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靳深总读不懂曲邬桐。
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凑近,将他呼吸搅乱;又若无其事地抽身,徒留他心脏错拍;只能将这期《普通罗曼史》重播一遍又一遍,漫无目的猜着她的心。
跑完步,洗完澡,她还是没回来。
拿出手机,点开聊天软件中她的头像,梁靳深犹豫半天,聊天框中的字符被敲下,试图若无其事地发送出一句关心,又忍不住删删减减,依旧空白一片,徒留光标不知疲倦地闪烁。
收起手机,转而打开电脑,完善“Apple Rhapsody”的最新支线任务,将他所有想说的话转而全部藏进沉默的代码中。
还是沉不下心,眼睛黏在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上,决定如果十点她还没回来,他就给她发信息。
只可惜他刚下定决心,电子门锁解锁的声响就冒出。
急忙保存进度并习惯性备份,梁靳深关掉电脑,佯装漫不经心地拿着水杯走出书房,对曲邬桐说上一声“回来啦”。
“嗯。”曲邬桐换上拖鞋,好心情还在持续,一抬头,看见他的唇粉粉的,忍不住笑。
梁靳深虽然不知晓她的笑意从何而来,也下意识跟着笑。
咬着唇憋笑,曲邬桐拎着包走上前,仰着头打量着他的嘴唇。
喉结轻轻滚动,梁靳深有点不自在,她的眼神好像有温度,烫得能够把他的脸灼红,只能冒出一个疑问的鼻音,“嗯?”
他脸红的样子倒是与唇上的淡粉很配,昨夜被她不小心留下的咬印几乎淡得看不见了。
曲邬桐伸出手想要碰他的唇,手抬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刚从外面回家,还没有洗手,隔空用食指点点他的唇,“怎么那么粉?”
皱眉,梁靳深疑惑,认真回答:“抹了你给我的润唇膏。”
“啊!”曲邬桐慢半拍地解开谜题,“我给你的是变色润唇膏。”
“?”他偏了偏头。
“所以涂上去后,会慢慢地变成粉色。”她耐心解释。
“原来如此。”梁靳深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宋助理总是一碰见他,眼神总是乱飘,一副如鲠在喉的模样。
“我给你买根新的润唇膏吧。”曲邬桐低头笑,迅速为他下单。
点头,梁靳深也终于找到合适的缘由,可以将那一个在车后备厢中孤单待了好几天的当季新品手包赠予她了。
忍不住,曲邬桐又用了梁靳深的沐浴露,在回卧室前又忍不住晃去客厅,像逗哪一只小猫一样,碰了碰那一架寂寞的钢琴。
一进卧室,就像走进了刚开封的番茄罐头,酸甜的草本气息袭来,一下就将她身上蜿蜒的常青藤嫁接成番茄。
床头柜上的烛火摇摆,他倚在床头看电子书的身影安静且温柔。
脚步顿了一下,曲邬桐无厘头地想,这个瞬间的他,很适合接吻。
她这般想,也确确实实认真实践了自己的念头。
跨坐在他身上,低头咬了一下他的唇,恰巧又是昨天被她咬破的位置,曲邬桐放轻了动作。
尝到了她那一根变色润唇膏熟悉的味道。
电子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丢在一旁床头柜上,与暗红的香氛蜡烛作伴。
梁靳深抬手扶住她的腰,微微仰起头,温驯地配合着她。
亲他的耳朵,亲他的眼睛,亲他的鼻子,曲邬桐好奇地用嘴唇去描摹他的一切。
狼狈地喘着气,环住她的腰,梁靳深紧紧地抱着曲邬桐,埋在她的颈侧。
她的锁骨是连字符,串联起他的所有酸涩的甜蜜的情绪。
床头柜的抽屉被拉开,曲邬桐伸手去探,胸膛起伏,皱眉。
“只剩一个了。”
他的声音好哑:“明天再买。”
她像一颗番茄,梁靳深专心致志看着这一颗番茄,从未料想自己会这样偏爱一种水果。
暧昧的亲吻声响是夜晚的最佳伴奏,番茄叶蜡烛尽心尽责地摇曳着身姿。
曲邬桐的皮肤吸饱了番茄的气息。
而番茄汁是酸甜的。
“亲亲我。”曲邬桐开口。
十指相扣,她的声音是绵绵温柔刀。
翻身,梁靳深将她搂入怀中,低头,柔柔地用嘴唇碰她。
心口发烫,曲邬桐倒吸一口凉气,眼神开始失焦。
梁靳深抬起手抚摸她奶油一般的肌肤,多希望在此刻他们能够交换几根肋骨。
“亲我。”
“梁靳深。”
重复,曲邬桐被饱胀的欢愉腌渍,声音都发颤,可语气依旧高高在上,一双眼睛水润润的,可怜兮兮地望向梁靳深。
看着曲邬桐,看着她波光粼粼的眼中自己的身影,梁靳深敛了力气,咬一口她的唇,如她所愿。
匆匆一场就结束,梁靳深抱着曲邬桐去浴室清洗,又把她抱到卧室的凳子上。
光着脚,懒散地站着,曲邬桐打着哈欠,目光追随着梁靳深熟练更换床单被套的动作而移动;然后又张开手,任凭他把她再次抱起,轻轻放到床上。
难得的温情时刻,他的头靠在她肩颈上,柔软的头发蹭得她有些痒,曲邬桐本能地想躲开,却还是没动,任凭梁靳深继续抱着她。
此刻的氛围被蜡烛烘烤得柔软,她竟然有些眷念与不舍。
周五,曲邬桐与林之澄约在“水果食堂”见面。
红唇摇曳,林之澄摘下装饰性的墨镜走近,步子很快,落座的第一句话就是重复了无数遍的那句“你没有跟其他人来吃过这家店吧?”
