接近的氛围。
我这边却只能遵从。
像这样和不认识的女人关在同一间房里被监视的感觉实在讨厌。
但要说去埋尸体的想法更加没有。两边都有抵触,反正不管怎么样,一切都在那个可恶老爷子的掌握之中吧。这么想着虽然没有释然,至少不生气了。
只是随波逐流而已。
最开始就不是自己想去做。
意识到非人的瞬间开始,我就已经放弃了所谓主体性。自己这样自己那样不过是人的所谓。
自己怎样,无所谓。
有好恶的感情。
被雨淋湿会不快,疲惫的话就想休息,仍然敌不过痛苦和空腹。这种感觉很坦言。虽这么说,讨厌有什么不可以的。
即使讨厌,所谓讨厌的还只是我。
所以说是忍受,其实别无选择。
但是没有想过积极的去回避。比如变得不去讨厌。
淋湿的话,雨停后过一会就干了。雨一直下的话,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是吗。
并不是自暴自弃。类似用一种最自然的态度去迎接。
实际上,即使说像这样随波逐流,而不这样的时候也没有很大改变的事实,我意识到了。
没有很强的欲求和欲望的话,即使不是自发的选择结果和状况也不会出现多大偏差。不管怎样发展都是一样。
想想也是当然的事情。
不渴望金钱的话对亏可能就没有概念。不想吃美食的话可能不会觉得什么东西难吃。不拘泥地位和名誉的话,零落或者贬谪之类的词语也许就不会出现在脑海。
没有想活的话那么死也好像没有什么恐怖的。
积极或是干劲这种所谓的多数,不,是全部下方的支撑物,不过是浅浅的欲望和丑陋的执着。
停下建设性的事情后,欲望和执着都没有了吧。可笑。
我进入房间,在角落坐下。
鹤宥说了有事情吩咐之后,低头关门退下。
除了格子窗,什么都没有的房间。窗上没有装玻璃,下雨的时候不怕吹进来吗。
想着这样的事情。
没有雨棚之类的吗。
不是为人建造的房间。
非人的话就无所谓了。
这时——。
我意识到了房间里他人的气息。
和我正对的角落里,小姑娘抱膝而坐。
眼睛像世界的境目一样大大睁开,无神而空虚。
最开始往房间里看的时候只注意脸了。黑T恤牛仔裤一般的简单装束。
谁。
名字是什么。
好像说了是高滨什么的。
手腕上数根细线一样的东西,是伤痕。
割腕留下的吗,喜欢自残的小姑娘啊。
要在山里自杀看见被制止,然后被保护起来了吗。
——不对。
那个混蛋老爷子没理由会去阻止自杀。因为怕警察来麻烦而埋掉尸体还算有理由。即使碰到人要自杀,也什么都不会做。
要做也是目睹死亡过程之后开始吧。
小姑娘一动不动。
之前的我,会感到疑惑吧。
尴尬。所以拼命想办法来补救气氛。但跟这样的小姑娘没什么好说的,年龄太过悬殊,再加上根本就不认识。但还是觉得有必要打个招呼吧。大概会拼命的找话题吧。
可笑。
这个小姑娘怎么看起来,都很危险的样子。
不像是能跟她聊得起一般话题的人。
而且只是偶尔在同一屋檐下而已。没有必须要看她脸色的理由。
但之前的我,也许至少会做自我介绍的吧。
我的视线别过小姑娘。
被搭讪了也会觉得麻烦,并没有觉得尴尬。
对方怎么想,跟我无关。
在这之前,这个小姑娘应该从那个老爷子那听了我的事情吧。
说我是非人。
反正那个混蛋老爷子就会说马上有个男的来这了,是个非人什么的。
那么就没什么好介绍的了。
没什么好说的了。那种蔑视一般的微笑就是对我的评价,正确的评价。
格子窗的对面不知是天空还是山,只是一片空明。横斜疏影斑驳了室内。
鸟声。
听闻。
没有意义的声音让人心底舒畅。人的声音即使没构成语言也附带着什么意义。这种意义让人心烦。
鸟声停止。
并没有完全无声。
山音。草木之音,风声之啸。比鸟声更加没有意义。
但,不是噪音。
街道中泛滥着意味。其中只能听取的嘈杂。这是被当做杂音处理的声音吧。
但。
这是——本来的声音。
就暂时。
这样吧。
被舍弟杀掉滑稽的死尸,一副怯懦脑子还不太好使的杀人犯,满眼狂热的女人,蝼蛄一般的友人,说着大道理的曾经妻子,再也见不到面的女儿,死去的女儿,都渐渐远行。
真的,无所谓了。
真的——
一阵莫名的焦躁感蓦然袭上心头。无意味的安宁被什么扰乱。
不愉快。视线由窗口挪开。
小姑娘。
看着我。
明明刚才没有注视到任何东西上的空洞眼神。
大大的眼睛盯着我。
让人焦躁的正体。
我回望过去。
没有打算怒目圆睁。我没有这样的主动性。只是心情有点微恙,被这样的视线注视的人会有这样的错觉吧。
小姑娘只是看着这边。
所谓的眼神立威就是这样的了吧。这样的情况下,谁先背过眼神就是输了吧。于我则没有胜负之心。
所以视线落在了地下。
没有本堂的墨黑,多了亮冶。
有人每天擦拭吧。十年百年不晓得,一直擦拭着。
这种房间的地板擦拭是要干什么呢。不擦拭的话也没人会困扰或生气。擦拭也不会让谁高兴或给谁带来好处。这又是无意味。无意味的堆积。这片地板的光泽,无意味的集合体。
意义,不需要。
为了某个人做的事和不为任何人做的事,以行为来说是一样的。
也就是行为本身是没有意义的。人牵强附会上去的而已。
那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小屁孩,只是拿着刀子上下挥动而已。而刀下名为江木的男人在那里,男人死了。锅谷到底有没有杀意,大概社会面看来这才是最重要的吧。
但,那又怎样呢。
锅谷是笨蛋。所做的是犯罪。
但是,那又怎样呢。
即使没死,也会被定性为杀人未遂,暴行伤害这样的行为。因为这是不好的事情吧,是社会中不被允许的行为。但,那个小孩子。
只是上下挥动手臂而已。
笨蛋是笨蛋。
那又怎样。
想着这样的事情。
再次抬起视线的时候——
小姑娘还在看着我。
想说点什么又咽进了肚子。没有必要献殷勤。目的是别人的回应的打招呼,无论什么反应在反应的阶段就是献殷勤。
恫吓也会演变成看眼色吧。
没有这种道理。
没有吗。
像是在比谁能坚持更久一样。这么想着又觉得可笑起来。
“什么啊……”
我先发声。
“有什么想说的吗?”
