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胜夫人是位公主。它可有公主的全部品质?我们可以说,没有,或者更确切地说,若是考虑其名誉,它更像是一位假扮的公主,更宜于远观,而非近看。它被视为一种美丽的脏鸟。
准确而逼真的名字!戴胜是鸟类中羽冠最突出的一位。然而,别以为它获得此名是因为脑袋上戴着的装饰品。它的名字,如同杜鹃鸟一样,源于它的叫声:“吁!吁!吁!吁!”——“呜噗吧!”拉丁人这么称呼它。——这一名称从鸟儿自身转给了代替作其王冠的富丽羽冠。因此,这不是一个普通名词变成了专有名词,却是一个专有名词成为普通名词,而这个专有名词本身只不过是个象声词,是对鸟鸣的模仿而已。就这样,由于多种想法自然而然结合在了一起,一个词语便远离了它的起源,用几步路走出了漫漫长途。
戴胜(Huppe)
为了赋予这种鸟与众不同的姿态,大自然不曾需要在其羽毛上汇集那些它挥霍于鹦鹉及许多南部鸟类身上的灿烂色彩。它未曾逾越始于我们温带气候的色系范围;它似乎特别小心地将用色局限于其中,如同要用一个鲜明的例子来展示真正的艺术家只需要多么有限的材料便可产生巨大的效果。大自然为它做裙衫的料子中并无一根金黄色、天青色或绛红色的丝线;白色是唯一在多处闪耀的明亮色彩,并且其分布之处还经过了一番精打细算。它用一块调色板来调配公主服饰的色彩,只愿意在那色板上研磨开中国墨条与乌贼墨汁。一条浅灰褐色头巾垂在肩头。由雪花状斑点分开的翅膀上,有着黑白相间的斑纹。尾羽长而光滑,基部的白点衬得其乌黑发亮。而这图案大而清爽的简单服装,穿在了一个大大的身躯上,那纤长而富贵的体态,突显出了一个可爱、骄傲、高昂、灵动的脑袋,应配得上戴一顶王冠。这个脑袋侧面看来很气派:一只眼睛,一张喙,一顶羽冠,再无其他。它的喙很长,长度几乎同于冠羽的高度;这喙细长而脆弱,微微弯曲,比起击伤敌人来说,更多是为了从泥浆或灰尘中叼出一只猎物。一双亮晶晶瞪大了的眼睛就像两盏明灯似的为它照亮着面前。那羽冠,由美丽的羽毛构成,那些橙黄和红棕色的羽毛宽大、挺立,末端精致地点上了黑色与白色的斑点,最常见的情况下,冠羽都是收向后方,不过也总是预备着要耸立起,像扇子一样打开来。哪怕一点点愤怒或爱恋之情,都会通过这绚丽的羽冠表现出来,它战栗、颤抖、振动,时而铺展,时而又收起。羽冠上的羽毛十分活跃:它们拥有一套语汇,好似手势一样,如同眼神一般,而其每一回捻动之音都会漏泄出心灵之声。
戴胜夫人是位公主。它可有公主的全部品质?我们可以说,没有,或者更确切地说,若是考虑其名誉,它更像是一位假扮的公主,更宜于远观,而非近看。它被视为一种美丽的脏鸟。不过,事实是它赖以为生且大量食用的昆虫并不总是高贵的品种。其中一些生活于污秽之中,而这长喙的主要功能则是负责轻巧地将它们从中啄出。另外确定的是,戴胜是个糟糕的工匠,要么是懒惰,要么是缺乏技艺,它既不会筑巢,也不会挖洞。它得要现成的窝。因此,它会选择树干上的洞穴。如果洞底覆着泥土和枯叶,多数情况下是这样的,它就不进行其他程序,而直接在上面产卵了。假使洞底光秃秃的,粗糙不平,它便搬来一些较软的碎屑,也就是它路上头回碰见的那些,就这样,既不讲究技艺,亦不花费心思,铺起一张仍旧粗糙的床来。在这涉及孵育的时期中,一切都还算好;可是,当四个、五个或者六个小家伙破壳而出后,这样深的、它们攀不上内壁的藏身之处,很快就沦为了一个垃圾堆。这样的情况会持续几日,之后,整窝小鸟都会飞离,而空气和阳光不久就让这摇篮留下的污迹消失殆尽,那摇篮的清洁也只有这种神技才能维持了。可怜的公主哟,它身边缺少仆人呀!
戴胜也属于没有社交习性的鸟儿。它又能同谁生活在一起呢?它与其他鸟儿差异太多,无法愉快地待在它们身边,至于它的同族们呢,它的逃离则是因为它们又太过相像。相比身边围聚着竞争者,它更愿意拖着身体独自漫步。我们从不会看见成群的戴胜。它们单独旅行,春季来到我们这里时,它们在田野和翻过土后的农田附近的树林边结为夫妇。正是这一时期,它们展示起了自己的羽毛。雄鸟咕咕咕的叫声十分美妙。这真是一场由各种致意敬礼、屈膝问候构成的肢体演出。那羽翼的战栗,那戴着凤冠的脑袋的抖动,都变得难以抵抗。激情善于创造语汇,而这种语汇并不是最没有说服力。不幸的是,我们很少能够从容观察它,因为戴胜是一种害羞的鸟儿,一有风吹草动便逃之夭夭。它能够保护自己的就只有它的美貌,可这武器不能让它拥有完全的自信。当它发现空中有雀鹰时,便会腹部贴地卧下,用翅膀将自己包裹起来,脑袋转向后方,只能看见喙,大张着朝向侵略者。以此姿势,它形容难辨,这便是最常救其于凶残天敌的法子。当它看见人类的时候,则会逃跑而去,藏进树林茂密之处。然而,如果人们得以抓住它,如果灵巧地照顾它,它便让人俘获自己的心,愿意被驯服。但它仍旧胆怯,只愿意被温柔对待。每一张新面孔都会让其焦躁不安;不过,它有千般优雅来向给它喂食的人表达感谢。如此被囚于笼中,戴胜依然是位公主,主人沦为了仆人,它会在好不容易熟稔起来之后,对给予自己的服务进行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