“没有。”曲邬桐乖巧回答。
“我也没有。”林之澄终于满意了。
“水果食堂”是她们俩大学时期,在京市发掘的无比珍贵的第一家好吃的餐厅。
那一天吃完饭,在店门口热带风味十足的招牌前,林之澄牵住曲邬桐的手,要她发誓,此生再也不会带其他人来这家餐厅。
她很自私,林之澄要曲邬桐关于这家餐厅的所有好的坏的回忆中都只有她一个人。
慌乱,曲邬桐不知道林之澄是否发现了些什么,比如她衬衫领口下的浅浅吻痕,还是那些她在出租屋内荒废的周末,以及她和梁靳深一对视就慌乱的眼。
所有人眼中完全乖乖女的三好学生曲邬桐也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一时脑热与梁靳深睡到一起去;更不知道同样是模范好学生的梁靳深怎么会鬼迷心窍地答应她的邀请。
在一些忽然良心发现的时刻,曲邬桐也曾想结束这段挤在狭窄出租屋被漏水的生锈水龙头滴滴答答泡湿的假性亲密关系。
只是,就像她那句没有前情的邀约一样,要结束,她好像也找不到合适的语境;没有在床上厮混的日子,曲邬桐和梁靳深的每分每秒就像从未交换过体温与唾液一样,疏离且陌生。
他们只是普通高中同学关系。
“好。”曲邬桐乖巧发誓,林之澄也一同举起手,在闪烁的霓虹灯下,默契地将这家餐厅重命名为友情乌托邦。
“水果食堂”也成了约定好的两人每月聚餐的指定场所。
同时,曲邬桐也艰难下定决心,不再耽于情色,也不再与梁靳深不明不白地纠缠了。
只是没想到,她还没寻到合适机会与梁靳深坦白,命运就抢先一步,曲邬桐先从他人口中获得他弃保的消息,然后那两张同样属于宾夕法尼亚州的offer随之把她砸得晕头转向。
其实也不错,不用她亲自开口,烙印着出租屋专属粗糙质感的这页盗版黄历被轻飘飘地翻过。
确认完友情誓言的完整性,林之澄才安心点单,翻阅起那一份她几乎可以倒背如流的菜单。
用彩色条纹吸管搅拌着面前的那杯柠檬苏打,曲邬桐漫不经心地询问:“你明天也要去参加学妹的婚礼吗?”
林之澄作为曲邬桐的好友,自然也逃不过成为她的实验被试小白鼠的宿命。
而活泼的学妹是社交达人般的存在,与林之澄在实验室见了不过几面,就已经发展成了可以勾肩搭背的关系了;此次她的婚礼办得热闹,也邀请了林之澄。
点头,林之澄创新尝试季节限定新菜品,“不过我还在犹豫要给多少礼金。你呢?”
“梁靳深要跟着我去参加婚礼,礼金他准备的,我不知道。”曲邬桐是家中的甩手掌柜。
林之澄听她提及梁靳深,瞪大了眼睛,语调升高,“可是,学妹还邀请了陈沛沛。”
“我在学妹的电子请帖下看见了陈沛沛要参加的消息。”林之澄又压低声音解释。
安静,桌上只剩下柠檬苏打的二氧化碳跳舞的踢踏声。
“他们俩都不在意,我在意什么呢。”
曲邬桐自认为非常豁达,垂下眸喝了一口柠檬苏打,却险些被充足的二氧化碳冲得酸了鼻子。
“我晚上再去加练一节课跆拳道,我看谁敢欺负你!”林之澄咬牙,小幅度地挥舞她的拳头。
瞥见曲邬桐手边的新包,林之澄转移话题,“诶,你怎么抢到这个包的!我在我的SA那边排了好久还是买不到。”
“梁靳深送的。”
沉默,林之澄专心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