小姑娘转向旁边。
好不容易我这边态度软下来了,你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又是怎么回事。
好笑。
这个态度不是拒绝。而是向我要求更多的献殷勤。出声的一瞬间就感觉自己亏了。
——亏了吗。
那就是说,我是在期待拒绝以外的反应,所以感到亏了吗。本来没有想期待任何事情的,还是对这种无聊的事情抱有了期望。
明明是非人,还对人有迷恋吗。真是浅薄啊。
可笑真可笑说着我笑了。
“什么啊……”
小姑娘说。
“什么可笑啊……”
仍是面对旁边。
不关你事我这样回答道。
一如沉默。
鸟,还在鸣叫。
停下后,变成山的回响。
“我有什么可笑的吗?”
小姑娘说道。
“是在笑我吗?”
言语于我已经发展不成意义。和鸟鸣等同。所以没有想回答。没人会去一一回应外面的鸟叫吧。有的话也是疯子,狂人了。
地下的光泽没有意义。
格子窗外什么都没有。
鸟鸣中没有任何意义。
小姑娘的声音中,捕捉不到意义。
除了断续的鸣叫声,别无其他。话语只能听到而丧失了意义。
“故意不理我吗……”
突然的文字散发出意义。
小姑娘恶狠狠盯着我。
至少也是眼睛向上瞪得浑圆,灌注憎恶的白眼焦点对准着我。
不只是看着这边。
这明显是盯着我。
但无论是怎样的表情,表情上附着了怎样的感情,也不会对别人怎么样,被看得人如果是神经纤细的人,也许会觉得有些烦恼,除此之外不会有任何效果。所谓的掺杂着怨意的视线,也不过是这么感觉人的内疚感的一体两面而已。
以为视线就可以产生物理上的效果怀抱着这样的错觉看世间的人,果然脑子有点问题。
不是像动画或是什么一样眼睛里会射出光线。
被看的人立场上来看,发出视线的人不过是风景的一部分。
总之就是这个小姑娘的态度的意思是,我不想说什么,你看我这个态度应该就明白了快给我点反应。
这种幼稚的自我显示欲能够管用的只有婴儿了吧。只是被这样撒娇缠身的人看来,直接的行为更有效果。以为撒娇,瞪人这种行为就可以表达出什么意思的话,这已经是小屁孩的水平了。
这种东西没必要去理它。
思虑浅薄不懂世事明明无能还一副自己中心的尊大的样子,这种人能够被允许也就最多到上学之前。
进入小学之后,周围会逼着你用语言来表现自己和表现想法,这样的话身体语言的有效性会嗖的一下下降。社会上只是独善是怎样也行不通的,谁都会被这样潜移默化的教导。
意义被封印在词语中前行。
人成之为人。
大人和孩子的差异,不过是掌握词语多少的差异而已。
没有转化成书面文章则无法适当的表现。正因为如此,语言无法很好穿搭意思的不安时常潜伏。
由此,看气氛,献殷勤这种不自然的沟通才诞生。
看气氛,看场面,献殷勤,救冷场——这种损耗自身的沟通是不自然的形式吧。
然而,社会却在时不时的要求这种不自然。人天生愚笨,所以凭此也是能够构建圆滑的关系吧。
但就算这么说,没必要对这个小姑娘采取这种态度。
而且,身为非人的我,更没理由去采取这种似人的沟通手段。
这个小姑娘,还未成人的小孩。
而我,放弃为人的非人。
没有任何共通点,无法交流。渴求沟通是无意义的行为。我们的言语就像鸟鸣与风声一样,只是互相鸣唱的杂音。
当然,只能是无视。
说起来,先无视的是这个小姑娘不是吗。
更是可笑。
所以沉默。
但。
虽然不想看,就在正面的身影还是进入视野。
小姑娘薄唇轻启,还是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副要哭的样子。
不知道你是要哭还是要叫,不过这个房间就你我两个人,实在不胜其烦。
闹情绪拜托也不要了。
暂时保持沉默。
鸟不叫了,山音为什么也听不到了。
“你啊……”
小姑娘说道。
“被谁带来的……”
“被谁?”
