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同性恋竟是我自己

程沐则瞬间哑然。

医院走廊的拐角处异常安静,无限放大着他不安的心跳。

“嗯?说话。”

沈靳之的声音轻柔,像是午后掠过柳絮的风,想唤起睡意朦胧的柳枝。

程沐则捏紧手机,艰难地吞咽着。

无论如何,至少不能耽误沈教授下班。

程沐则开口问道:“那,那你几点下班?”

电话那头轻笑一声,回复道:“五点,我在学校正门口等你。”

手机屏幕上的画面一转,回到了操作的主界面。

程沐则递手机给秦逸,对方却向后瑟缩了一下。

他顺了一口气,重新抬起手:“你躲什么?搞得跟我打过你一样。”

秦逸颤颤巍巍地拿过手机,向后跨了一大步:“感觉你的反应和以前不太一样,我预感有大事发生。”

程沐则的嘴无奈地抿成一条直线,视线飘忽半晌才说出了那句话。

“我昨天晚上和沈靳之表白了。”

他的语速极快,字音之间相互勾连,每个音节都透着焦灼。

话音一落,秦逸直接定在了原地。

程沐则懊悔地低下头:“都是酒精的错!从今天开始,我要戒酒,以后我要是再喝酒,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听着程沐则的豪言壮语,秦逸讷讷道:“程哥,你觉不觉得这事有点诡异?”

程沐则颇感赞同:“谁说不是呢,我听到自己醉酒后的录音时,简直和见了鬼没区别。”

秦逸一边摇头一边说:“我的意思是,早前你还担心沈老师喜欢男的,结果,同性恋竟是你自己?”

“……”

程沐则舔了舔牙尖:“我发现了,你是真的欠抽。”

他刚向秦逸走过去,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异常的喧闹。

程沐则偏身看过去,吵闹的源头竟是秦逸舍友站的那个病房门口。

一个少年正揪着秦逸某个舍友的衣领,把人怼在了墙上。

程沐则着急地跑过去。

混乱的中心,一位中年医生拍着少年的手背,示意他松手。

少年咬着牙,愤愤地加着手上的力道,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

程沐则带着秦逸冲进人群,走向少年。

“同学,你先松手,有事慢慢说。”

少年睨视了程沐则一眼,手上的力道猝而缓和:“则哥哥?”

程沐则一怔,很久没人这么叫过他了。

他没有立刻认出少年是谁,但大致也有个方向了,他缓声道:“这里是医院,别给医生添麻烦,先松手。”

少年松了手,秦逸的舍友总算透了一口气。

无缘无故被人揪了领子,舍友十分不满,伸手就要找人理论。

“都停手。”

程沐则抬声训斥,场面总算平稳下来。

他缓步走向劝架的医生,抱歉地半鞠一躬:“不好意思医生,这边的事我来处理,我向您保证,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医生点点头。

程沐则这才发觉,这医生就是之前在一层差点被箱子撞到的那位。

这时,其他医生疾步跑过来,站在了中年医生的身后:“沈——”

医生扬手打断那人的话音:“没事,不用了,继续查房。”

说完,他点头示意程沐则,径直走进另一间病房。

他转过身,扫视了一圈身后这群不省心的人:“都先进去。”

病房里没有凳子,几人就这么傻愣愣地站在病床周围。

少年靠近床头,对躺在病床上的人说道:“有我在,他们欺负不了你。”

床上的人不敢说话,继续一动不动地缩在被子里。

“嘿……”险些挨打的室友不满地倒吸了一口气,“说什么呢你?”

少年忽略他的话,移动视线到程沐则身上:“则哥哥,看在你的面子上,你让他们和我朋友道歉,我就不追究了。”

居然给人台阶也拽里拽气的。

“我们凭什么——”

秦逸舍友的话才说了一半,秦逸却对病床上的人诚挚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昨晚害你意外受伤是我的问题。但他们几个在外面笑是因为我喝高了出糗,没有一点笑话你的意思,如果冒犯了你,我代他们向你道歉。”

秦逸直起身,看向少年:“真的很抱歉,我们没有恶意。”

另外三个舍友面面相觑,终于明白了对方生气的原因,纷纷道歉。

原本乖戾的少年听了他们的解释,脾气立刻软了下来,他摆摆手:“行了行了,不是故意的就行。”

半晌,他才舔了舔嘴唇,瞄了眼刚才被他按在墙上的人道:“对不起啊,我以为你们害我朋友受伤还笑话他,就冲动了。”

少年人的喜怒总在一瞬间,之前的低气压骤而退散,转成一片祥和。

秦逸和他的舍友靠近病床,和床上的学弟开起了玩笑。

少年走向程沐则,注视着他:“你不记得我了?”

