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左侧的屏风后?面,一个眉眼精致的少年?站在那里?观察着席上的人,暗暗将齐予的动作记在心里?,细看他的长相,竟与齐予有九分相似。
不一会他悄悄离开?前厅,然后?换上了齐予的衣服,两个人的身量也差不多,一旁还有侍女在精心地替少年?修着眉毛,原本过于粗硬的剑眉变柔和了些?,脸上再稍作修饰一番,几乎和齐予一模一样了。
少年?一路出了寨子。
寒风看见‘齐予’走过来便迎上去:“少主你回来了,咱们?要抓紧一点了,去接公主的时间就要到了。”
‘齐予’点了点头,没说话就上了马车。
寒风摸了摸后?脑勺,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不过想起齐予是第一次见大长老他们?,可能有些?不适应,他便没多想什么。
马车一路驶进平蛮州的府城,另一半御林军已正装待发,在驸马的带领下,一起去接应大公主了。
神医居住的地方比较偏僻,等?他们?到了之后?,就被吩咐神医正在为大公主接骨,要留宿两日再回去。
‘齐予’点了点头,跟着侍卫去看大公主,却只见寒水在神医的房间外面守着。
“驸马,公主正在里?面医治,您先去房间等?候吧。”寒水说完眨眨眼睛,主子的腿自然是没问题的,如此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
‘齐予’点点头没有说话,然后?转身走了。
寒水看着‘齐予’的背影,心道驸马真的累着了,果然身子骨好弱,连话都不说了,真小气。
夜幕低垂,寒水终于推着大公主离开?了神医的房间。
回到自己?房间,见‘齐予’正端坐在桌前,大公主面色平静道:“驸马一直在这里?等?本宫?”
‘齐予’点头,眼神闪烁了一下站起身来,朝着大公主微微躬身了一下。
寒水便接过话去:“神医这里?房间不够,驸马这两晚和公主一起,奴婢就在外面守着,后?日咱们?就能启程回京城啦。”
大公主见‘齐予’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弯了弯唇把面纱揭下:“怎么?驸马不乐意??本宫以为你很期待呢?”
寒水闻言后?退两步,眼观鼻,鼻观心,表示自己?只是个背景板,公主和驸马的悄悄话,不是她主动要听?的。
‘齐予’看到大公主拿下面纱之后?露出光洁无暇的脸,他瞳孔猛地一缩,而后?又迅速恢复平静。
寒水撇撇嘴,又不是第一次见公主的脸,驸马真没出息,刚才?是又看呆了吧。
大公主也如是想,她抬眸轻笑一声道:“驸马今日可有什么收获?”
‘齐予’颔首,而后?抬头定定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女人,他抬腿,一步一步地走近大公主,衣袖中的手缓缓握紧一把匕首。
大公主见此微微蹙眉,她盯着‘齐予’走近,眼底的笑意?渐渐收起来:“驸马为何不说话?”
‘齐予’目不转睛地盯着坐在轮椅上的女人,一步,两步,仅剩一步之隔了。
寒水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她不想打扰‘齐予’和主子小两口靠近,脚步才?准备离开?又停了下来,总觉得心里?发毛,还是再多待一会吧。
就在这时,眼前的驸马却突然暴起,伸手朝着大公主刺去,那手里?握着的赫然是一把匕首。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寒水挡过去,大公主就从?轮椅上一跃而起,堪堪躲了过去。
‘齐予’的眼神又是一缩,腿竟然治好了,不对,接骨不可能马上恢复,除非是……这个女人的腿本就没有断。
一击不成?,他又朝着大公主刺去,这时已经反应过来的寒水拔剑挡了过去,大公主再一次险险躲过。
随后?,她心念急转,忙低呼一声:“寒水留活口。”
电光火石间,寒水的剑偏了几分,从?‘齐予’的喉间移开?,一剑刺中了他的左肩。
‘齐予’见行?刺不成?,嘴角邪魅一笑,朝着她们?扬了什么,趁大公主和寒水抬袖去挡的空隙,飞身逃了出去,院中的护卫见是驸马,一时间也没有阻拦。
“是迷药,公主你没事吧。”寒水和大公主跃到房外,那个‘齐予’已不见身影,护卫们?也一脸不知所以然。
大公主遮着脸,把面巾蒙上才?道:“莫要声张,你跟上去看看能不能追上,把人给本宫带回来,死要见人活要见尸。”
寒水明白,这意?思是如果不能活捉驸马,就死擒。
结果,半个时辰后?,寒水就扛着一个人回来了,大公主面色一怔,嘴唇翕动了一下,一声“死了”没有问出口。
下一秒就见被寒水扔在地上的人轻哼一下,悠悠翻了个身。
大公主手指一僵,不知为何,心底竟松了一口气,同时也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气,她略有些?艰难地开?口问:“怎么回事?”
寒水调整了一下呼吸,回答到:“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远远看人躲到一个巷子里?,就见驸马倒那里?,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不省人事的醉鬼,我就直接把人抗回来了,公主要不要我把她押下去审问?”