不明所以。
“你不是大人嘛。不觉得无聊吗……”
完全不知所云。
但确实觉得无聊随便嗯了一声。
“说教什么的,完全不懂呐。大人的话不懂呐……”
你的话我也不懂。
“我的话你理解吗……”
“不知道呐。又没跟你说过呐……”
“我不是小孩……”
“你不是来这了吗。明明是个大人是笨蛋吗……”
“就是笨蛋哦……”
“非人是什么呐……”
“就是不是人哦……”
真麻烦。不想和这种小屁孩说话。
“不懂你说什么呐……”
“彼此彼此……”
鸟音渐起。
小姑娘慢慢低下头,本来抱着膝盖右手的指尖,摆弄起自己的脚趾。
“就是不笑也不生气?”
不懂你说的什么我这样回应。
“一般,会笑吧。或者说是轻视着回避。然后表示同情。再来就是愤怒……”
“无聊……”
嘛,但这种反应是正常的吧。
人不愿意去承认和自己不一样的东西。
所谓的笑就是嘲笑吧。借助蔑视把对象和自己隔绝开来。然后退开。不想让自己的日常受到异物的侵蚀。
就是这样。
同情和嘲笑也是一样。借助这种情绪来隔绝自己和对方。不这样做的话,之后可能不好收拾。
而所谓的愤怒,则是想要把把对象矫正和自己一样的行为。
全都——。
“这才是无聊吧……”
“什么啊,我吗……”
“全部哦……”
“全部?”
“你,还有和你有关的人,甚至是我,全都无聊,而且麻烦……”
小姑娘呼的一声停了一下。
“你在干什么……”
“坐着啦……”
“开心吗……”
“不开心……”
“那痛苦?”
“烦人哪。那有什么关系啊?”
“是没有什么关系……”
“那就给我闭嘴。我不想和你说话。你不也是一样吗。还是说你想让我理你。但我根本就不想理你……”
小姑娘再次抬起眼。
“是因为,我看上去像怪物吗?”
“看不出来……”
“呼……”
理解不了,我这样想道。
我只是表层上的反应,而她只是按自己的理解去解释。
但是,大部分的会话不就是这样吗。只是好像互相能够理解一样。
这个小姑娘,说不理解大人的话。但我的话即使曲解也理解了一样。
这么看来,我好像是能跟这个小姑娘会话吗。
想死是吧小姑娘轻吟道。
像是自言自语,但眼前除了我没有别人,这是在征求我反应的发言吧。
但并没反应。
“想要去死这样的想法,不行吗?”
“啊?”
“为什么不行呐。我想死的话去死有什么不对呢……”
“你在说什么呢?”
“因为……”
“想死的话去死不就好了!”
我已经受不了了。
突然想到。我对塚本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小姑娘盯着我。
“很好……”
“不管我的事,跟我没关系啊……”
“你不问问什么想死吗……”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理由吧……”
“什么意思……”
“死不需要什么理由。就跟活着不需要理由一样。所以只是稍微考虑一下也该明白没用吧……”
“考虑?”
“不考虑明白不了吧。说什么活着真辛苦,这不是废话吗,活着能不辛苦吗!?”
“但实在——受不了呐……”
所以。
“所以我说让你去死啦……”
“但即使是想死……”
“这个女的真烦人诶。我没拦着你吧。从社会脱离或者和亲人断绝,这些我跟你一样。不明白活着的意义或者是没有活着的价值这类,是你太笨了哟。这种小学生作文一样的理由,我不想听。活着是没有意义的。不死就活着而已。活不了的话……”
就去死。
“这种事情——没听人说过诶……”
“谁会专门说这个啊。理由什么意义什么,都没有关系。为了生为了死这种堂而皇之的理由不需要。满足死的理由就可以去死了吗?这种事情谁都不会说吧。那么理由什么的无所谓了……”
“不需要啊。理由……”
“你想死不就够了!”
“你真过分呐……”
“没错,这就是我……”
因为是非人。
小姑娘——
要哭的样子。
“怎么了。那幅脸……”
“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怎么回事啊。是在撒谎吗。说想死只是个姿态吗?我就说嘛,只是为了引起别人注意才这么说的吧真可笑……”
“不……”
歪斜的表情。
“不是什么姿态啦……”
小姑娘突然激动起来,两手一起朝向我。
无数的伤痕。割腕的伤痕吧。
这是。
“这是什么?”
“这……”
“全都失败了不是吗。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骄傲的。反正都不是真的想那么做吧。还落得一身痛苦……”
你这是比谁更能忍吗我说道。
“烦——人——呐。是真的想死啊混蛋。只是没有死成而已……”
“怎么回事。被拦住了吗?你技术真差啊……”
“是的哦。那些混蛋父母,混蛋老师,混蛋医生,混蛋警察。还有朋友……”
“你是白痴吗?”