程沐则沉默,一时认不出他是当年孤儿院那些孩子中的哪一个。

“我是小寻,现在叫时寻。”

年少时,程沐则总会背着家里去孤儿院做义工,那时候他认识了许多孩子,都亲昵地叫他“则哥哥”。

印象里,小寻应该是那个最孤僻最胆小的孩子。

可——

时寻低眉错开他的视线,吸了吸鼻子:“既然遇见了,晚上一起吃个饭,我请你。”

程沐则扬起嘴角,一个“好”字才刚到嘴边便随之夭折。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

等公交不知道要多长时间,要是来不及给沈靳之送教工卡,罪过可就大了。

他拍了拍时寻的肩膀:“今天就不了,晚上我先给你们订外卖,我出去办件事,去去就回。”

临走前,他嘱咐了秦逸几句,才离开医院。

路过医院门口的药店,他匆匆买了份消毒棉签,赶去了公交站。

电子公交站牌上,112路的到站标识总算由8变到了1,他着急地上了车。

窗外的街景向身后倒退,在空间上拉近着他与沈靳之的距离。

程沐则实在没想好该怎么解决和沈靳之的事情,想了很久还是决定送完卡就跑。

反正这种不得体的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在沈靳之面前做了,一回生两回熟就是了。

程沐则拿出沈靳之的教工卡攥在手心,时刻准备下车。

似乎是有车占用公交车专行道,司机猛地踩了脚刹车。

程沐则猝不及防地前倾,手里的教工卡因用力过猛而打滑,掉在了车厢的地面上。

他忙弯身去捡。

看着教工卡上那张照片,程沐则忽然有点移不开眼。

卡面上印着的照片应该是几年前的,沈靳之没戴眼镜,眉眼比现在凌厉得多,隐约透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感。

盯着那张照片,程沐则产生了一种奇妙的熟悉感,就像是,他曾亲眼见过那个时期的沈靳之一般。

“津松大学站到了,下车请带好随身物品,注意安全。”

漫长的怔神后,公交车播放到站的广播唤醒了程沐则凝滞的思绪。

他穿过人群下车,总算没坐过站。

津松大学的门口人来人往,却唯独不见沈靳之。

他正准备打电话过去,一辆车停在了他面前。

沈靳之缓慢落下车窗,看向呆怔的程沐则。

这张脸真的和照片里带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他怎么会觉得自己见过呢?

“想什么呢?上车。”

程沐则晃神,想都没想就绕过车前坐在了副驾驶位上。

“安全带。”沈靳之又道。

“咔——”

安全带扣锁的声响蓦地唤起程沐则的思维逻辑。

等等,说好的送完就跑呢?

他暗暗地倒吸一口气,随手放下教工卡。

“学长,东西就给你放这了,我就先走了。”

他边说边移手到安全带卡扣连接的位置上,但他的动作没有沈靳之快,手掌毫无防备地搭在了沈靳之的手背上。

程沐则猝然收手。

沈靳之半撩起眼皮,视线幽幽地望着程沐则:“一见我就跑,我是会吃人吗?”

窗外飘起了细小的雨花,细针似地坠下,绵密地在车窗上打下细长的小水条。

程沐则喉结滚动,心脏不安地鼓动着胸膛。

漫长的安静比嘈杂更吞噬他的意志力,身体像是缓慢浸入海水中,被无声无息地缠裹着。

终于,沈靳之撤开了身。

车辆重新启动。

车开出去了三分钟,直到程沐则彻底看不见校园了,他才反应过来:“学长,你不打卡吗?”

沈靳之淡淡一笑:“我好像忘了,我今天请假了。”

坐在副驾驶上的程沐则:“……”

程沐则有了种坐上贼船的感觉。

他紧张地抓了抓衣角:“学长,我们这是去哪?”

“回家。”

路口,红灯适时地亮起。

沈靳之停下车,侧过头道:“在办公室上药的话,影响不太好。”

程沐则很慌。

一方面他是真的要回医院,另一方面是真和沈靳之一起回家的话,他根本招架不住会发生的各种情况。

“但我真的有事,我要去医院一趟,一点小意外,我朋友在那。”

明明是确有其事,程沐则的语气却听起来很心虚。

沈靳之微挑眉峰:“朋友?男的?”

“嗯。”程沐则应声。

沈靳之微微吸了一口气:“哪家医院?”

程沐则几次想说自己打车就好,但沈靳之都没再回应他,像是完全丢失信号的调频广播。

沈靳之驾轻就熟地进入一院的停车场,开进了地下车库。

程沐则想拉开车门,却发现沈靳之并没有解开门锁。

他小心翼翼地指向门锁,提示着沈靳之车门尚在闭锁状态的事实。

沈靳之却打开了内置车灯。

暖黄色的光线骤而充盈了整个车厢,在幽暗的停车场里点起了一道亮光。

一片静谧中,沈靳之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一言不发地开始拉扯领带。

丝绸质地的领带柔滑地从他的指尖穿过,落在车座一旁。

接着,他又动作轻缓地解开衬衫的纽扣。

暗金色的纽扣与衣料分离,与他的肌肤相互摩擦。

玻璃窗清晰地映着他的光影,每个动作都在影像中致命地延长着。

车窗上积累了一路的雨水在平静下互相拥抱,凝成的水滴细细地流到窗沿上,沿着缝隙蔓延开来。

程沐则下意识向后撤,却恍然发现自己身后早已没了空间。

沈靳之倾身压过来,视线里满盛的压迫比停车场的夜色更盛。

他沉沉道:“我也受伤了,不打算先帮我上个药吗?”

作者有话说:

昨天周四居然忘记更了,补昨天的,周六周日照常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