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别想了,你不行。

“我猜对了,是不是?”

宋时书看着秦晋,眼睛清亮,姿态舒展。

他对音乐其实并不太懂,所有接触都来源于日常的喜欢偏好,为了这次会见,他听了所有秦晋的歌,重点是以前并没有很关注,或者早就遗忘了的歌。

纵使大歌星才华横溢,每一首都精彩,个体也会有个体的选择偏好,并不是都会喜欢。

这样的道理,秦晋也懂,可宋时书刚刚挑选出来的作品非常微妙,有红的,有不红的,但无一例外,都是他赋予丰沛情感的创伤,可能是获得了什么,最高兴最开心的时候,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难题,最挣扎最痛苦的时候,可能是有件事非常难以抉择,最矛盾最寂落的时候……

这个人,懂他?

秦晋看着宋时书:“你对音乐领域很熟悉?”

平时经常接触?

宋时书沉默片刻:“我能借用下你的吉他吗?”

“当然。”秦晋认真的,亲自挑了把吉他,拿过来递给宋时书。

聊起音乐,他总是振奋的,期待的,坐回沙发时,他眼底在发光,没有哪个做音乐的人不畅想伯牙子期知音之会,如果宋时书懂音乐,懂他……

他期待的看着宋时书抱起吉他,对他微微一笑,然后下手……就没有然后了。

满怀期待的神情消失,眼底光芒不在,他甚至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这是什么魔音穿脑!西游记里的妖精也玩不出这花样!

秦晋感觉自己的耳朵和吉他都受到了侮辱,没当场暴起已经是他良好的修养和家教。

宋时书弹了几下,仍然微笑着,看秦晋:“够了吗?”

“……够够的了。”

秦晋一言难尽。

这么干净漂亮,气质纯澈美好的少年,是怎么弹出这种曲子的?

他已经明白,对方非常明确,身体力行的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对音乐领域很不熟悉,没有天赋,八竿子打不着。

可是不懂音乐,怎么会……

宋时书看出了他的疑虑,或者说,他等的就是这种疑虑:“因为艺术,很包容啊。就像老饕们,可能不会做菜,但能品出不同菜式里蕴含的美味,听歌的普通人,大部分都不懂原创音乐,但也总能找到自己能徜徉的音乐海洋,就像拍卖行的顾客,几乎都不懂翡翠雕刻,却能仅凭眼缘,选定一个又一个精品。”

会欣赏,不代表懂你,懂你,不代表懂这个行业。

秦晋沉默。

“你的龙牌碎了,为什么没重新戴一个?”宋时书放下吉他,“你爷爷给你雕刻了新的,你不应该不知道,你不戴,那牌子也不可能给别人。”

秦晋声音微低:“我配吗?老爷子作品虽然市场上不那么受追捧,没那么大名气,但在一群人眼里,是非常顶级的存在,没有人对他的技术质疑,我是他孙子,要戴什么,难道不应该自己雕刻,别给他丢人?”

宋时书不答反问:“你知不知道,老爷子一直听你的歌?”

秦晋:“不可能。他总说我这是靡靡之音,从来没有支持过。”

宋时书:“他那么别扭,当然不可能当着你,或者任何人的面听,都是偷偷的。”

秦晋意外:“你怎么知道?”

“昨天聊天时,他老人家说漏了嘴, ”宋时书重复了当时的过程,“……我们在聊起雕刻图案,说起月亮这个元素,提到了一个宋朝的词牌名,你也有一首歌里化用了这首词的意境,为了节奏韵脚,做了微调,椰糖饼干是你在那首歌里独特的,化用的通感符号,如果在别的时候谈及,并不算违和,可偏偏提到月亮,提到这个词牌名,还知道这四个字,就很明显了——他一定听过你的歌。”

秦晋难以置信,这首歌并不是那么有名气,流行和传唱度也并不那么高,还是好几年前的老歌……

“可他那么嫌弃我做这一行——”

“可能也不是那么嫌弃。”

宋时书看着秦晋:“你做这一行这么久,他除了跟你斗嘴,真的做过什么阻止你的行动吗?”

秦晋眼瞳颤动,慢慢恢复理智,思考之后,摇了头。

“老爷子其实一直在努力了解你,走近你,你可能因为并不擅长的沟通没看清,但你潜意识里,是能感觉到他对你的疼爱和纵容的,所以你也一直心怀愧疚,对不对?”