“什么啊?”
“你都是挑的家里学校这种容易引起别人注意的地方自杀的不是吗,这样当然会被人拦住的啊。每次都有人来拦你不是挺好的吗。这样被人注目高兴了吧。世界大抵都是无聊,但没见过你这么无聊的……”
“闭嘴……”
“这样当然会让别人以为是想引起注意的了。这样的也就管用一次。第二次谁都不会把你当回事了。所以真的想死的话一个人去死。这样周围没人拦着你。山里的话上吊自杀也好啊……”
“我说了闭嘴……”
“还是说你觉得手上那些伤痕很帅气的样子。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帅气不帅气。死的话什么都结束了。之后的事情还管那么多干什么……”
“烦……”
烦人呐小姑娘叫道。
“你懂什么?!”
“我不懂,也不想懂。你自顾自的说而已。去找别的小孩做对手吧。也许还能好好交流……”
“我是——”
“你不是怪物。不过是个小屁孩。我不是。但是不会对你亲切,没有同情。没有笑没有生气,跟你这样的小孩交流让我很困扰。很讨厌……”
“非人……”
终于相信了。
是——我就是非人。
“没错。所以,想死就早点去死。这里是山里没人会拦着你的。我不会,那些和尚也不会吧。还是说你就是为了死来山里的,自杀的时候被那些和尚救了?这里的和尚都是鬼畜,应该不会这么做才对……”
不是的啦小姑娘说。
“被混蛋爸妈带来的……”
“父母带你来的?”
刚才好像说过类似的话。
“为什么……”
“不知道。所以你也是……”
“我——”
我也算是被人带来的。
暂且说是误入其中。
“跟我——不一样啊……”
“当然了。够了吧。不说了……”
我看向窗户。
窗外还是什么都没有。只是好像颜色稍微有些改变。
与其听这个小姑娘的戏言。还不如听听山音。
地板坚硬。
这个房间让人心底舒适。
没有荻野公寓一样豪华的大床,电视和浴室。什么都没有。
和我——很适合。
好像是没有声音,但仿佛又能听到山的声音。
竖起耳朵。
没有意义的声音沁人心脾。音源不止一个。无数。但不是数量多,而是不可数。山的声音浑然一体不可分。
没有任何瑕疵。
小姑娘还在看着我吗。
应该没心思了吧。
突然,好像一阵强风吹过。骚动的声音。
啊啊,小姑娘叫道。
看过去。
小姑娘正起身。
比起坐的时候,看起来更加奢华。说是瘦弱,不如说是纤细。
小姑娘伸出左手。
手上拿着什么。我凝神看去。
好像是小刀一样的东西。
“喂,你干什么,是要杀我吗……”
刀尖在震动。
“怕了吧……”
“那倒没有……”
“逞什么强啊?你让别人去死,自己怎么样呢。还不是怕死!”
“是不想死。但是啊……”
死也没什么。
“诶?”
“我啊,怎样都无所谓。都已经这样了,你觉得我还在乎命吗。我可是非人。死的话——就是结束,这还一了百了了。刚才也说了,我只是因为没死所以才活着的。既不想活着也不想死去。要杀我的话……”
就随便杀吧。
“骗人……”
“不是骗人哦。我什么东西都没有。没有什么东西好舍弃。所以没有迷恋也没有执着。有的只是命,这个还不容易让它消失所以只好活着了。你要这条命,就给你好了……”
“骗人——不要说了……”
“不相信的话也无所谓。反正我是什么样的人也跟你没关系。想杀就杀好了。多简单的事。照脖子这来一刀就行。只是我不想疼个半死不活的,要杀就给个痛快……”
我把头伸了出去。
“来杀吧……”
“不是的……”
“什么啊……”
“是我想死……”
小姑娘这么说着,刀子贴上自己的右臂,划开。
青白色,宛若蜡烛一样的手臂上多了红色的印迹,鲜血分三路流出。小姑娘发出吐息的声音。
“我想死……”
“喂说谎的人是你吧……”
我变换姿势,慢慢站了起来。
“这样怎么会死。只是表面一点而已啊。听好了,只是让手臂受伤死不了的。要切动脉,让血流出来,失血过多才能死哦。你只不过是给自己添伤疤而已。根本就没想死吧……”
“我要死……”
小姑娘再划一道。
“我要死……”
啊啊真麻烦。
“那快去死吧!!”
我大声叫道。
小姑娘细如蚊子一样的声音发出长长的悲鸣。
“就这么想死吗?”
我用左手抓住满是血的小姑娘的手臂。
“放开我!”
小姑娘挥舞着小刀。
无力的挥舞下,只是压住肩膀两三次凶器就掉落地下。
地板上红点啪啪。
“干什么啊。拦我干什么啊,你不是非人吗?”