“衣服不一样。”大公主死死地盯着地上的人,突然说了一句。
“嗯?这也太快了吧?”寒水忍不住诧异,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人醉了不说,还换了身衣服,驸马会变戏法吗。
大公主摇了摇头,不知道在否定什么:“你下去吧,本宫亲自来问。”
寒水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眼醉死过去的驸马,在大公主坚持的眼神下退了出去。
房门被关上,只剩下两个人。
大公主眼含防备地踢了齐予的后?背一脚:“驸马?”
地上的人似是察觉到了背上的痛意?,翻了个身面对着大公主,却没有别?的动作了。
“驸马?”大公主抬腿认准了她左肩的位置,又是狠狠一脚踢过去。
地上的人耸了一下肩,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
房间内一时间只听?见齐予的呼吸声,还有渐渐弥漫开?的酒气。
大公主自腰间拿出一把匕首,将床幔割出一个长条,然后?把齐予的双手绑住,这才?放下一些?戒备。
想起方才?那熟悉的面容,还有那带着杀意?的陌生眼神,她又用手里?的匕首直接划开?了齐予上身的衣服,左肩膀没有一丝伤痕,连一点血迹都不见。
大公主站起身来,这才?完全放下心里?的戒备,不是这个人,不是她的驸马,那么刚才?那个人是谁?为什么穿着齐予的衣服,就连眉眼都一模一样。
依她的眼力来看,并不像易容伪装之类,看来只有等?这个人醒来再问了。
夜深,城外密林深处的寨子。
‘齐予’捂着受伤的左肩来到大长老的房间,气急败坏道:“失败了。”
大长老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得儿你受伤了?快包扎一下。”
“只是皮外伤,无碍,咱们?都被骗了。”
大长老混浊的双眼一瞪:“刺杀大公主是周拾礼所要求的诚意?,这下可难办了,你说的被骗了又是怎么回事?”
“二皇子那边不必担心,就算是刺杀失败了,我带回来的消息也足以代表我们?的诚意?。”他冷笑一声,周拾礼和周十乐这对皇家?姐弟还真是好样的。
大长老找到伤药走过来,下意?识地问道:“怎么说?”
“周十乐那个女人的脸没毁,就连腿也没断,而且身手了得,这次来平蛮州治腿根本就是幌子,以她的表现来看,齐予也是知情的,却没有给我们?通过信,想来早已经投靠了大公主。”少年?说完,因为肩膀上传来的痛意?皱紧了眉。
大长老包扎伤口的动作又放轻了些?,他沉吟片刻道:“若是如此,和二皇子的合作应该没有问题了,还是主子有先见之名,女子外向,终归不能成?事,得儿放心,知道为什么你姐姐叫齐予,而你叫齐得吗?
你们?姐弟虽然是双生子,却生下来就不同命,她注定是要‘给’的,而你才?是‘得’的那个,这也是主子为什么把她留在京城那虎狼之地,把你送来这里?的原因,如今寨子里?没几个人知道你的存在,既然齐予已经投敌,就找个机会为你正名吧,可恨今日放虎归山了。”
齐得扬眉:“无妨,她投敌是她的事,寒风那边继续瞒着,不仅如此,还要继续联络,左右不过一个棋子,没到最后?就还有利用的价值,我的身份不着急公开?,先假装不知,看我的好姐姐接下来怎么做。”
大长老点头应下,只要他们?这边装糊涂,齐予也说不出所以然来,说不定比他们?还着急。
他包扎好齐得的伤口,就磨墨写信,要赶紧把消息传到京城去,免得主子一直被蒙在鼓里?,还有那位二皇子,也不知道收到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
次日。
齐予缓缓睁开?眼睛,而后?又使劲眨了眨,顿时就感头昏脑胀,是宿醉之后?的感觉,她抬手去揉头,随之而来的就是头痛,肩膀痛,背痛,手腕也痛,好像全身上下哪里?都痛。
她摸了一下胸前,衣服竟然不见了!
齐予猛地坐起身来,嘶,哪里?都痛。
“驸马清醒了吗?再不醒来,本宫就要让寒水浇你一头冷水了。”大公主好整以暇地坐在桌前,淡淡道。
寒水站在一边,端着一盆水虎视眈眈地盯着床上的人,好像下一秒就会兜头浇下去。
“我衣服谁脱的。”齐予听?到声音脱口而出,然后?捂紧被子,不会是这个女人趁她喝醉做了什么吧?
好在裤子还在,不过上身光着也很过分啊,还有身上的痛感,她只知道宿醉后?会头痛,怎么连肩膀和背上也痛,还有手腕。
齐予想起什么,把一双手腕露出来,看到一圈青紫色的痕迹,就像是被人绑了一夜似的。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大公主,这个女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嘶,好疼好疼。
难道反派大公主其实有S·M的毛病,然后?趁人之危,对她痛下毒手了?
寒水看着惊弓之鸟一样的齐予,翻了翻白眼道:“驸马昨日穿的那身衣服呢?为什么出去一趟还把衣服换了?”