宋时书看着秦晋:“‘传承’两个字,是不是给了你压力?老爷子曾经想把衣钵传给你,让你做一个雕刻师,跟着他走过的路,让这个行业得以传承和光耀,但是你并不喜欢雕刻,所以你早早拒绝了,投身原创音乐,你并没有为这件事后悔,老爷子也没有逼你,只是因为自身的经历和感慨,对娱乐圈行业有刻板印象,你们看起来时常斗嘴,其实在这件事上,并没有矛盾。”

“但是现在,你犹豫了。因为老爷子老了,身体越来越不好,他最珍视的东西无人交托,他个人的符号没有办法在这个世界上延续,你非常替他遗憾,你认为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心结,总是能在他对着某个雕刻件较真或叹息的时候,非常痛心,就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秦晋闭了眼睛。

宋时书:“你不是做不出来新歌,不是江郎才尽,你只是不想。情感这么丰沛,极富有个人认知和才华的人,怎么可能做不出新音乐,你只是在考虑,重新学雕刻的可能性,对不对?”

秦晋终于开口,声音艰涩:“老爷子曾说过,这一行不在先后,只要认真学,年纪大小都没关系,看的不是眼下,是长此以往的将来……”

“别想了,你不行。”

“我……嗯?”

秦晋愣了一下,这个人找上门,是专门来打击他的?

宋时书视线明亮到锐利:“老爷子的话的确没错,雕刻这行业,什么时候进来都不算晚,出作品靠的从来都不是年龄,而是——喜欢。”

“秦晋,你真的喜欢雕刻吗?为它痴迷,为它欣喜,为它每一个线条脉动热血,为它每一点成形期待不已。”

秦晋说不出话。

他答不出喜欢两个字,他甚至觉得雕刻的过程非常煎熬,对方形容的每一个词语,都仿佛在说他和音乐。

宋时书:“真心喜欢,什么时候入行都不算晚,技术可以练,工艺可以学,但不喜欢,不管耗多少时间,必定一事无成,永远平庸。”

秦晋:……

宋时书:“你有没有想过,老爷子经常用这个理由念叨,会不会是另一种方式的鼓励,希望你更勇敢?”

秦晋一怔。

宋时书:“在我看来,老爷子的确有点心结,但并不是这个, 你想岔了。在我看来,你的心结也并不是‘老爷子担心的传承’,是你害怕跟老爷子没有交流。”

“虽然你们总是在斗嘴,但你最怀念的,是小时候和老爷子在一起的时光,老爷子年纪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不好,你们的交流时间就越来越少,你不想跟他总是吵架,你想和他有话聊,你希望他看到你不要总是生气,对身体不好……”

“可怎么会没话聊呢?”

“你在歌里有情感表达,我们在雕刻作品时难道没有?老爷子能听出你歌里的东西,你难道从没看到过老爷子作品里传达的情感?如果看不到,看不懂,为什么不敢接那枚新的龙牌?”

宋时书话音微慢,保证对方每一个字都听得懂:“我爷爷曾经跟我说过,艺术这个东西特别有趣,当你想什么都懂,刻意什么都看都学时,会觉得这不都挺简单,最后可能仅仅是每样沾了个皮毛,不可能触类旁通,当你不想懂那么多,只喜欢一个方向,一门心思钻研一件事,你会觉得好些事只是看起来很简单,越往深越难,别人叫你大师的时候,反而是你觉得自己还远的很,最够不着的时候,你越走越深,越走越会发现,你想做的只是这一门手艺,面前却亮起了很多别的路上的灯。”

“当你坚持一个行业,用心深耕,会不停拓宽它的深度和广度,你会发现,它其实和别的艺术品类有共振,当你站在顶峰,你真的会触类旁通,一通十,十通百……”

“所以你怎么可能,会和爷爷没话聊?”

宋时书看着秦晋,目光认真:“你真的逼迫自己煎熬的去学雕刻,才会和他没话聊。”

秦晋眼神复杂。

对方明明这么年轻,为什么有这么多高级的感悟,远远站在他之上?而且非常有道理的样子……让他有点想试一试。

“珍惜自己,绽放自己,畅快淋漓的活,勇敢无畏的表达,不是很好?”

宋时书垂了眸:“不像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爷爷已经去世,他走的再远,也没有办法听到爷爷的教诲,有朝一日能站在山巅,和爷爷一起聊作品的伟大与失败。

宋时书并没有要求秦晋快给出答案,他过来也不是为了逼迫谁,甚至不是想开导谁,只是基于现在,想要说一说心里话,别人怎么选择,是别人的事。

他并没有在工作室停留太久,喝完一杯咖啡,说完想说的话,就离开了。

开门时提起秦晋很久前某天微博提过的新歌符号,说很期待,终于像一个粉丝一样,眼睛亮亮的催问他什么时候出,没有得到答案,很有些失望的,像尾巴耷拉下去的小狗狗一样,叹着气走了。

秦晋:……

这年头的粉丝,套路都这么多的吗!