“我不是拦你……”
我强行拉住胳膊。
小姑娘说着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什么都不是,你想死是吧……”
“烦人烦人烦人烦人……”
我给了小姑娘一耳光。
打别人脸还是第一次。
“好痛。讨厌讨厌……”
“听着……”
再打她一耳光。只是没控制好,还把自己的手打疼了。
“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想死……”
“我要死……”
我要死我要死小姑娘如谵言般反复吟唱。
大大的眼睛中泪珠颗颗落下。
脸色已经不是青白几近透明。
说是悲壮,又感觉是冲昏了头脑,我要死这样本应该沉重的语言也变得轻飘飘的。
“我要死……”
“那——我就让你死……”
我更加用力拉她的手臂,枯枝一般纤细,而且满是血迹粘滑的手臂,手还没拉住就保持拉的姿势滑出来了。我把小刀先捡起来,然后两只手抓住她肩膀强行把她拽起来,把她推到门口。
“干什么啊……”
“让你死啊还不感谢我。真是多事啊你……”
我打开门。
走廊里鹤正还是刚才那副姿势。没有慌张的样子。怎么想都不是平常的情况,但好像不甚在意的样子。
里面的说话声也应该有听到才对。
“喂叫你呢……”
“客人有什么吩咐吗?”
“鹤宥说有什么就找你是吧。那你知道他们在哪里挖洞吗……”
知道鹤正这样答道。
“那——带我去……”
“明白,请这边走……”
鹤正无声的走了出去。
我抓着小姑娘的肩膀跟在后面。
走廊上转弯时轻轻回头,锃亮的地板上是点点赤黑的液体。
来到走廊上的小姑娘变得温顺,不再反抗,然而就像脚底站不稳,濡湿的小动物一样战栗起来。说是震动,更类似于痉挛。不是寒冷恐怖,兴奋一类,更接近于机械一样的摆动。
通过横穿中庭还是里庭的走廊,回行面向庭园的走廊,穿过微暗的走廊。
庭园看不见之后小姑娘用几不可闻的小声嘀咕着什么。声音渐行增大,又发现完全不懂她在说什么。
大大的眼睛如死鱼眼一样,不仅焦点对不上瞳孔似乎张开一样。没有在看任何东西。不仅如此,好像也不理解发生了什么。
所谓的人事不省吧。
但没关系。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确认多次。真的——。
想死吗这样问她。
是想死的吧。
来到玄关。制止了要给我拿鞋的鹤正,我抓住小姑娘的肩膀胡乱穿上摆放着的拖鞋。
拽起小姑娘就要走。
不知道在看哪里的恍惚小姑娘身体右半满是鲜血还说着不知所谓的话语,但仍然是不愿光脚着地一样摇着头。
这个时候还讨厌光脚吗。
有什么所谓啊。都是要死的人了。脚弄脏,哪儿受伤又有什么问题。强行要把她拽下地面时,小姑娘好像醒过来一样,
“要干什么啊?”
这么问道。
“不是说了让你死吗……”
我用满是鲜血的手抓住小姑娘的左手。
拽过来。
小姑娘剧烈的摇晃,然后想甩开我的手但是未能如愿,就以这前倾的奇妙姿势穿上随便摆放在那里的凉鞋。摇摇晃晃。
就像是商场前摇摆的充气人偶。
鹤正漠然的看着这边的情况。
站直身体,一副冷静的样子。年轻的僧人面对错乱的少女和抓住她不放的非人,只是静静的在一旁看着。
我的眼里鹤正是异常的,直面这样的状况一点想法都没有吗,还是说受过不显现感情的训练呢。
即使说什么都没感觉到,即使说受过隐藏感情的训练,也不寻常吧。
说起来那个老爷子说过在进行非人的修炼之类的话。
鹤正轻轻转向,说声请这边走就一个人先行走了出去。我拉着小姑娘的手跟了上去。
是埋在山里的哪个地方了吧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准确的地方虽然不清楚,这座庙是在山里的很深处。不是一般游客会来的地方。寺庙之外没有人工造物。苍翠绵密,好像有熊出没的深山。周围只有树木。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到处都是。
然而,这样的先入观完全落空了。
洞,就挖在寺院的境内。
说起来哪里是境内哪里是境外,我根本就不知道。
只是那是在门内,而且是空地上的缘故,我才会这样认为而已。
这是在人工用地之内吧。
生出青苔的石佛一样的东西,破损的石塔一样的东西,纯粹的石块,这些东西到处都是,看起来像是古墓地,大概不是吧。地面被浅草,苔藓,菌类覆盖着。
腐朽的柱子上只搭载屋顶的简易雨棚中,总算看清楚有三尊石佛。
是不是地藏就不清楚了。
里面,是巨大的土堆。
土堆旁边是满身是泥的塚本,拿着铁锹的荻野站在一旁。没有看见锅谷。
荻野的脚边是毛毯包裹的江木的尸体。
从土堆的大小来看,正在挖一个相当大的洞。
荻野擦擦汗,随后僵住了,注意到我来了。
“慎吾。你——”
“你们辛苦了啊……”
“你怎么回事,那个女的是谁?”
塚本转过身。
“喂。怎么回事。慎吾你受伤了吗?怎么有血——”
“别说话,荻野(伪)……”
“什么别说话,我问你那个女的是谁呢?”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所以也没办法介绍。
白痴吗你荻野说道。
“说什么不知道,胡闹也有个度好吗。我们现在在干什么,你也知道吧……”
“就是专门来的啊……”
你没病吧,荻野把铁锹立在地上。
“总之你给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没办法啊……”
我也不明白。
“先不说这个,那个洞,再给我挖深点……”
“啊?”
