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腐烂的女人(五)

“丫丫,你再说清楚点,”牛婶激动地抓住了女孩,“他不会去后山的,我从不让他去哪儿!”

“婶啊,你冷静,”丫丫的妈妈赶紧拉住牛婶,生怕对方吓着孩子。

这些村民都知道后山危险,连大人都不敢轻易进入,倒不是里头有野兽,而是邪门,这座山原是埋葬死人的地方,周边几条村的人都把过世的人埋在那儿。

十年前,山里发生了一件怪事,出事后政府派人过来调查,没过几天,上头就下达文件,让周边的村民不准再进山。

起初,村民以为政府想保护山体,便有人偷偷跑上去过,然而,等那人回到来,当晚就疯了,至今无人清楚发生了什么。

“我们找几个人过去看看?”有个年轻人提议。

村长也在犹豫,他心地好,为人善良,见牛婶一家哀求的脸,又怎拒绝得了,“……多叫几个人,带上家伙和电筒,我和你们一同去。”

有了村长的话,大伙儿立刻行动了起来,时间紧迫,他们想趁着孩子没走远把人带回来。杨奕洛旁听到后山的传闻,越发坚定内心的猜测,那个疯掉的村民应该是在里面遇到了什么,不过他能活着回来,说明那个东西暂时是无害的。

连政府都惊动了……为什么不把隐患解决,是不想亦或是不能。

“你想跟着一起去?”孤儿被他拉得踉跄,脸色黑如锅底。

“正有此意,”杨奕洛挑眉,见孤儿翻了个白眼,便知这小鬼在心里骂人。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诡异的后山,不管今晚如何,他都会前往调查。

这条路!!

走在村民身后的杨奕洛表情微变,这个方向与梦境一样,在这条路的尽头,有解决一切的根源。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他相信着梦里的提示,即便毫无根据,甚至会有危险。

那座山的方向,漆黑得不带一丝光亮,无声无息的安静,重重叠叠的树木,像层层徘徊的鬼影。

大伙一路寻到后山外围,仍未找到牛娃的身影,他的名字被人一遍遍地呼唤,来回传荡在山林间。

“不能再往前了,”村长停下脚步,布满沟壑的额头缀满了汗。

“村长!”牛娃的父亲摇头,望着后山的位置,“这还没到,还有点路,求求大伙帮帮我们吧。”

“说什么都不能再往前了,如果牛娃真的进了去,那即便是……大人去了都是凶多吉少,更何况一个孩子,”村长绝望地摇头。

村民虽然热心但也惜命,后山过于邪门若真进去找,他们是铁定不同意,所以任这家人再三番哀求,都不再有人接话。

“为什么不报警?”杨奕洛皱眉,都这个时候了,不应该寻求国家力量吗?

“你不懂这边的规矩,这后山的事不归警/察局,”旁边的大哥回答。

“那归谁?出了事总要解决吧。”

“那得当官的才能联系……”

“无论怎么样,都不能再进去,今晚……只能到这里了,”村长坚定道,眼角的皱纹深深地勒紧,事到如今可不能再让村民进去。

牛娃的家人当场闹开了,村长怕他们想不开,叫了几个小伙把人拦住,但闹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消停。

村里的女人恼了,开始说难听话,“你家的人不怕死,可以自己进去找,做啥要拉上大伙儿!”

“你!你怎么说话的!”牛娃的奶奶闹得正厉害,被这女人一说,到底是梗住了。

“大伙儿力所能及地帮你们,你家还不知好歹,要我说就放开他,让他自己进去找儿子。”

“就是……”

村民都没读过什么书,说话最是直白,拦路的小伙见村长没发话,便放开这家人。原先闹得厉害的老太太,倒是不敢说话了,缩到儿子后面推了一把,小声嘀咕了几句。

牛娃的爹也是个怂蛋,他虽然心疼孩子,但也没勇气一个人进后山,这后面乌漆嘛黑,鬼晓得有什么玩意。

“进去呀,不是要找儿子吗?你们犹豫什么?”

“不敢了吧,刚还闹得要死要活,早有这份心就该把孩子看好。”

说闲话的人不少,让这家人十分难堪,杨奕洛也觉得不舒服,牛娃的爹一个屁都放不出,懦弱无能的他哪敢真得进去找,老太太也一把年纪了,到如今最是惜命的。

“呵,这就是所谓的亲情,那个孩子被放弃了……”孤儿邪恶地低喃。

“喂,”杨奕洛扯了手铐。

周围的村民都听到了,怪异的眼神汇聚在孤儿身上。孤儿不忌场景地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杀人诛心。

“我没说错,”孤儿并不收敛,“再过几年,他们会有新的孩子,所以现在理智点,不挺好的。”

不对。

“感情很无用,感情也很脆弱。”

不是的……

杨奕洛知道孤儿说得都是事实,不管怎么样的感情都是脆弱的,但不是每份感情都这样,它们不能被一概而论,至少在他的记忆里,父母的爱比阳光还要温暖。

“好,”沙哑的女声。

“你们不去也好,我一人进去找,”沉默已久的牛婶突然开口。

“牛婶!”