但是他很难不承认,真的被点破了,此刻内心非常澎湃。有些事其实不是没察觉到,是自己把自己困住了,需要人推一把。

为什么要放弃音乐,不可能放弃的,也放弃不了。

过往狠狠压抑的灵感,在这一刻狠狠攻击他,他的手指甚至颤抖,为没有摸到乐器而难过,那还有什么理由,不来一场风暴!

秦晋开始了日以继夜的创作,头发乱糟糟,长出了胡茬,眼底沁出红血丝,时常忘了吃饭,也不怎么睡觉,但也记得老爷子身体不好,想起来就会过去看一眼,

盯着老爷子吃药也好,陪着吃顿饭也好,斗嘴也好,什么都好。

他明明身体状态看起来很疲惫,眼底却迸发着巨大的热忱和精气神,他以为老爷子会骂他,没想到并没有,老爷子只是皱着眉,让小徒弟盯着他吃饭,其它的都没有管。

秦晋很久没有受到这种关心礼遇,还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笑了,看到过来找老爷子聊天聊技术的宋时书,隐晦的表达了感谢。

至于宋时书身边的关格……看到这个人出现,他眼底闪过思索,不过很快就过去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现在放在心上的只有音乐,且本人状态甚佳,一口气创作了很多单曲,畅快淋漓,到后边有点太过于专注,别说吃饭睡觉,连去看老爷子都忘了。

一切终于结束后,他躺在沙发上,时隔很久后,第一次拿到手机,接电话很多,未读消息也很多,其中很多条提示都来自于一个人。

就在这时,这个人的名字再次跳了出来,请求视频通话。

秦晋眉尾微扬,点了接通。

“祖宗,你终于接我电——操,你好帅……”

张风潍眼睛都直了,不管看多少次,不管看到的是什么状态的秦晋,大歌星都充满魅力,造型后有造型后的美,唱歌时有唱歌时的蛊,哪怕就在这种时候,别人眼里或许有些邋遢,在他眼里,就是颓废的艺术家,连冒出的胡茬都特别性感,神秘又诱惑。

他是真的栽了,这辈子没这个人不行。不管这个人拒绝多少次,只要还没结婚,他都不可能放弃!

他眼睛都都看直了,秦晋没在意,只说:“你的朋友不错。”

“你看到关格了?”张风潍并没有想隐瞒,他之前好色好的直白,现在追人也追得直白,眼睛直勾勾盯着大歌星敞开衣领下的锁骨,“我也很不错,还可以更不错。”

秦晋挑眉:“可惜我不太想领略。”

“晚了宝贝,”张风潍声音略哑,“你这么多天隐身,我有点担心,已经到你门口了。”

与之同时,工作室的门被敲响。

秦晋挑眉:“那你可能要被我爷爷揍了。”

张风潍:“如果我能挨住,你愿意考虑一下我吗?”

……

张风潍过来追人,别人不知道,作为朋友的关格不可能不知道,而且他过来,是专门卡着时机的,秦晋在忙着写歌,专心致志时哪里有工夫理人,想要顺利上门,不得有个人通风报信,评估哪个时间点比较合适?

关格就这个评估报信的人。

而宋时书在关格身边,见证了这一切。

他第一次跟关格的朋友打招呼,意外的发现,张风潍竟然对他很熟悉,看起来好像并不知道很多事……关格不让说,但明显张风潍对他的脾气性格非常了解,不管打招呼还是开玩笑,都恰到好处。

关格的朋友这么熟悉他,原因只有关格……

宋时书狐疑看向关格,关格却四两拨千金,没解释这个方向,而是把话题带到了张风潍对秦晋的追求过程,看别人谈恋爱是多么有意思的事,宋时书注意力理所当然被调开了!

这两个人的恋爱过程很有趣,张风潍是个花花公子,外面都说他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秦晋则基本没有绯闻,娱乐圈新闻都调侃他X冷淡,按照常理推测,这两个人如果擦出爱情火花, 秦晋一定是那个非常辛苦的人,张风潍一定是个渣男,没想到情况完全反了过来。

两个人都不是完全没谈过恋爱的青涩男生,也都不是乱玩的人,一通天雷勾动地火后,张风潍反而是陷进去的那个,痴痴缠缠,不依不饶,秦晋则冷情多了,意外认识,意外在一起,关系的确定还不是因为爱情,分手当然也不会觉得惋惜。

两个人没有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的纠缠段子,秦晋根本就不跑,张风潍也追不上,还得顾虑外界动静,低调再低调,不能因为自己,让心上人有麻烦。

一个怜情的人碰上一个更冷情的人,总有一个人更潇洒,总有一个人……会改变。

宋时书听这段故事听的叹为观止,在知道张风潍人追来了这里,并不畏别人眼光,顶着压力上门,被秦元正老爷子揍了一顿后,嘴巴差点张不开。

这人是真虎啊,这么敢的吗!