“小屁孩在哪?”
被塚本更脏的光头从洞中探头出来。挖的洞深跟锅谷个子差不多是吗。
那么足够了。
我一把拽过小姑娘。
小姑娘直喊痛,哦现在知道痛了,割手腕的时候怎么不叫。
“喂喂。喂。慎吾……”
架开想要劝阻的荻野走到洞穴边。
不止深度宽度也够了。
锅谷抬头看着。
我把小姑娘推了进去说是推,其实更应该说是扔的感觉。没有叫喊小姑娘滚了下去。因为都不是专业的,挖出的坑壁不是垂直向下,像是坡道的感觉。
“做——你在做什么啊尾田桑……”
“喂锅谷……”
“这个小姑娘怎么回事?”
“你去……”
把她杀了我这样说道。
“啊?”
“电视剧里不是常有吗?一个人也是杀两个人也是杀——所以杀了她……”
锅谷蹙眉瞪眼,一副丈二摸不着和尚的语气开口道。
“喂你这家伙……”
混合着泥,血,土俯身的小姑娘以爬行动物一样的姿势抬起头,洁白的肌肤被污染,让那份白色更加显眼。
“这个小孩啊,是杀人凶手哦。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把自己的师傅杀死了。就在昨天……”
小姑娘蹲着,视线移向锅谷。
“没骗你哦。尸体就在这……”
我用脚尖踹一下江木的尸体。
“要看吗?”
荻野抓住我的肩膀。
“住手喂,到底怎么回事?”
“没有怎么回事,一定要说的话……”
是那个混蛋老爷子的原因吧。
“问那个混蛋老爷子去!”
“祖父?”
我甩开荻野的手。
怎么样要看尸体吗我大声的问。
“来看吧,你就是一直想成这个样子不是吗……”
我把小姑娘的小刀从兜里掏出来,划开捆着尸体的绳子,剥开毛毯,露出卷在床单里已成青黑色凝固的江木滑稽的脸。
难闻的味道。
尸体是这么臭的吗。还是已经开始腐烂了。这就叫做尸臭吗。
“喂慎吾……”
“别说话……”
我推开挡在前方的荻野,踢上江木的尸体。当然不会动。于是拿着毛毯一边拖向洞边,再踢一脚,尸体滚进洞中。
滑进一样。
毛毯中途就散开,包裹着床单,尸体稍许扭曲的停在锅谷旁边。
小屁孩惊恐的声音。
看到脸了。
自己所杀的,恩人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
锅谷想要逃出来吧。想要爬上穴壁的时候太过着急上身前倾摔在地上,看上去就像一头扎进土里。手碰到了尸体。
“唔啊啊啊啊……”
锅谷不安分的举动下本来就不稳的尸体又转了个个。
尸体中的什么顺势滑落出来。
夺去江木性命的——那把刀子。
是我放在死尸身上的。想起来并没有放上去的记忆,也没有扔掉或者藏起来的记忆。一起捆包了吧。
锅谷兴奋之下发出无意义的举动和言语。满是泥土的脸在恐怖下僵硬。
“真烦诶小屁孩。人不是你杀的吗。然后你刚才不是在处理吗。现在又在这叫叫叫什么!”
“啊啊啊啊……”
“还叫你小屁孩1好好看着,这就是你杀的江木。江木的尸体……”
满身是泥的锅谷无神的看着江木的死尸,萎靡到了极致。
“喂,还有你。你不是想这样吗。快看啊,很脏吧。也许已经腐烂了,很臭吧。怎么样。还想这样的话,就快点……”
锅谷!我大声喊道。
“捡起那把刀。你不是你的东西吗。然后把这个女的杀了……”
“为,为什么?”
“没有理由。你杀江木的时候有想什么吗?是想了一番道理之后再杀的吗?没有好好叫你名字才杀的吗?还是因为一直打你才杀的?这根本就不是理由。你根本什么都没想,只是想杀所以就杀了。没有其他理由。那现在也一样……”
现在哪一样了锅谷顶嘴道。
“不,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真的不知道说的什么意思诶慎吾荻野这样说道。
“我不是说了根本就没有什么意思吗。还要我说几次啊。喂,快点啊,都中午了,一起卖的话能快不少吧。快快快我还要吃午饭呢……”
“你,你啊,尾田桑……”
“我说了无数次我是非人了。快点干!”
“喂,别对我下命令诶……”
“别说话!”
你个小屁孩还不听管教了。
“杀人了还在那顶什么嘴啊。你说说你能干什么啊。逃又逃不走,自首又不敢。给你擦屁股的都是我们吧。全都是别人叫你这么做的。没人不跟你这么说你就什么都干不了哦小屁孩。现在还跟我说什么命令。那家伙活着的时候你不是什么都听他的吗……”
“哦,我……”
“我什么啊,根本就没‘我’的主动性好吗。所以别人才不好好叫你名字啊。你这样的小孩,没人给你下命令就什么也做不成。所以给你命令是对你亲切还不领情。听好了,你以自己的意志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杀人……”
好好看看尸体那不就是你杀的吗。
杀了她我厉声道。
锅谷双手擦脸。
越抹越脏。
接着——
小屁孩捡起刀子。
“喂,现在就让你的愿望实现。这里没有你父母老师朋友还有警察,没有人……”
这次一定让你死个痛快。
“这个光头小子你不要觉得不够格杀你,这是寺庙,到时候会给你供养的,不不,不掏钱的话也没人会给你供养,但没关系。说了好几次了。死了的话这都是无所谓的事了。死的话结果就是腐烂……”
“别说了慎吾,锅谷你也给我住手……”
我拦住要进入洞里的荻野。
“不用你管……”
“什么叫不用我管。你怎么回事啊慎吾!”