“愣着干嘛,快拦住她,”村长大呼。

她甩开窝囊的丈夫,抛下胆小的村民,坚决地冲入大山,要把年幼的孩子找回来。

可她到底没跑过年轻的小伙,“放开我!让我进去,我的儿我的儿……”

“谁都不能进去!今晚都回家,离开这里马上回家!”村长气急败坏,要求牛娃父亲把牛婶看好,绝对不能再让人进山。

“哼,你家婆娘要是进去没了,可别来找我,”村长警告那家男人。

懦弱的男人自然不敢违背村长的话,扭过身就呵斥媳妇,给自己找回面子。到最后也没寻回儿子,他到底是失败的。

【奕洛,奕洛别怕,把这个东西吃下去,妈妈会带你出去的。】

【漆黑的溶洞,恶臭的气息,颤栗恐惧到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脚,他只能紧紧拉扯着母亲的手,那双温柔温暖的手,此时已经沾满了鲜血……】

【牠要来了……牠过来了!!】

【奕洛,妈妈出去看看,你等会顺着这条通道往前跑,我们在外面汇合。】

谎话,假的,他知道的,他一直知道……

“愚蠢,”孤儿冷嘲那家人。

杨奕洛狠狠捂住他的嘴,冰冷地启唇,“闭嘴,”至少这刻,她比所有人都勇敢……

孤儿眯眼,不懈地看向杨奕洛,看到对方微红的双眼,不解的同时又觉得好想。果然是个蠢货,无用的感情只会影响正确的判断,绝对理智才是正确的。

看着村民渐渐往回走,跟着后头的杨奕洛突然停住了脚步,他放开孤儿,回头看了眼那条深黑的山道。

这傻逼不会想逞英雄吧。孤儿暗道不妙。

“或许就在今晚,我要进山,”杨奕洛突然说。

这傻逼来真的!孤儿翻了个大白眼,扯了下手铐,“想死别拉上我,当然我劝你一句,别-进-去。”

“放心,会放开你的,”杨奕洛淡然道。

“你!”孤儿在他拿出钥匙的那刻,不由捏紧了手。

“我知道这……很危险,但那个失踪孩子现在肯定更危险,”杨奕洛眼神平稳,他缓缓摇头,“逃避是没用的。”

孤儿扭开脸,不再说话。

几分钟后。

“喂!喂!!你说好解开我的。”

“不太行,我还是有点害怕。”

“……”

“而且,你肯定不是普通人,别这么小气啦,跟我进去看看。”

“滚!”孤儿天生冷漠孤僻的性格,在这人面前根本绷不住。

举着电筒,深入山林,脚底踩在的黑软的泥土,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空气和风像是凝固了般,就连树叶都未曾动过。

不管出现多少岔路,杨奕洛始终选择和梦境的方向,一路走到底,身边的孤儿渐渐安静下来,反倒让他不适起来。

“说点话。”

孤儿看他一眼,无动于衷。

“太安静了……”

“听闻,那个误入后山的村民最后疯了,”孤儿勾唇,眼里不带温度。

“闭嘴闭嘴,不会说话就别说,”说不怕那是假的,杨奕洛现在也有点闹不清,如果真的碰上那个怪物,他要怎么办。想到这儿,抽出了早已准好的长刀。

孤儿不知他何时藏了把刀,看到后,又开始翻白眼。

又走了几分钟,杨奕洛突然感觉身后的人不动了,他顿时后背发毛,小心地往后看了眼,见人还是那样,没有突然变成怪物,才松口气。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你懂吗?”孤儿严肃道。

回去……说真的,杨奕洛一万个想回去,可是现在回头那不是前功尽弃。

“你果然知道这里面的东西,牛娃也在这里对吗?”杨奕洛抿唇。

“我劝你赶紧回去,”孤儿语气冷漠。

“说实话……你有点紧张?”杨奕洛瞬间联想到了某些危险。

“胡说!”

“嘴臭的小鬼,你根本不会说谎,那么继续下去,你也会被连累死掉吗?”

“我巴不得,”孤儿冷笑。

“年纪轻轻就想不开,”杨奕洛拍了下少年的肩膀,他拿出了钥匙,说:“但之后的路,我还是自己走吧。”

这幅愚蠢可笑的手铐,这幅限制自由的手铐,天知道孤儿有多想弄开它!银钥匙反射着微弱地光,他却制止了杨奕洛开锁的动作。

“真可笑,我可懒得一个人回去……”孤儿推开钥匙,向前大步迈去。

杨奕洛被拉着向前,不出几步,一个巨大的地陷溶洞出现在了面前,庞大漆黑的,如深渊巨口般,灯光照入,却空洞得什么都看不清。

在看到的一瞬,恐惧再次蔓延,瞳孔不受控制地颤抖,这份诡异的震慑远比梦境强烈。

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

“要进去吗?”孤儿勾唇笑,如同深渊恶魔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