秦晋的表现更像是与自己无关,像在看热闹。

反倒关格有点紧张,张风潍被老爷子追着揍,毫无形象时,他亲自带宋时书看热闹,好不冷漠,在张风潍洗了澡,换了身衣服,人模狗样出现时,又会时不时挡到宋时书面前,不让宝贝多看这个男人。

无它,张风潍能做圈子里被调侃的花花公子,而不被讨厌恶评,这张脸属实占了很大原因,他很帅,好好收拾后整个人简直会发光,像个开屏的孔雀,要不然秦晋也不可能看的上他。

但关格提防到这种地步,实在也有点……

“老爷子好像并没有很生气?”宋时书想着之前一幕,若有所思,“打人都打得这么精神……”

关格:“或许他并不意外,孙子的秘密,可能只在孙子那里是秘密。”

怪不得那个叫方和畅的小徒弟,看到他们两个上门拜访时,眼里那么有内容,却又反应不大。

宋时书:“不管怎么说,老爷子情绪总是受到点冲击的,现在好像是个好时机?”

关格一眼就看出宝贝想干什么:“我觉得可以。”

宋时书就去找老爷子聊天了。

秦元正看到他,都气笑了:“我算是看出来了,先是你,姓关的,后来是姓张的,你们是一伙的吧!”

宋时书来前做好了准备,心里半点不慌,从手机里调出一小段音频,晃了晃:“您听听,这是什么?”

声音打开,老爷子不想听也得听,音频不长,老爷子也听愣了:“这是……”

“秦晋的新歌。”

一般来说,音乐人的新歌不可以被外人提前曝光,但这次情况例外,宋时书跟秦晋打过招呼,音频也是秦晋亲自发过来的,很小的一小段,并不影响。

见老爷子意犹未尽,宋时书重新按播放,把音频又放了一遍:“他是不是很优秀?”

老爷子头一抬:“我孙子,当然最优秀了!”

宋时书:“秦晋很担心你。”

老爷子顿了一下,移开眼睛:“小孩不懂事,净瞎操心!我身体好着呢,前两天才体检完,哪哪都正常,连血压都不高了!”

宋时书笑了下:“除了您的身体,他还很担心您的艺术生命,忧虑您没有传承。”

“这倒是,”老爷子叹了口气,“是有点遗憾,不像你爷爷有你,我这个孙子实在不争气。”

老一辈的人, 多少都有点这个念想。

宋时书:“不是还有方和畅?”

“他啊,差远了,”老爷子叹气,“我也没你爷爷争气,在这个行当,始终也没闯出什么大名气,人家年纪轻轻的,学学手艺还行,凭什么跟着我这个老头子耗?”

宋时书:“我倒觉得他还挺合适,他有雕刻天赋,也很喜欢你的风格,虽然现在还在模仿您,表达有些稚嫩,但您应该能看出他潜力,不然也不会那么下心思教不是?他还需要时间成长,正好您也有时间,不是挺完美?”

老爷子哼了一声:“那当然,也不是随便来个谁,都值得我下心思教么。”

宋时书:“既然这样,您还愁什么?我可是跟您聊天,发现您思想跟别的老头不一样,对年轻人没什么刻板印象,也乐于接受新东西,该不会是到现在,还有必须亲孙子继承自己的想法,徒弟不行吧?”

“你小子不老实,又在套我的话。”

老爷子摸着小茶壶,喝了一口:“我能有什么往下传的?不是刚跟你说了,我不如你爷爷争气,在这行当这么多年,也没闯出什么大名声,没东西,还非这么轴,说出去外头不得笑话死?”

这不是第一次,老爷子这么说。

最近几天的接触里,聊天过程里,类似的话总是时不时出现,老爷子看起来风轻云淡,活的洒脱,话拎的轻,可轻,不代表不在意。

可能是历经过后,知道自己做不到,不得不放弃。

老爷子看起来强硬倔强,但内心好像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多成功的人,是站在行业顶尖,俯视别人的人。

“谁说闯出大名气才算成功?如果只有第一名才叫成功,那每个行业被记住的名字,不会这么多,我爷爷也不是第一名。”

宋时书看着秦元正:“他跟我说过,我们这个行业,更多的是深耕扎根,不为外人知道的雕刻师,有些人会觉得努力了很久,坚持了很久,都没有用,没能让所有人记住,没能发大财,可怎么会没有用呢?努力这么久的背后,难道不是已经打下一片江山了?”

“我们坚持做这一行,是为了第一名,还是想被人看到,想被人认识,或者其它?”

“达到了自己初心的目标,难道不是成就?”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请假不更新,后来回(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