“我没怎么回事!”
我一直就是。
非人啊。
锅谷踉踉跄跄的靠近小姑娘。
“喂锅谷!”
荻野伸出手。
半蹲的小姑娘,真的像爬虫一样逃了起来。东虽然深但很狭窄,根本爬不到哪儿去。小姑娘还是不停的爬,仿若挖土一样的动作。
锅谷一个箭步她在她旁边。
小姑娘咕的一声,然后宛若被针固定的昆虫一样,慌乱的摆动着手脚。
看不出人类的样子。
“快点,看的难受……”
锅谷举起刀子。
小姑娘野兽一样呜呜叫着,试图去推锅谷的脚,自己的身子却转了过来。啊啊,啊啊。的叫唤。
瘦弱的小姑娘仰面倒在斜面上。锅谷一个急形,跨在其上。
两手挥舞刀子。
小姑娘两手抓住锅谷过大的衬衫,发出难解的语言。
就这样。
两个人都不动了。
只有刀子尖端还在微微震动。
沾染着泥土和血液的小姑娘的脸上,两只如世界境目一样的眼睛大大睁开。
看到什么了呢。
脑子不太好的小屁孩的肮脏的脸吗。
锅谷现在,摆出的什么样的表情呢,我想象着。
“怎么了锅谷。那个姑娘可是一直想死一直死不了的人馁。刚才还割腕来着。一直叫着想死想死烦死了。你赶紧把她杀了……”
把她杀了我说道。
锅谷咻的一声深吸一口气,两手的手指间用劲。手臂上青筋暴起。
然而锅谷身体向后扬起的结果,只是把气吐了出来,举起的刀子,剧烈的震动后,还是没有落下。
“怎么了!”
犹豫吗。
“你这家伙,恩人你能刺那么多刀,根本不认识的人你下不了手了是不,你是有多没骨气啊!”
举着刀子的锅谷扭过身来。
哭泣着。
“好好看看你旁边,那就是多照看有加的大哥江木,也是烂成这个样子,被你一刀一刀杀掉的江木,你忘记了吗,这都是你干的。这么残酷的事情,都是你做的啊……”
锅子——我大声怒鸣道。
锅谷凝视我的眼睛,随即像是决意一样哭着面向小姑娘。
“啊,啊啊啊啊……”
“不要……”
小姑娘叫道。
“不要。不要不要……”
“什么不要啊。你不是想死啊,高兴才是啊……”
“不不要……”
“为什么?亲人是混蛋,老师是白痴,朋友全都是损友不是吗?你不是不想活吗?一次再一次割腕不是吗?那就去死吧。你这种人去死吧。死了的话不是还轻松一点吗?大人的话不是不明白吗,说教也不明白吗。这都没问题。你这种麻烦的家伙死了最好。大家都是这样想的。被你叫混蛋的父母,被你叫白痴的老师,虽然嘴里对你说不要死啊加油啊之类,心里可是想这个白目女早点死去吧。这不正好,你自己有想死,周围人也想让你死。真是两全其美啊。正好这又有个杀人犯,简直是天衣无缝啊。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要……”
不要什么啊。
“有什么不要的。没有什么理由就想死的家伙去死吧。你说想死都说多少遍了你说说……”
小姑娘的脸庞微微颤抖。
“不要……”
“我问你为什么……”
“死……”
不想死小姑娘说。
“告诉你已经晚了。简单就反悔的不会说想死的。而且还不止一两回。手上的伤口的数量就比你嘴上说的多几倍了。这么想死的话,神仙也会满足你的……”
“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不要啊,小姑娘带着哭腔。
“很辛苦,很辛苦啊……”
“那正好帮你终结……”
“因为辛苦不想活着。虽然不想活着……”
也不想死。
“这样啊……”
那就跟我一样喽。
“但真的已经晚了。既然这么说不正好吗。你白痴吗。白痴也有个程度吧。你以为我在跟你小孩玩过家家呢。不不。正因为你是小孩,我要告诉你,有些事情是做了就反悔不了的……”
是。
时间回不去了。
锅谷的手臂在震颤。
拿着刀子,空中来回反复。
然后。
刀子落下。
“杀……”
杀不了这么说着,小屁孩垂首在小姑娘上。
荻野膝盖着地无力的坐在洞口。
真是没办法。
真是——
“无药可救的渣滓啊……”
我下到洞里。
抓锅谷起来。
比杀江木的时候还要没用的样子。
强行把他身体转过来。
一脸肮脏。
“看着我小屁孩……”
锅谷的眼睛看向别处。
“我让你看着我!”
两耳光下去。
锅谷终于看了过来。
“只会杀人的渣滓,现在连人都杀不了了是吧?”