齐予这才?想起昨天的一幕,前朝那些?人莫名其妙地给她换了衣服就轮流敬酒,她怕露出马脚来,也不敢轻举妄动,就闷头喝酒,后?来上了马车忍不住醉意?睡了过去,醒来就是现在这样了,所以昨晚到底遭遇了什么?
大公主听?完,凝眉思索:“所以前朝那些?人一开?始就有预谋行?刺,所以才?给你换了衣服。”
行?刺?
什么情况?齐予一脸问号?
大公主沉眸不语,示意?寒水解释。
寒水便将昨日发生的事细细道来,齐予听?完一惊:“你说有人冒充我?穿着我的衣服刺杀大公主,还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见寒水点头,她又把目光转向大公主,大公主也点了点头。
齐予惊了:“现在的化妆,不是,现在的易容技术这么厉害的吗?”
大公主闻言却微微摇了摇头:“依本宫看不似易容,倒像是本就和驸马长得一模一样,驸马可曾听?国师提过有没有姐妹?或者有没有兄弟。”昨天那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除了面貌一样,是男是女还未可知。
若真是双生子,齐予和齐父又是父女,那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马御史在她们?大婚时所说的话或许并不全是胡言乱语。
大公主想到这里?蹙眉沉思,若齐予果真是前朝皇室后?人,那么她的爹爹,也就是齐父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身份,前任国师明明心怀天下,一心辅佐女皇,又为何会抱养前朝皇室的后?人,以至于养虎为患。
难道说齐父本就不知情,前国师齐小宋也被这些?人处心积虑地算计了?
齐予打断大公主的沉思道:“不曾听?过,据李妈妈说,娘亲因难产生下我就去世了,并没有什么双生子。”
除非李妈妈撒谎,那齐父呢?是知情者还是完全无辜?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回京,即使他们?知道本宫的腿并没有断也晚了,毕竟我已找神医接了骨,没有真凭实据的事,他们?也不敢说出来,不然就坐实了刺杀本宫的事。”
大公主当机立断先离开?平蛮州,如今已经知晓了前朝那些?人的巢穴,再把最后?一件事办妥,此行?也算功成?身退了。
齐予目送大公主和寒水离开?,穿衣服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所以昨晚那个反派到底对她做了什么,真的没有什么不可描述的S·M情节发生吗?
离开?前,大公主与知州密谈了一个时辰才?含笑上了马车,齐予不由轻叹,什么找神医,什么治腿,什么走过场,全都是幌子。
最后?和这位知州卫大人的密谈才?是大公主此行?的目的吧,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和那位卫大人达成?了什么协议,有没有被别?人哄骗,最后?毕竟是失败了啊。
来时不着急,回去的却很快,因为马上就要到举办春日宴的日子了,为二皇子选王妃可是大事。
临近京城,大公主甚至还饶有兴致地骑了一会马,看呆了一众护卫,大公主的腿真的好了,这京城的局势要变了。
齐予看着他们?震惊的神情,暗道一声没见识,这个女人本就没有断腿,她一早就知道了。
比起春日宴近在眼前,大公主的腿恢复了也掀起了不小的水花,进城那天,不少朝臣的府上都派了人来打探。
当看到大公主轻轻松走下马车的时候,这个消息才?算被坐实了。
早一步接到消息的二皇子府上,书房里?又是一阵乒乒乓乓,桌上的摆饰、瓷器,再一次无一幸免地碎成?了渣。
“我的好皇姐啊,还真是老谋深算,竟然装了这么久,连本王也被骗了,这口气,本王实在是咽不下。”
李川连看着一片狼藉的书房,倒是不知道殿下还有这习惯,想必是气极了,换谁被骗了这么多年?也咽不下这口气。
他轻咳了一下:“殿下,平蛮州那边的消息可靠吗?”
二皇子调整了一下情绪,看着满地碎片,眼神不自然地闪了闪:“看她在进京的时候特意?下马,也知道消息没有假了,皇姐这是有意?在做给那些?摇摆不定的人看,告诉他们?这皇位不是只有本王这一个选择,公主府尚有一争的底气。”
“若消息属实,大公主假装断腿的事未必就没有文章可做了,只要让圣上知道真相,对大公主的印象必定会大打折扣。”李川连思索着,为今之计是要抢占先机。
二皇子颓然坐下:“本王又何尝不知,可是我们?又没有证据,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李川连低笑一声:“殿下,您忘了还有这个。”他伸手指着自己?的脸,眼中闪过暗芒。
二皇子只愣了一下,就意?识到了李川连是什么意?思,他登时站起来,大笑道:“本王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只要让父皇知道她的腿和脸本就没有出事,势必会对她感到失望,川连不愧是我的智囊,本王没有看错你。”
这边,二皇子紧锣密鼓地安排着明□□堂上的计划,另一边大公主回到公主府则直接沐浴更衣,并且还特意?挑了衣服给齐予送去。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有提过:
大公主叫周十乐,意为:十方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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