“我……”
“你不是渣滓吗。杀江木的不就是你吗。够渣了吧……”
“大哥……”
锅谷看向江木的尸体。
“听好了。我是非人。但你是渣滓。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把锅谷推向江木尸体的方向,抓住颤抖小姑娘的手臂。
“起来小孩!”
“不要杀我……”
“我才没空。想死就想好了不要把别人卷进来,有空说想死的话就赶紧去死。一个人去死。一个人死不了的话就给我忍着。语言是对别人说的明白吗?”
小姑娘沉默着,无力的坐下。
是失神了吗。
没办法啊抱起来,我叫住鹤正。
“这家伙给她处理一下,应该是你们的客人吧……”
很轻。
不像是人。
“明白……”
鹤正把小姑娘从洞里拉上来,抱着朝寺的方向走去。
“别给我一直哭哭啼啼的,你也是小孩吗。快点埋了!”
小屁孩坐在江木前哭泣。
现在后悔晚了。
“快埋了!”
我再说一次后,锅谷抱起扭曲江木的尸体,好好地方在洞穴正中,然后抽出身上的床单,铺在上面。
“快埋了!”
我这么说着抬头看去。
荻野还是一副失神的样子。
“喂荻野(伪)。你那样子怎么回事,来拉我上去!”
拽住我伸出的手不是荻野(伪)而是塚本。
“你不行,等会把你也拉下去了。喂荻野(伪)!”
“啊啊……”
荻野如梦初醒的样子摇了几下头,把我拽了上来。
“那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啊?”
“别老问我啊,问你爷爷去。哎呀不说这赶紧把人埋了。要不干脆把那小屁孩一起埋了得了……”
“慎吾。你这家伙……”
“这里没有澡堂吗?”
我没有帮忙的义务。
转身向寺里走去。
鹤宥在玄关。
好像从来就没动的样子。
“那个小孩是什么来历?”
估计不会回答我吧。
“是……”
“有什么隐情?”
“恕我不能回答……”
“我猜你要这么说……”
鹤宥的嘴型一字禁言。
刚刚染血的门棱和走廊,已经擦得干干净净。
“你们是怎么回事?”
“都搞得一身脏……”
“终于出来啊老爷子……”
湛宥站在屏风之后。
“是老爷子说到此为止吧。和尚,主持什么的你们有自己的方法……”
原来你还不是混蛋老爷子啊我这么说。
“我一不在这你又给自己找麻烦我是吩咐了几句……”
“这又怎样……”
“那就说明事情有些麻烦了吧,至少我已经感觉到有点不寻常了,不是开玩笑……”
“还不是你惹的祸……”
老人皱起眉头笑着说。
“平常不会这样的,那孩子确实麻烦,但还不会在第一次见面的人前自伤。是那种你跟她搭话也不怎么回应的孩子……”
“跟我说这些干嘛……”
“不要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啊尾田……”
“我才没有。都说了要不是你……”
“我什么都没做哦。只是让你去那个房间而已。我只想说等饭好了再叫你……”
“别找借口。明明怕我逃跑还招人监视不是吗?”
不是这样哦老人皱眉越发严重。
“那是客间来着……”
“我看是仓库吧……”
“这里不是旅馆啊,是寺庙……”
没办法做到给人用老人厉声道。
“不是给人难道是非人专用啊?”
“就是的。而且这里除了我只有四个僧人。哪能做到每个客人跟你一个僧人哟。一个人呢做饭,一个人帮着挖洞,鹤宥有其它事要做。根本不可能嘛……”
“那个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
“所以是客人了……”
“说详细点老爷子!”
金主哟老人答道。
“金主?”
“资金管道啊资金管道。你昨天晚上不也说了,光靠化缘和种菜是活不了的……”
果然。
你们是要干什么坏事啊这么说道老人回答道怎么可能。
“那是神奈川实业家的金枝,前天说先麻烦我们先照管一下……”
“照管?你们这是托儿所啊!”
“嘛……”
“还是说是宠物旅馆?”
“说起来还真有点像。嘛——那个小姑娘十七岁。初二开始就不去上学开始自伤。这种姑娘……”
“很常见嘛……”
“是这么说,当事者来看可是相当深刻的问题。但拿她没法……”
“怎么会?”
“每家情况不一样嘛。反正不是那么容易说得清就是了。但是说是没法,也不可能放着不管。但某种程度上也只能放着,毕竟不会伤人和做坏事什么的。不能让她进完全放着不管的疗养院。当然也不能完全呆在家里关起来什么的。有病或者障碍的话不是这样就能治好的……”
“所以就推给别人吗?你们这儿是问题儿童收容所吗?”
“不止儿童哦……”
“把问题人物都聚在这是要隔离吗。还是说抛弃?”
“怎么可能。而且之后要回去的……”
“让他们悔心革面吗?”
“没有,不过有劝他们出家哦……”
“你们怎么收费?”
不一样湛宥说道。
“布施没有定额的。一块和一亿在僧人看来都是一样感激的……”
“布施吗?”
“因为是檀家嘛……”
荻野湛宥这么说道,指着我的衬衫让我先去洗个澡。
衬衫上染满小姑娘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